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团幽蓝色的巨大火球轰击在城区内的营房上,顷刻间就将坚固的砖石结构炸得土崩瓦解,碎裂的砖块四处飞溅,撞击在周围士兵们的甲盾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溅射出的火苗只要触碰到衣料或者皮肤便迅速燃烧,哪怕只是沾染到些许的士兵也很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化作一团炽亮的火焰。
“地狱犬!快跑——呜啊!”
一个从断壁残垣中死里逃生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向众人喊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陡然从地下探出的蝎螯拦腰夹断。
身形矫健浑身覆盖着黝黑甲壳的蝎形魔物从地下钻出,带毒的蝎尾精确地收割着士兵的生命,喷泉般溅射的鲜血中,这段防线上的士兵终于彻底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纷纷扭头向后方逃去。
尽管相对于整个营房区的战线来说这里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栋房屋一个据点,但类似的情况却几乎在整条战线上同时发生。
空间通道重新打开的消息几乎摧毁了所有人的信心,随着更多超出寻常人类士兵理解的怪物出现,士气一泻千里。
而这里距离作为星陨城要塞中枢的核心区仅有一墙之隔。
内城门下,法提尔还在带着自己的亲卫浴血奋战。
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暗蓝,靠近地平线的位置更是微微发白,显然已经到了黎明时分,只是对终于熬过了这漫长一夜的联军来说这道日出并不能为他们带来胜利的曙光。
临时组织起来的指挥系统已经随着时间推移彻底崩盘,先前设置在内城墙的指挥所已经连同构筑的防线一起被粉碎。
现在的法提尔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守军是否还存在,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希望活着离开。
星陨城里如今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手下这些来自暴风骑军的精英骑士去找战马来组织冲锋了,他们只能钉死在通向核心区的门前打倒一切来犯之敌。
作为城内所有道路的汇聚处,只要核心区没有失陷就还能联通尚且保存了一定战斗力的北城守军得到增援,还能期待一下后方城外的援军……尽管希望很渺茫,但总比没有好。
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战斧裹挟着已经被鲜血浸染出一丝红色的斗气劈开了一个恶魔的脑袋,法提尔却没有力气将斧头再拔出来,只能任由恶魔的尸体带着自己的武器向后倒去。
好在这一波冲过来的敌人也几乎被肃清,但法提尔再左右顾视,还能站着的部下也只剩下了零星数人。
而他们的脚下是堆满的各种尸体,有魔族的,也有联军士兵的,不同的鲜血在地面上流淌,冷却后被寒风冻结让地面变得光滑无比。
“将军……”
幸存者们聚集到法提尔身边,或多或少地用余光瞥向身后那道在紧急关闭时被刻图乌斯空骑破坏了机关而始终悬着一半的城门。
只要那座城门不落下,核心区就面临着轻易失陷的危险,而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去降下它,只会在这里战斗到把血流光。
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啊?
法提尔有些木然地从地上找到一把还没有损坏的十字斩剑,双手握着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在外人眼里,他是北地寒风之国的凛冬将军,是妮维特军部曾经的铁血利刃,是借机篡国的阴谋家,所以来到这座人类最前线的要塞也一定是别有所图。
为了借守护人类的大义压制国内舆论的反对声音,为了换取神圣教廷对自己的支持以彻底取代如今的妮维特王室,各种说法大行其道,而且听起来都相当合理。
甚至连法提尔身边的亲信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毕竟自己追随的将军如果能真正名正言顺入主冬宫,对于他们也有莫大的好处。
至于真相是什么或许只有法提尔自己清楚。
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熊熊燃烧着烈火的庄园里,那个能征善战却并不精于武技的将军倒在自己剑下。
那时尚且年轻的自己曾经挑衅般地问他是否后悔拒绝妮维特许下的高官厚禄,反而落得被自己所守护的国家背叛的下场,得到的却是平和释然的微笑。
“我尽责任,将军。”
很简单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和宏伟的道理,作为遗言实在是太过简陋了些。
那之后的很久法提尔都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王都罗兹塔尔突然被魔族奇袭,王族和王国高官死伤殆尽,自己带着镇守边疆的暴风军风尘仆仆赶回陷入混乱的王都、目睹昔日繁荣的城市熊熊燃烧时才明白过来。
军人的职责,保家卫国,仅此而已。
“将军,他们又来了。”
部下的提醒将法提尔从回忆中唤醒,他也看到了穿越层层在战斗中倒塌的营房迈着沉重步伐靠近城门的敌人。
那是三头巨怪。
作为战场上巨魔的下位替代,巨怪是魔族用一部分巨魔的血脉培养出来的劣等品,比起数量稀少且难以控制的巨魔,巨怪的体型和单体战斗能力都远远不如足以只身毁灭一座城市的巨魔,但更适合发挥规模的优势投入军队。
巨猿一样依靠四肢带来不俗的行动力,直接固定前肢腕部的镣铐和用粗锚链相连的巨大棱锤可以轻松破坏普通的建筑,牦牛般长长的毛发和厚实的表皮让他们无惧寻常武器,一旦有复数的规模横冲直撞起来仍然是普通军队的噩梦。
如果暴风骑军人员齐备法提尔完全有信心一战,可惜现在他的身边只有几个亲卫而已。
巨怪的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张大的嘴里露出尖锐的獠牙朝法提尔直冲过来。
“上了。”
被寒风吹裂的双手提起十字斩剑,法提尔低声自语,心中无比宁静,仿佛体会到了当初弥罗的心情。
最后的斗气在剑刃上璀璨着燃烧,像是焰火坠落前最灿烂的瞬间。
前踏步、奔跑、压低身体冲锋,之前战斗中的伤似乎已经全部感觉不到了,力量似乎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耳边呼啸的只剩下风声。
巨怪挥舞的棱锤落下的同时,法提尔灵巧地侧身闪避,在第一头巨怪的身侧起跳,手中十字斩剑在前所未有的斗气渲染下如同天神的利刃。
光刃切入巨怪厚实皮毛覆盖的脖颈,腥热的血液溅射,巨怪顿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轰然倒下。
“可惜……只能干掉一头啊。”
法提尔在心中叹息。
下一秒,巨大的力量就将他掀飞,意识在天旋地转中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