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闻的味道。”
走出位于星陨城中心的主塔楼,蒂兰和歌菲特来到了位于最内侧城墙保护下的核心区。
作为一座建成就是为了战争的城塞,星陨城里完全没有留给普通居民生活的空间,一切都是为了战争服务。
核心区内主塔的指挥中枢外的空间被辎重区、医护区、铸造区和工程区瓜分,此刻的铸造区和工程区都在马力全开地制造战争所需物资,叮叮当当的锻造声、切割木料的噪音此起彼伏,滚滚浓烟从锻造房的烟囱中升起,确实相当扰人。
“大概是在锻造城墙的加固部件和野外作战用的器械吧。”
歌菲特望了望锻造房外那些堆砌起来的铁色大家伙,从外形猜测着。
“他们还打算出城作战吗?明明有要塞来着。”
“殿下……您刚才完全没听吗?”歌菲特很无奈。
“呃,没太在意就走神了嘛。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吗?我只是名义上的领军,只负责打架而已,小问题小问题。”
蒂兰很快找到了给自己开脱的理由。
“好吧,殿下您开心就好。”
歌菲特耸了耸肩,“有要塞和主动出击并不矛盾,就算再坚固的城塞也会有被攻破的时候,光靠被动防御不可能击退敌人,况且联军还有神圣骑士团和暴风铁骑两支强悍的骑兵,龟缩防御和自断一臂没什么区别。”
“嗯哼,还有我们的十字骑士团。”
蒂兰骄傲地点头,但随后又陷入了苦恼,“不是说那个的时候,歌菲特你有空再去帮我找那个弥罗将军问问关于圣阶敌人的事情啊。”
……
随着来自各国的将领们纷纷散去返回驻扎的行营,刚刚结束了会议的参谋室里也渐渐冷清下来。
坐在墙上巨幅的作战示意图下,联军统帅弥罗双手交叠抵在鼻尖下目送一个个军人散去,眼神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但除了他之外却还有另一人也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同样是不急不躁地等待所有人散场完毕。
“将军?我们该走了。”卡维利亚来到法提尔身边提醒。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和那位斯托赫里兹将军谈谈。”
法提尔摇了摇头。
卡维利亚仍有些顾虑,但还是听从了法提尔的命令,很快离开了参谋室。
整间屋子都被清空,就连原先在这里整理情报汇总制定战术预案的参谋们也没有回来,只剩下长桌侧的法提尔和主位上的弥罗。
“艾朗将军,您还不回去吗?”
“只是想请教一些事情。”
法提尔摆弄着手里的木质铅笔,有些玩味地斜眼看向弥罗。
“是对防务安排有异议吗?为何刚才不提出来?莫非是对妮维特军出城野战的安排不满?若是将军不希望自己的嫡系遭受太大损失的话,我也可以让神圣骑士团承担切入敌阵的任务……”
“呵,冲锋陷阵是军人本分,战死便战死,我和我手下的人都不是废物。只是我不希望他们遭遇自己根本无法力敌的对手。”
“艾朗将军的意思是……”
“圣阶。不要告诉我在这种规格的战场上你没有把那些怪物的因素考虑进去,光是靠那位年轻的王女一个人不可能挡住魔界的所有强者,他们绝对不是靠士兵勇猛就能战胜的对手。我不希望自己的人面对他们无意义地死去。”
“关于这点,请将军阁下尽管放心好了。神圣教廷可以保证绝不让任何一名魔族的圣阶出现在普通士兵的战场上。与我们站在一起的还有天上那最为神圣高洁的族群。”
“天使么……”
法提尔略略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天使是光明女神的眷族,虽然鲜少降临尘世但却有货真价实的记录,这方面他还是相信的。
“还有一件事。”
法提尔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微笑着的弥罗。
“你到底是谁?”
弥罗仍然在微笑:“艾朗将军的意思是?”
“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就不必伪装了吧。弥罗·斯托赫里兹这个人已经死了。”
法提尔死死地盯着弥罗的双眼,试图从中看出些许动摇,但他失望地发现弥罗的双眼依旧平静如无风时的湖面,不带一丝波澜。
“是指那些传闻吗?艾朗将军说笑了,我正好好地坐在将军面前,呼吸和心跳正常,体温也很稳定,不论如何也不像是死人吧?若是不死族或是复生者,又怎么可能得到光明的庇佑呢?”
弥罗亮出手腕,一枚清晰的圣印疤痕烙印在那。
“神圣骑士?”略一皱眉,法提尔认出了那道痕迹。
“并不是真正的神圣骑士,仅仅是被女神陛下接纳的战士的象征,也是光明力量的加护。有了这个,艾朗将军就可以放心了吧?”
“传言七年前你就已经死了,家族庄园付之一炬,亲人也尽数死于大火,怎么活下来的?”
“我被路过的教士所救,感念女神陛下治愈之光辉便皈依教会,从此作为女神的战士,与过往的生活再无瓜葛,所以不论是国仇还是家恨,我都已经放下了。”
弥罗的表情很平静,仿佛不是在陈述自己的过往。
“你倒是洒脱。”
法提尔挑了挑眉,“刚才你对着我的人发火也是放下过去吗?”
“不……并非刻意为难艾朗将军的部下,而是我真心希望此次战争能得到各国的重视。女神的荣光岂能容肮脏的下界恶魔玷污?我希望这场战争于此开始也于此结束,绝不让地狱的焦灼气息污染人类的世界!”
说这话时,弥罗的语气斩钉截铁,听不出半分作伪。
面对没有任何破绽的弥罗,法提尔也沉默了。
“这样的回答足够让你满意吗?艾朗将军?”
弥罗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那便这样吧,告辞了,弥罗。”
最后深深地再看了一眼,法提尔仍然没能看出端倪,也不逗留,干脆地转身离开。
背对弥罗走出参谋室的大门后,法提尔才感到脊背略有发凉,都是刚才出的细汗,此时北方的寒风下已经冰凉一片。
刚才的短暂交谈中,他用尽了全力才抑制住自己当场说出真相对质的冲动。
有一件事他是肯定的,不管这个统帅是谁,他都绝对不可能是弥罗。
因为,七年前位于梅尔塔公国腹地的那场庄园火灾中,他曾亲手搅碎了弥罗·斯托赫里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