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该怎么说呢？
经历了这么多次以后阿娅对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这种事情其实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如果只是单纯地有人通过这种方式跟他对话他大概也会面不改色地在心里打一个招呼回去甚至邀请对方来共进午餐啥的。
但当这个并不算太熟悉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时，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脑内记忆突然又一次暴动起来，仿佛有无数尖刺在从脑袋里往外贯穿。
一圈无形的波纹扩散出去，周围的时间瞬间凝固了下来。和圣阶控制时间法则去拉长时间不同，周围空间的一切时间都完全静止了下来，就连面前同为圣阶的蒂兰也毫无例外，脸上的神情、身体的动作都停滞在那个声音在脑内响起的瞬间。
随着大脑里混乱的记忆逐渐各自复位，阿娅才注意到周围的异状。
时间静止的状况对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就在刚刚脑海中浮现的记忆里，他恰巧不久前才经历过一次。
“那个时候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情……”
阿娅按着还隐隐作痛的额头坐直身体，对着脑袋里的那个声音问道，“您不会在当初见到我的第一面时就有这个打算了吧？龙神大人？”
“的确考虑过，但只是作为备用方案而已。我……没想到会用上，也没想到自己会输。”
脑海中的声音仿佛发出了一声叹息，“也不用那么称呼我了，我现在已经算不上神明了。叫蒂丽芙妮就好。”
“那可是现役最强的神明，你到底哪来的自信啊……而且比起那个，是不是还欠我们一句道歉呢？”
既然龙神本人都这么说了，阿娅也懒得继续用敬语，毕竟如果自己刚刚恢复的那些记忆属实，蒂丽芙妮做的事情也足以让龙族……至少是自己抛弃对她的信仰了。
神的子民信仰神明，为神明带来力量，而神明庇佑自己的子民，为他们提供指引。神明的力量越强，为子民带来的庇佑越强，得到的信仰也越多，这本身是一个正向循环，但当神明眼中最重要的不再是自己的子民时，链条也会轻易地崩解。
“如果抱歉有用的话，我很乐意。”
蒂丽芙妮的声音很沉静，沉静到甚至让人有些压抑，“说起来也有趣，彻底断绝了杀死希莉娅的希望以后反而冷静下来了，膨胀的力量会让人失去理智，没想到对于神也适用啊。”
“……什么神不神的，说到底也就是力量强到匪夷所思的一种生命而已。”
忽然想起蒂兰大小姐对某些宗教狂热分子的吐槽，阿娅顺口就说了出来，最后恢复的记忆片段随之浮现。
那是魔力屏障破碎后的瞬间，天空中爆发的恐怖能量风暴仿佛从天而降的海啸，根本没有任何可供躲避的死角。
再次构造大型护盾已经来不及了，能瞬发的防御魔法强度不足只会被摧枯拉朽地碾碎，死亡的阴影在那一刻吞没了这个曾经的最强种族。
那一刻哪怕是自己或者爹妈那样实力超群的圣阶也同样大脑一片空白，法则无效、斗气和魔法也无法挽救死亡的命运，神明的力量面前圣阶和一只蚂蚁差别也不是那么大。
但随着一声昂然的吟啸，一个巨大的身影拦在了那片风暴和龙族之间。
“阿赫莱尼……大人？”
昔日看来体型遮天蔽日的黑龙相比于吞没一切的能量风暴同样不值一提，但巨大的身体足以让她保护住全部化为人形的其他同族。
而守护的代价也极为惨烈。
仅仅风暴的第一轮冲击就摧毁了阿赫莱尼后背上几乎所有鳞片——那绝对是巨龙身上最坚硬的部分之一，即使是平日性格淡漠如凉水的阿赫莱尼也经受不住发出痛苦的咆哮。
“阿赫莱尼大人！您没……”
“没个大头鬼！你觉得着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吗？！别浪费时间，重新构筑魔力屏障！快点！”
安缇卡斯一脚踹翻旁边被阿赫莱尼以身为盾的举动惊呆了的龙，同时所有的精神力都调动起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龙语魔法的吟唱和魔力节点构建。
虽然刚才从阿赫莱尼口中得知的某个事实让安缇卡斯仍然满腔怒火，但现在显然不是在意那个的时候。
不过哪怕抛开其他事情专注眼前，重新构筑魔力屏障真的还有用吗？编织魔力的同时，安缇卡斯瞥了一眼仍然被灼目光芒占据几乎能晃瞎眼睛的天空。
从刚才开始，天空中属于龙神的那股力量似乎出现了明显的衰弱……不，不是衰弱，而是另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压制了她。
屏障的重新构建伴随着的是空气中愈加浓重的血腥气，用身体承受了最初的几轮冲击后阿赫莱尼的咆哮和气息一起迅速衰弱下去——这还是被认为拥有龙族中最强悍躯体的阿赫莱尼，如果换了任何一头龙恐怕都会在一轮风暴下就彻底死去吧。
“阿娅哥哥！血！”
朵莉丝有些惊恐地看着满脸染红的阿娅。
“我没事……是阿赫莱尼大人的血。”
和老爹一起同步输出魔力，阿娅也没工夫去在意这点小事。
脸上的血迹被沸腾的魔力蒸腾成红色的烟雾模糊了视野，从刚才开始耳边和脑海里就充斥着一些怪异扭曲的噪音，也不知道是因为周围能量风暴呼啸和冲击地面的轰鸣声太响震到了耳朵还是别的原因。
阿娅努力将干扰排除到一边集中精力重构防御，终于坚持到了屏障成型的时候。
“已经可以了，阿赫莱尼大人！快回来！”
大声呼喊的瞬间，阿娅忽然怔在了原地。
和刚才几乎无法冷静下来思考的轰鸣截然相反，这一刻他的耳边陷入了绝对寂静，别说是地裂和轰鸣，就连风声甚至是自己的喊声都消失了。
一开始阿娅还怀疑是耳膜终于承受不住噪音崩溃了，但哪怕是身体表面和内脏骨骼所能感受到的噪声带来的振动也一并消失后就显然不是这么简单了。
“时间……停止了？”
左右顾盼，阿娅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每一个人仿佛都化作了最栩栩如生的蜡像，维持着前一刻的动作，但连一根手指一根头发都凝固在了一帧画面中。
“虽然只是这一小片区域里，但你说的没错。”
耳畔响起有些沙哑的声音，阿娅迟疑片刻后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