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山脉隘口外。
因为意外而演变成决战级别的战斗仍然在持续，从两侧同时发起进攻的马斯顿仍然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权，稳步推进挤压着依托原马斯顿大营所在高地坚守的米兰尼亚军的阵型。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战况也并不容乐观。
尽管进入到白刃战之后兵员损失的速度并没有先前远程火力投射时那么大，可在米兰尼亚占据有利地形，己方自下而上进攻的情况下战损比怎么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士兵的体力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直维持猛烈的攻势，对方采取守势以逸待劳，体力的消耗相对小，一旦马斯顿的攻势维持不住撤退反而有可能被衔尾追杀造成额外的损失。
对于原先就部署了计划准备采取三面夹攻迅速击溃古兰修率领的这支并不算王牌的中央军部队的马斯顿人来说，这样的结果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们还需要更多的力量去摧垮米兰尼亚的防守。
特制的燃料在燃烧中释放出大量热能，膨胀上升的热空气撑起了巨大的气囊和黑色的蒙皮，这些在空中游弋的巨鲸在马斯顿军后方远在弓箭火炮射程之外的地方完成整备，游向米兰尼亚军投下死亡的阴影。
“一、二、三……六艘。”
古兰修低声数着靠近的飞空艇总数。
按照之前的战斗中收集到的情报，这是两个攻击编队的编制。尽管其余地方的马斯顿军也保有少量空艇编队也在意料之中，但除了在离地前击毁，现在的米兰尼亚军队实在是没有更多的方式去反制。
但他有。
如果按照纯粹的冷兵器战争目光去看，对付这种飞行高度超过了弓箭火炮最大射程进行攻击的玩意彻底无解，而对于拥有类似“斗气”“魔法”这样力量的人来说却还是有希望的。
也多亏了仍旧处于雏形的空艇因为对产量的要求和燃料和材料的限制，在载重战斗的情况下飞行高度并不算高——五百米的高度仍然在高阶骑士使用斗气能够投掷到的范围内。
“风向西南偏东，五到十米！”
“展开攻击编队，优先攻击火炮阵地和弓箭手。”
空艇编队的指挥官通过旗语将命令传达出后，前三后三的两支攻击编队逐渐变成了两个三角阵型，大摇大摆地朝着米兰尼亚的炮兵阵地压了上来，用特制的绳结悬挂的一枚一枚暗红色涂装的火元素爆弹缓缓地从吊舱上放下，随时可能掉落。
编队的指挥官在等，等到判断炸弹下落点在敌方阵地中央的时刻。
“嗯？那是什么东西？”
全神贯注凝视着地面战场的同时，指挥官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苍蓝的亮光从地面升起，以极高的速度和准头直奔自己所在的空艇而来。
那是一把长矛？
指挥官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附着冰霜斗气的长矛就贯穿了相对脆弱的热气球气囊，顺便把舵机和稳定翼也一同穿了个透心凉。
“还有……五艘。”
刚离开了高台后又出现的古兰修脚边放着一捆解开了绑绳的长矛，右手又从地上捡起一把，在手里掂了掂后又是凭着斗气猛力掷出。
这一次几乎是所有战场上的士兵都看到了冰霜斗气短暂而绚丽的爆发，长矛出手、旋转，在空气中凝结出典雅的冰花，又是精确命中了一艘飞艇，这次甚至直接贯穿了弹药储备舱，直接引起一场爆炸吞没了空艇本身，热浪冲击下周围的空艇也剧烈地晃动起来，险些坠落。
“军神王万岁！为了王国！”
空艇在半空爆开的视觉效果异常抓人眼球，这种在前线一度让米兰尼亚陆军闻风丧胆的新式战争兵器在古兰修手下一击即溃顿时让米兰尼亚一方士气大振，前线的士兵们高呼着口号压榨出身体中的力量，刀剑其下奋力将原先已经开始动摇的阵线又压了回去。
剩下的四艘也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开始加快移动速度和机动动作以躲避古兰修的投矛。但是说实话，空艇，尤其是这种仅仅是“热气球升级版”的热气空艇所能够机动的方式也仅仅是方向舵和小功率螺旋桨而已，不论是转向还是变速都十分缓慢，更不用说闪避所需要的机动了，在敌人有对空能力的情况下实际上脆弱无比。
但是这一记投矛的准头仍然是差了一点，擦着第一编队最后一艘空艇的尾部方向舵而过。
“差了一点吗？那就再……唔。”
从脚边一捆长矛里又抽出一柄，古兰修却感到一阵目眩，动作停滞了两秒。
