天空中明亮的球体不紧不慢地偏移着，不论地面上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它就在那里，和神明一样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包括大陆西海岸线上一座城堡前这一场规模不大却异常惨烈的厮杀。
“哈……哈……”
贾斯蒂斯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挥动手中的朴素长剑，每一剑挥出都在挥洒鲜血，其中既有敌人的，也有从鲜血淋漓的右手上流淌到剑锋的。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差不多到极限了，成长之剑的状态和他的身体一样糟糕，这把造型简单但异常坚韧的长剑在持续高强度的战斗中也终于出现了崩口和裂纹，每一次斗气注入、每一次挥剑与敌人的武器交碰都让那些裂纹变得更深入。
现在的状况让贾斯蒂斯联想到了城堡训练场里那些用作初级剑术训练对象的木人桩，自己的身体大概也和那些木制人偶一样千疮百孔吧？
随手抹了一把眼帘，甩掉那些渐渐模糊视线的半凝固血液，贾斯蒂斯完成了一次深呼吸，让所剩不多的斗气在身体里继续进行着循环。
重新清晰的视野里，原本和自己一同阻击敌人的守卫已经几乎全部战死，但好在城堡里还有人，也还有提前布置的陷阱和工事，就算自己倒在这里也不至于担心城堡会被彻底占领。
面前，格列乌斯的步兵也重新完成了合围，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即使是在这样混乱的战场，贾斯蒂斯一人杀死的格列乌斯士兵也在百人以上，身上的伤大大小小加起来二十多处，居然还能站着。
在进攻之前，格列乌斯人对于遭遇这么强烈的抵抗完全没有预期。毕竟那时候上头的命令只是去攻占一座当地贵族居住的城堡，可为了突破外墙和歼灭这些留下来阻击的人，他们的损失居然也达到了将近三百。
这家伙……要怎么样才能杀掉啊？
所有的格列乌斯士兵们看着浑身浴血的贾斯蒂斯，吞咽口水的同时心头都闪过这样的疑问。
而贾斯蒂斯……他并没有心思思考无关的事情，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战斗”一件事上。他甚至没有在意自己斩杀了多少敌人，反而是在懊悔自己刚才停下来喘息的时间里居然让对方暂时拉开了阵型。这样一来，他们就又可以利用魔铳远距离对自己进行射击了。
原本对于像他这样个人实力出众的骑士而言，孤身冲入敌阵以一敌多其实并不是太好的选择，因为那样要面对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可是现在这样被几十上百支魔铳指着的情况下，他还宁可面对前者。
那么，就先拉近距离吧。
这个想法才刚出现，贾斯蒂斯就动了起来。
在喘息中恢复了一点的斗气被贾斯蒂斯毫不吝惜地用在了对身体的强化上，他必须在被打成筛子之前接近到那些魔铳无法再对自己从容射击的距离。
斗气流转间，身上的伤口也缓和了一些，而贾斯蒂斯的身影则在密集的枪弹中以灵巧的姿态辗转腾挪。
越接近敌人的军阵，魔铳的射击就愈发密集，逐渐达到了贾斯蒂斯竭尽全力也无法闪避的程度。
又一次腾转落地回身，两颗闪烁着致命光芒的魔弹贴面飞来，此时已经来不及回避，只能挥动本就已经残破的剑刃斩断。
一剑斩出，流动其中的斗气带回的崩裂感更加深刻。
深知剑的生命所剩无多，贾斯蒂斯也只能加快速度。
快点。
拧身，弯腰，侧滑。
再快点。
劈砍，横斩，突刺。
就连贾斯蒂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深陷无比危险的绝境之中，他的动作、剑术和精神合而为一，同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格列乌斯士兵的眼里，面前的男人如同高明到了极点的舞蹈家，以毫厘之差在枪林弹雨中跳跃，枪弹仿佛都在刻意绕过他的身体，而那柄已经伤痕累累的骑士剑也总能够恰到好处地挡下即将击中他的魔力弹。
即使是格列乌斯的军中也有不少修习剑术武技的人，这样的闪避突进在他们看来也是神乎其技。
但再神乎其技，也终究是有极限的。
就算是贾斯蒂斯状态良好还能够继续维持这样的步法冲锋，剑的极限却是摆在那固定了的。
又是一枚角度刁钻的魔弹从左侧斜飞而来，贾斯蒂斯立刻举剑斩出，只是这一次，在剑刃击碎了魔弹之后，自身也终于在这最后一次不大不小的冲击中走到了终点，已经遍布剑身的裂纹内部的崩坏终于无法再将剑维系成一个整体，安静地在完成自己最后的一次斩击后化作片片断裂的金属。
贾斯蒂斯的内心若有若无地哀叹了一声，动作却丝毫不敢停歇。刚才的冲锋已经让他逼近了敌人的阵型，他的剑也算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吧。
那血迹斑斑也掩饰不住的决绝神情倒映在面前格列乌斯士兵的眼瞳里，那支刚刚发射还在蓄能的魔铳被贾斯蒂斯劈手夺过，带着斗气的一脚将这个士兵踹退几米撞倒了两人。
