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最正确的事情大概就是下令封死了城门和通往城楼上的通道吧，接下来只要在坚持不住的时候下令让剩下的人把他们这些感染者一把火全烧掉就行了。
希望……火焰能管用。
用断裂后只剩下半截的长矛勉强撑住身体，霍克惨然笑着。
好吧，至少自己这个城防主官干得还算不错，有这个战斗力强到逆天的帮手，这座城门至少应该是能守下来的。
另一边，火力全开的小蕾米已经将附近几十个感染者彻底打倒。尽管骑士傀儡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光凭惊人的力量和钢铁重拳也足够碾碎他们。
生命力强悍就直接攻击双腿，一般的感染者在她的面前只能撑一个照面，一脚踹膝盖放倒一拳砸烂膝关节以后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算不死也没有威胁了。
松开拳头直起身，小蕾米现在的样子属实有点恐怖，刚才的冲阵之中原本银色的铠甲已经彻底被染成了黑绿红三色交杂的样子，细碎的骨头渣子和组织残片粘在表面被冻得结结实实一层又一层，仿佛来自地狱的骇人恶兽。
当然，小蕾米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是人造的炼金生命体而已，尽管被冠以了“生命”的名义，实际上仍然是有归属的人造物，从前的她或许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但在那个把她的名字给了自己的创造主逝去后，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人造生命很难理解“情绪”“心”之类的概念，不过微冷麻木的感觉仍然是共通的。
如果说还稍微有些在意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个她认为是“家”的地方，和曾经生活过的这处故乡吧。
“这附近的，暂时称为感染者的个体都已经去威胁化了。”
来到霍克面前，小蕾米捻着一块战斗时掉落在自己肩膀上大约有手指粗细的一块感染者身体组织说道。
“嗯……辛苦了。”
霍克已经有些难以站稳了，不管是他还是其他和感染者战斗过的士兵，虽然现在仍然维持了意识，可没准下一秒他们就会变成需要被清除的感染者。
“能再拜托一件事吗？”
“请说吧。”
小蕾米的注意力没有放在霍克身上，反而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右手食指和拇指夹着的那片身体组织。
虽然已经脱离了人体，但这块东西居然仍然保持着相当的活性，像是壁虎的断尾一样不停地在指间扭动试图挣脱。
这就是那些感染者强悍生命力的源头吗？
如果……主人在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地带回去研究吧。
“我接下来会命令所有在城门下参与了战斗的人留在这里，但如果有谁先失去了理智开始攻击或者试图逃跑……”
“我会做一样的事情。”
小蕾米点头，用力将指间的身体组织碾碎。
“那就好。”
霍克宽慰地笑了，双眼中出现涣散的迹象，脸上已经开始大面积溃烂。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然发生。
首先出现变化的是周围彻底丧失生机或者被小蕾米碾碎了双腿难以动弹的感染者，他们的身体毫无征兆地以极其怪异的模样扭动起来，浑身关节像是消失了一样，肢体反常识地如同拧开了水龙头的胶皮软管无序舞动着转动到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
仅仅持续了几秒，他们的身体就塌陷下去——仿佛那并不是有骨架支撑、内部填充脏器、肌肉和血液的人体，而是一个装满了肉馅的破麻袋。
骤然出现的诡异景象让霍克下意识感觉脊背发凉，但想到反正自己也大概率死定了，似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感染者的身体彻底瘫软塌陷后，内部突然出现了无数向外的尖锐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蒙在那层皮囊中孕育着新生。
“喂喂……”
霍克忍不住咋舌，今天自己到底还要看到多少超出正常人理解范畴的东西啊。
所有搏动都在变得愈发猛烈，最终在同一时间突破感染者那层脆弱不堪的表皮。
喷涌而出的是如同沼泽地一般幽绿暗色的泥浆，脱离了原有的束缚后拉出无数条流线汇聚成一团，反而将周围已经干瘪且失去了生命的感染者尸体吞没进去。
比之前那数十上百感染者加在一起更加强烈的恶臭此刻也逆着风向扩散出来，不知从哪里招引了数量可怕的蚊蝇，虫群发出密集的嗡嗡声萦绕在中央那团不断变大蠕动的泥浆周围，伴随着无数感染者的残肢断臂露出半截，形成了光是看一眼就足以做上几个晚上噩梦的景象。
如此大规模的异变同样被城楼上的守军发现，一轮燃烧着火焰的箭雨落下，但火苗在接触到黑泥的瞬间就噗地熄灭，剩下单纯的穿透更加效果堪忧，尾羽很快就消失在持续扩张的黑泥里。
一条巨大的手臂从黑泥中伸出，紧跟着出现的是双腿和躯干。
——那是一个腐烂的巨人，身体呈现出溺死者的灰白色，皮肤和所有的感染者一样千疮百孔，甚至于生着无数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脓包。
腹部一道几乎将整个躯体斩断的伤口外翻露出肌肉组织和油腻的黄色脂肪，白色的蛆虫在其中翻滚扭动，远远的甚至能看见同样腐朽的脏器在其中流淌仿佛随时都要脱落。
至于他的面部……好吧，霍克也很难说清楚那片应该是面部的地方到底还能不能算是一张脸，肉瘤和虫卵挤占了几乎所有的空间，他只能猜测几条翕动开合的**是原本五官所在的位置。
而孕育出这个巨人的黑泥也并没有完全消失，它们覆盖了巨人的左半边身躯，流动着形成了一条淤泥构成的手臂。
巨人缓缓站直身体，高大的身躯能几乎平视提里弗尼亚的城墙。
他没有理会城头匆忙奔跑和朝他攻击的士兵，左臂随意挥动就展开了一大片薄而巨大的黑泥薄膜，无论是箭矢还是炮弹在撞上的瞬间就被腐蚀吞没，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巨人的视线在脚下搜索着，霍克能感觉到他的脸上那些挤成一团的缝隙里有视线扫过了自己的身体并做了短暂到可以忽略的停留。
尽管短暂，但霍克仍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视线的存在。他并不是一个对情绪敏感的人，却体会到视线中名为“慈爱”的情绪。
……开什么玩笑？！
巨人视线最后停留的地方是霍克身前站着的小蕾米。
骑士傀儡的身躯已经相当高大了，但在这个巨人面前仍然不值一提。
“为什么……”
巨人脸上那道大概是嘴的缝隙裂开，发出低沉的声音。
“为什么……要拒绝我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