投出跨越了几百米仍然具备威力的长矛对于体力和斗气的消耗比想象中要大，但仅仅三轮就出现了轻微的力竭现象也实在是……看来比起在王都那时还退步了些啊。
古兰修自嘲般地笑了笑，重新打起精神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这时候米兰尼亚军中一些拥有骑士等级的军官也反应了过来，尝试效仿古兰修投掷长矛或者用斗气加持弓矢去攻击空中准备投弹的空艇编队。
可惜他们的实力并没有达到古兰修的程度，大部分长矛虽然能够飞行到空艇的高度，但动能丧失后准头也完全不足，对于还可以移动的空艇勉强也能躲避。
而空艇编队也意识到了下方仍然存在可能威胁自身的攻击以及他们是现在参与这场战役的马斯顿军唯一的空中攻击编队这件事，也开始提升高度并且迅速投放所有爆弹。
空艇下挂的一颗颗火元素爆弹链接在绳索上如同丰收的葡萄，在同一时间陡然松开挂扣后保持着速度向下方落去。
“空袭！注意规避炸弹！”
原本还在投射箭雨的弓箭手阵列出现了些许的混乱，有的士兵试图拿出准备的盾牌抵御，但当爆弹落在身边时仍然不可避免地被炸飞。
好在空艇的数量不多，再加上受到威胁提升了高度而失去了准头，尽管造成了一些伤亡，但过于集中投掷造成单点威力过剩导致覆盖范围远不如按照攻击计划均匀投弹大。
比起伤亡，更让人头疼的是火炮阵地上储存火药的密封桶被点燃爆炸，将近一般的火炮都被破坏，直接让两翼马斯顿军的推进顺利了不少，后续的预备队更加轻易地进入战场，前线阵型开始被压缩后退。
完成了投弹的空艇开始撤退，提升高度后缓缓完成转向潇洒离去。
眼看距离越来越远，古兰修也只能作罢。
没能一次性摧毁所有的空艇，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下一次进攻了。只是有了前车之鉴，下一次哪怕不惜牺牲命中率恐怕也会直接提高飞行高度。
果然还是需要故技重施吗？
古兰修右手持握长矛，左手捏着下巴认真思考正面冲破军阵突袭后方空艇的可能性。
还是很难吧？
先前包抄后路突袭时自己的近卫骑兵也有不小的损失，面对的却是准备更加充分的军阵，如果单纯从兵力数量对比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是把自己的战斗力考虑进去……一个九级骑士固然可以一骑当千，但其他人随自己冲阵的存活率几乎不存在，而且一旦自己冲阵进去也出了什么意外，对于现在米兰尼亚军的打击简直就是毁灭性的。
唉，要是女儿能接受自己本来的计划就好了，奔袭千里斩杀马斯顿王，自己战死沙场，军中复仇的情绪加上蒂兰携带的巨大功绩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整合军队彻底驱逐马斯顿甚至全面反攻。
自己也能无所顾忌地在这里不惜打光手里的部队跟马斯顿主力拼个鱼死网破了。
但无奈自己还是王，仍然是士兵们眼中旗帜一般的存在，绝对不能随意倒下。
古兰修叹了口气，因为年纪大了吗？自己居然开始考虑成功概率和后续影响这种事情了，要是换成十八年前的自己恐怕已经冲出去了。
与此同时的远处，处于右侧马斯顿军后方的临时指挥所。
“前沿攻击受阻，虽然刚才通过空袭推进了一定的距离，但是米兰尼亚的军阵太过严密，反倒是几波反扑夺回了一部分失去的阵地。”
几个参谋不停地使用长杆推动沙盘上做成国际象棋样式的模型展现出战场上的情势，同时给出战术建议。
这支兵团的统兵将军托马哈斯科少将也站在沙盘边上，沉默地注视着上面的推演。
相对于兵团少将这个位置，他的年纪并不算大，仅仅四十岁出头，单从外貌看说是三十多也有人信，一头深蓝的短发，身上并没有着铠甲，仅仅穿着黑色的马斯顿军装，甚至还戴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和马斯顿常见的军人形象大相径庭，反倒更像是参谋长一类的角色。
而且作为马斯顿军中少有的学院派高级将领，他也并非纸上谈兵的废物，夜晚诱导黑石堡守军出城奇袭并且趁机配合空艇破城就是他最先提出了建议，而后在米兰尼亚境内稳扎稳打优先站住脚跟的做法也是先由他的部队开始实施。
现在对上那位久负盛名的军神王，他心中也颇为兴奋。
只是那份兴奋现在却无法转化为实际行动了。
“雷蒙阁下，您这么粗暴直接的全面进攻只是在消耗我方的有生力量而已，米兰尼亚的总兵力并不低于我们太多，而且肯特山中要塞的预备军同样需要分散兵力阻止，应该集中兵力中点——”
“托马哈斯科，托马哈斯科。”
坐在他身后那张原本应该属于战场指挥官的椅子上，完全没有一点军人样子的家伙打断了托马哈斯科的话。
“首先，你应该称呼我为雷蒙中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