可惜的是贾斯蒂斯并不熟悉这种武器，再加上四面皆是敌人，单发属性并不适合，干脆把这东西当成冷兵器挥舞起来，一砸将又一个格列乌斯士兵的脑袋锤到了地上。
并不是所有的敌人都是手持魔铳，贾斯蒂斯还是很容易抢到了敌人手里的剑盾，依然维持着状态开始在敌阵中肆虐。
只是格列乌斯人也意识到这个罗刹恶鬼虽然凶残，但也该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拿着盾的重甲士兵顶到前排组成盾墙抵挡贾斯蒂斯，尽可能地消耗他的体力。
此时的黑衣执事如同一头凶猛的困兽，在被盾墙包围中左冲右突，那柄夺来的长剑如同暗夜中的刺客，尽一切可能寻找能刺进去的缝隙，仍然给格列乌斯军造成了不少麻烦。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随着盾墙渐渐成型，贾斯蒂斯的活动空间也愈发被压缩，而他本人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枯竭，刚才神挡杀神的通明状态随着象征斗气的光焰熄灭也开始离开自己。
又是一剑砍在坚固的盾上，贾斯蒂斯感受到了强烈的反震，右手发麻的同时脚下也突然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
盾墙后的士兵露出欣喜的神色，高举长矛扎了下来，但仍是呗贾斯蒂斯在跌倒的情况下翻滚躲开。
不过没有关系。
就算这一击不成又怎么样？这场对他的围猎已经到了终章，自己毕竟不是蒂兰殿下那样强到可以一剑破军的强者，能做到这样……或许已经够了吧？
贾斯蒂斯这样想着，原本还想聚集力量站起来的身体忽然间也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放松地躺在了格列乌斯军围出的一小片空地中央。
不马上冲上来杀了我吗？也好，至少在这最后的时候，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吧。
意识在虚幻的舒适感中逐渐涣散，贾斯蒂斯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那、那是什么？！”
“敌袭！敌袭！”
“快走——呜啊啊啊！”
让贾斯蒂斯不满的是，都已经这样了自己也不能安心地昏死过去，巨大的嗡鸣和刺耳的惨叫即使是意识涣散中也固执地穿透了耳膜直达脑海。
但是……这声音是什么？
一声重物落地的震响，和强烈的风压，仿佛就在自己附近。
贾斯蒂斯努力地想睁开眼一探究竟，眼皮却好像坠着铅难以抬起。
这时，他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抬了起来。
准确地说是腰部以上的上半身，仿佛有一双手搂住了自己，将自己轻轻扶起。
双眼终于迷迷糊糊地打开了一条缝隙，模糊至极的视线中，一个身影正对着自己的脸，银色的发丝在狂乱的风中飘舞，无法听清的声音仿佛在焦急地询问着什么。
“殿……下？”
鼻腔里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那是他所熟悉的，属于蒂兰殿下的气息。
“您……终于回来了啊。”
贾斯蒂斯呢喃了一句，强烈的心安感也让他的意识彻底下线。
……
“……不是，我……和蒂兰大小姐有这么像吗？”
跪坐在地半搂着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贾斯蒂斯，阿娅的神情无比复杂，你是怎么把我看成她的啊！
不过考虑到神志不清的情况，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哎……搞定了这边之后去剪个头发吧……”阿娅一边抬手释放治愈术帮贾斯蒂斯做紧急止血和治疗一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贾斯蒂斯，黑色的执事服都快变成一片破布了，在肌肉组织间修复血管神经的魔力传回来的感知更是比表面上还要千疮百孔。
“辛苦了。”
阿娅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轻轻地将贾斯蒂斯放回草坪上，同时收卷起背后原本舒展开隔绝了他和外面格列乌斯人的双翼。
以格列乌斯人刚才展现出的那些武器，阿娅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双翼会被破防。
“剩下的只要处理掉这边的杂鱼就行了吧。”
阿娅张开双臂，空气中的魔法元素陡然狂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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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久违的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