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在文明面前，任何个体都只是蝼蚁。”
黑泽尔一字一句地发出宣告，他一向都是个内敛的人，除非有绝对不会翻车的确信，否则绝不会有这么狂妄的发言。
这是源于对自己法则的绝对自信。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纠结的家伙，在大部分事情上都是这样。
他不是一个对名利权财感兴趣的人，正好因为出身作为马斯顿贵族的次子没有继承权，做个游手好闲的贵公子似乎也挺自在。
但为家族做出一点贡献似乎也是应该的，思前想后便选择了魔法作为尝试的途径。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精神力和元素感官相当优秀，在魔法这条路上反而突飞猛进，甚至于吸引了马斯顿王的目光，迫于王室的压力和贵族责任所在，自己几乎是被家族半强制地送进了国家魔法师的培训机构。
直到和同期甚至前辈们对比，黑泽尔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个天才，只需要一点点的努力就可以达到自己的老师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当自己的名字来到学院排名前三时，黑泽尔开始慌了。按照这个发展下去，自己进入国家魔法师队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客观上说马斯顿是一个军国毫不过分，几乎所有的贵族只要追溯祖辈一定是军人出身，军队征募也异常严格，常年维持着巨大的军费开支并为数个从属国提供保护，而国家魔法师作为军队组织，他们就是能够使用魔法的军人，随时都听从国家的命令，魔法对于他们也仅仅是杀人的武器。
而黑泽尔对于这一切都是极为抗拒的。他想要的仅仅是魔法师崇高的地位，顺便时不时弄出点研究成果给家族的丰碑添砖加瓦而不是去建立什么不世之功。
“悠闲自在地做点微小地贡献”，既能够不让自己显得太废物又可以轻松地过完一生，不过不失，这就是黑泽尔最大的希望了。
不能再努力了。
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后，黑泽尔开始沉迷于在酒馆里做吟游诗人这件事。听故事本来就是他的爱好，而在尝试着将自己听过的故事或者自己创作的故事讲给别人则是另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收获酒馆听众的掌声和十几个铜板银币的打赏甚至让他比做出一份咒语改进方案更加有成就感。
一开始仅仅是打算稍微转移注意力的黑泽尔甚至渐渐地真正沉迷其中，以至于彻底荒废了魔法学习，开始筹划出版故事集。
顺理成章地，因为花式翘课翘魔法实验、不交研究报告，自己在国家魔法师培训机构的同期排名迅速下跌到了要被劝退的级别，大起大落让导师人都傻了，本人却悠游自得巴不得被劝退。
——反正就算被劝退了自己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魔法师，有大陆魔法师协会的补贴，魔法学会的研究经费和自己家族的年金，只要自己随便改进些咒语研究些药剂，甚至能活得相当滋润。
倒不如说这样反而有更多时间去创作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大概是神明也不允许这个自己指定的天才这么自在。
某天在推演构思新故事的世界观框架时，黑泽尔忽然发现了不对劲。自己仿佛能够看到无数条“线”，相互勾连组成了一个空前巨大的“沙盘”，随自己的意念而动，沙盘上的景象也会出现改变。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但在找对了精神力使用的方法后他发现自己能够随意控制这沙盘的出现和消失，而那沙盘上演化的一切，恰巧就是自己所构思的新故事中的世界。
文明的起源，部落间的冲突，国家的建立与征伐，技术的进步和革命……存在于沙盘之上的仿佛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但即使到这时，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用起来还想当方便，自己构造的世界框架在真实性和史诗感上增强了不止一个级别。
把参数设定输入沙盘，观察其中的演化，再由自己编织故事，黑泽尔真正感受到了创造世界的**与乐趣，仿佛属于神明的权能。
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把沙盘中的世界投影到了现实。
那是一个科技发展到相当程度的文明——虽然黑泽尔的能力无法让他观察到文明更加深层的东西，例如科学理论的发展，但光外在表现形式也已经让他震惊到无以复加。
在走神的瞬间，某发测试中的高能激光武器穿透了沙盘与现实世界的分界，射向天空的一击直接撕碎了当时正在城市上空聚集的雷暴云。
于是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黑泽尔直接被送进了国家魔法师总部。
