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冬天比预想中来得要早许多。
今早的一场小雪给大地裹上一层银装，星陨城巍峨城墙上同样覆盖上积雪，负责值守城头的士兵们纷纷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拿起了笤帚和铲子清扫积雪以免堆雪被踩实后变成坚硬而光滑的冰层。
降雪出现后，北风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凛冽，原先士兵们的轻便皮袄也都换成了更加厚重包裹全身的厚重大衣，宵禁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巡逻队巡查的频率和城头上的戒备等级也逐渐攀升，似乎随着严冬来临，风中肃杀的气息也渐浓起来。
星陨城外围一区，大概也是整座要塞城市里唯一有市井气息的地方了，范围包括南门下用于卸货的前广场和连通中城兵舍的一条长街。
在过去的和平时间，这里一直是各大商会为了第一时间收购来自魔界的货物驻扎的地方，所以开辟建设了不少库房，现在则是恢复了它原本的功能，大量从后方运抵前线的辎重大车停留在此卸货，一部分库房用于暂存物资等待运输辅兵将它们送去内城的仓库，剩余的空置房屋就变成了士兵们没有轮值时休闲取乐的场所。
当然，战时的最前线就别想有什么太奢侈的休闲了，一间热闹的酒馆提供低度数的麦酒，再加上些纸牌游戏或者小小的骰子赌局就足够让这些普通士兵们满足了。
自从来到星陨城，暗部骑士们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座城市，只剩下负责给蒂兰汇总情报的修玛还能天天守在蒂兰身边。
今天也是已经把一线城墙逛了个遍的公主殿下有些无聊，非要拉着修玛下城逛逛才来到了这片尚且称得上热闹的地方。
虽然出门的时候就换上了低调朴素的装束，但毕竟公主殿下的颜值摆在那，如果不是修玛板着张脸直接架起剑坐在边上，怕是早就有人上来调戏了。
好吧，事实上的确有过，但大部分人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块头被修玛连剑都不用就三拳两脚从酒馆角落踹飞到门外后就都很识相地选择不去触这个霉头，转而猜测起蒂兰的身份是不是哪家承包军需供货的商人家女儿。
一旦成为了议论的话题，又是美少女的身份，到了一群大头兵嘴里自然是少不了YY荤段子之类的，落到修玛的耳中惹得女骑士连连皱眉。
“殿……小姐，需要我……”
“没事啦。”
公主殿下这时却表现得很宽容，只是努力排除无关的内容去听自己想知道的。
除开临近的士兵们议论自己的内容，蒂兰听到更多的是担忧和惶恐的抱怨。
像是神圣骑士、暴风精骑或者米兰尼亚的王国十字这些精锐战士组成的军队中军纪颇为严明，神圣骑士更是有饮酒戒律，所以在外城酒馆里往往见到的都是普通士兵，而他们代表的才是城中大多数的想法。
这些天的星陨城如临大敌……不，应该说是强敌确已压境。
魔族大军穿过坠星峡谷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军，而神圣骑士和恶魔骑兵发生的正面交战的事情同样不可能瞒住，算上在哨所战死的将近一个整编营队，人类与魔王军的第一战战损比直接达到了恐怖的八比一，要说对士气没有打击是不可能的。
尽管魔族与人类有过颇为密切的商业往来，但能接触异种族的人毕竟还是少数，更多人类士兵对于魔族的了解都还停留在教会典籍和各种传说中皮肤铁青背生双翼面目狰狞的恶魔形象，对于未知的恐惧和敌人实实在在的强悍战斗力叠加，影响几何级数地增大。
“这大概就叫做人心惶惶吧。”
蒂兰的视线盯着手里木杯里有些浑浊的酒液，集中注意力分辨聚集在酒馆里士兵们的聊天内容。
“分明已经打了第一仗，魔王军却没有紧跟着开始全面进攻……殿下，我们搜集到的信息也显示在联军的基层士兵里恐慌的情绪正在蔓延，敌人怕是在用攻心的策略。”
修玛低声说道。
自从第一次接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在人类联军方面把兵力收拢回星陨城以及两翼的提里弗尼亚、响泉涧镇三个据点后，魔族却诡异地没了动静。
坠星峡谷附近的侦查使魔全部被发现并击杀，即使后续军中魔法师再驱使使魔去侦查也很难飞进坠星峡谷三公里的范围，只有最近一次贴着使魔飞行高度极限的侦查才终于在被发现摧毁之前取得了现在星坠峡谷的一张模糊影像。
从那上面显示的画面看，一座规模巨大的营盘已经占据了整条峡谷。
虽然在此之前联军已经在努力地砍伐森林清空视野，但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最终也仅仅在城下清理出了两公里远的空地，更远处仍然被森林覆盖，并不适合军队大规模展开。而且在神圣骑士都难以打出好看交换比的前提下贸然进攻绝不是明智的选择，联军的选择只有等待。
而等待就意味着初阵给士兵们带来的负面情绪会随着时间逐渐发酵。
能想出攻心的计策而不是一昧猛攻，看来对面的魔族也不是印象流里刻板的那种满脑子力量与杀戮的蠢货啊。
倒不如说怎么可能是啊，至少自己打过交道的和魔族有关系的人里面孔明逼格直接上天和女神肩并肩就不说了，米米、卢修斯也没一个差的。
“听说教会打算派遣牧师团在城里设立临时圣堂供士兵祈祷和告解，或许会作用。”
“难得宗教信仰能帮上忙啊。”
蒂兰砸了咂嘴，尽管自己对圣堂教会没有啥好感，但在基层士兵里教会的影响力还是实实在在的。
唉，在异世界里负责做基层工作的不是党组织而是牧师还有点不习惯了。
无意识地想要喝点什么，公主殿下端起面前的大木杯喝了一口却差点没被那股混杂着劣质酒精、井水和一丝发霉稻草味道的液体呛死。
见鬼，难怪自己买这杯酒的时候修玛一副试图劝说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也太尼玛难喝了吧？还以为最多是啤酒那种级别的！
好吧，仔细一想现代啤酒跟以前的酒最大的共同点或许就是二者都带个酒字，工业制品的品质和作坊式的生产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一想到这里公主殿下就又在心里咒骂起源来，要是这混球多花点时间搞工业化自己也不至于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
与此同时，遥远的某片天空中，黑色蒙皮的巨大硬质骨架飞艇仍然隐藏在云中。
三层豪华吊舱的底层的厕所里传来两声喷嚏声。
“唔，源哥你还好吗？感冒了吗？”门外抱着一盆小小食人花，右手捏着一根不明肉类喂食的薇拉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有，大概是谁在骂我吧……”
门内传来源虚弱的声音和一阵冲水声，紧接着脚步声渐渐靠近门边。
那位公主殿下未免太凶残了一点，这泻药的效力实在是太猛了，这都第几天了啊还没过去。
源一边洗手一边感叹。这几天转职成喷射战士都快拉脱水了……属实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是再这么下去他真要考虑下自杀一次刷新状态的必要性了。
然而还没把卫生间的门打开，随着一阵令源头皮发麻的咕噜咕噜声，少年直接条件反射一般再次冲向马桶。
妈的！我以后就住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