年轻的黑泽尔这时候才意识到社会的险恶，早知道这样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有什么稍微做出一点点贡献的想法，躺平了做个废物虽然很丢人但是真的很舒服啊！自家爹妈也不至于那么绝情，就算嫌自己不争气也不会让自己饿死，以他们的家底，养个闲人绰绰有余。
在确认了自己的【文明】是圣阶法则之后，黑泽尔彻底无语了。
实际上在西大陆上像他这样领悟圣阶法则的人还真的没几个，反倒是东方的修炼方式更加接近一点，也就是所谓的大道。
圣阶对于一个国家，尤其是马斯顿这种强国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这一点黑泽尔也能理解，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靠着划水写小说领悟法则，这让一堆卡在圣阶门前久久不得突破的大骑士和大魔法师们情何以堪。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祖国，生于斯长于斯，哪怕不那么情愿，黑泽尔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现状。
好在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有米尔特制衡人类世界的圣阶不参与到国家冲突中，黑泽尔更多的情况下都是被供着当个威慑或者说吉祥物，直到不久前米尔特维持的【不与世争锋】约定因为恶魔入侵而名存实亡。
对于黑泽尔，这也是他第一次对上同为圣阶的对手。
……但不管怎么样，当法则中的文明推演至此时，哪怕是圣阶也绝对无法正面对抗其中的力量，区区电磁炮的齐射也只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结束了。”
抱起双臂，黑泽尔看向远处层叠壁障以及之后的蒂兰和阿娅时，眼神中多了一丝睥睨之意，恨不得喊声天动万象。
他的身后，画卷的光幕忽然向上飞速延伸，而后一个拥有银色表层的圆柱状物体拖着长长的尾焰朝着蒂兰和阿娅的位置直落而下。
“导弹？”
蒂兰愣了一下，这玩意虽然和当前世界的画风完全对不上不过实际上相对于电磁炮好像还算好，就算考虑搭载核弹头的可能性，黑泽尔也没理由丧心病狂到在人口密集的王都中央使用吧？那个杀伤半径可就不是干掉她们俩能完事的了。
比较标准的禁咒，比如在精灵王城险些砸下来的天火焚城实际威力其实也不够彻底毁灭整座城市的，而考虑核弹的杀伤……按氢弹来算，某个牢不可破的联盟搞出来的那个巨无霸光是火球直径都有八公里了，王城怕不是连渣渣都不会剩下，更不用说黑泽尔自己了。
所以蒂兰没有在第一时间拉上阿娅直接空间转移跑路。
电光火石间，从光幕中射出的导弹在半空中炸开。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阿娅和蒂兰同时感到脑袋开裂般的疼痛，五脏六腑仿佛搅成了一团，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暴动了，无法维持站立只能勉强单膝支撑着地面。
“什么……鬼啊？”
糟糕的反应还在继续，而且似乎完全没有消退的迹象。
阿娅勉强给自己和蒂兰身上套了极效治愈术的光环，但破坏的速度甚至能跟治愈术不分上下，只能不断地重复破坏——修复的过程，直接让两人丧失了行动能力。
喂喂，太阴险了吧？还带用次声波的？
蒂兰已经能够闻到自己喉咙和鼻腔里的血腥气了，也好在自己和阿娅的身体都属于强悍到变态的级别，而且阿娅还能够上治愈术，否则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倒下了。
“还好，问题不大。”
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和剧痛，蒂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在初中物理还是学过的……”
“啥玩意？”
阿娅懵了一秒。
“不重要啦，阿娅，造个真空罩把我们罩住。”
尽管大部分魔力都用在治愈术上，一个小小的风系法术对于阿娅也没什么负担，当真空罩将他们完全包围时，那种痛感和恶心感也从身上消失了。
“平时用剑打打杀杀惯了，也没往这方面考虑啊。”
从地上站起来，蒂兰按了按刚才突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有点后怕地勉强扯了扯嘴角，“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看来【振动】还有不小的开发空间啊。”
远处自己通过法则内的文明的科技制造出壁障保护自己和战场以外不受次声波杀伤的黑泽尔惊讶地看着蒂兰若无其事的地爬起来：“怎么会？！”
“虽然用着很厉害的武器，但是你好像不懂物理啊，小朋友。”
蒂兰冷笑了两声，自己的表情现在看起来一定像个大反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