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渐渐拉近，少女已经靠近了火镰领的边缘，各种烧焦物料的气味随着远离火场被风吹散，但那股血腥味却更加明显。
这时，少女所看到的“山”也终于显露出真身。
自己并没有看错，那是一个在人类认知范围之外的巨大生物，只有当真正站在祂的面前时才能真切感受到那是一个多么威严又美丽的生物，哪怕静静地趴伏在地也永远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压迫感。
白金色的鳞片却并不强烈地反光，身体的每一条曲线都浑然天成，仿佛出自神明之手——又或许祂本身也有资格被凡人当作神明崇拜。
龙。
少女并非没有听说过龙，至少三年前她就听说过桦木领被一头红龙毁灭的消息，炽烈的火炎如同今天这样从天而降烧毁了一切文明的痕迹。
但比起传说中听闻的那种凶恶、暴虐、毁灭一切的怪物形象，眼前的龙却显得安详平和，甚至……拥有一丝神性？
少女并不知道存在于人们口口相传中的“神”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她仍然下意识地联想到了这个词。
灼目威严的黄金竖瞳则透露着不可直视的威压，一般人类或者别的下位生物哪怕是站在龙的面前都会被名为龙威的精神冲击影响，甚至连维持站立都做不到。
而比起巨龙给人的印象，少女留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祂受伤了？
巨龙的脊背，在那条长蛇般的脖颈与躯干连接的部位，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在缓慢地向外流淌鲜血，猩红的痕迹顺着鳞片的缝隙蔓延仿佛有生命的红线，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正缠绕其上。
和人类一样鲜红的液体削弱了祂的神性，使祂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生物而不是人们刻板印象中的神。
“人类？”
在少女踏出某一步的瞬间，原本盘回到少女面前安静地伏在地面上的龙首忽然在黑暗中裂出两条缝隙，如同汽灯般的金色光芒从中放射出来，竖瞳直直地凝望着少女。
祂没有张嘴，仅仅是看了少女一眼，某种难以言明声线特点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了少女的脑海中。
“没想到，最后能帮上我的居然是一个人类。”
仿佛自言自语的语气。
“也罢，人类，我允许你为我治疗。”
“……”
少女沉默不语，睁大双眼仰头打量着睁开双眼却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其他动作的巨龙。
祂的伤势很重。
少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龙血流淌的速度不快，并不是因为祂的伤势很轻，而是能流淌的鲜血已经几乎流光了，先前闻到的连火场中焦灼气息都无法掩盖的血腥味大概就是巨龙从天空中洒下的血液，等天亮后仔细观察或许还能在田间河中找到暗色的血迹。
“人类？”
对少女的沉默感到困惑，巨龙的脸上，那比钢铁更加坚硬的鳞甲覆盖下出现了人性化的皱眉表情——虽然少女完全看不出来。
少女用有些困惑的眼神看着祂，悄无声息地退开了一步。
“巨龙……先生。请求别人帮助的时候不应该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至少按照人类的礼仪，求助时还是客气些好。”
有礼貌地弯腰低头鞠了一躬，少女快速转身打算绕过巨龙的身躯阻挡。
“什？等一下！别走！”
感觉到少女真的打算离开，巨龙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惊慌，即使是直接通过某种力量传达到少女脑海中的声音也仿佛自然发声般有些许颤抖。
“我还不想死！停下！作为回报，我能满足一个我能做到的愿望！”
“诶？”
略微愣了一下，少女眨了眨眼，“任何愿望吗？”
“在能力范围内……”
“对于龙来说，人类的愿望其实都能轻易实现吧？”
少女歪了歪脑袋，用天真无辜的眼神望着巨龙。
“怎么可能！如果是摘下太阳这种异想天开的愿望——”
“那果然算了，再见了巨龙先生。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替巨龙疗伤什么的，就算你请求我也无能为力啊。”
“可以！我答应行了吧！你的任何愿望我都满足！”
势比人强，巨龙无奈地大声回答。
刚迈出去的脚步停住，少女重新回到巨龙面前仰起头：“真的吗？那么我希望巨龙先生能够帮助我让我不嫁给临溪城的城主。”
“……哈？”
巨龙的喉咙里发出很人性化的疑问声，随后愣神了很久，久到少女一度以为祂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圆寂了。
大抵是因为以龙的脑回路没法理解少女的烦恼吧，毕竟人类之间所谓的争斗和利益交换在祂的眼里其实和蚂蚁的战争没有实质的区别吧？
“巨龙先生做不到吗？”少女露出失望的表情又作势要走。
“做得到做得到！”
巨龙赶紧回答。
尽管不太理解这之间的关系，但区区人类的问题对于祂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比起那个，从重伤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太好了！约定好了哦。”
“嗯……约定好了。”
少女的眼神明亮了几分，双手在胸前一拍展露笑颜：“那么，我该怎么帮助巨龙先生呢？”
“……你真的不知道？！”
巨龙那斗大的金色瞳孔中流露出满满的震惊。
原来刚才那些不是为了逼迫自己的说辞？
但没理由啊？人类对力量在龙的眼中虽然不值一提，但祂也知道人类庞大的基数中还是能诞生少数天赋异禀能施展魔法的个体，而眼前的少女按照祂的感知更是能够轻易替祂解决困境的纯粹光属性亲和者——以至于当巨龙发现祂寻找的目标是一个人类时一度无比惊讶。
“如您所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子啊。”
“……”
如果有机会，巨龙现在真的很想捡块肥皂甩桌子上大喊一声坑爹呢。
“你……不知道自己是光元素亲和者？”
“那是什么？”
真的完全不知道啊！
“你难道没有使用过光魔法吗？或者感到过光元素的流动？”
巨龙几乎抓狂。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就在眼前破灭，巨大的落差感哪怕是祂也有些遭受不住。
“如果说是为了那个的话……”
少女盯着巨龙背上那个黑气萦绕的伤口。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托起她的肩膀，温暖的光流像是一条丝带顺着指尖流淌向巨龙的身体。
柔和的光辉接触到巨龙脊背的伤口时，萦绕其上的黑色气息顿时淡化了不少，就像是被风卷走的烟尘。
这不是能够做到吗？感受着那不断侵蚀自己身体和生命力的诅咒减轻，龙族强大的生命力带来的自愈能力隐隐有了复苏的征兆，原本已经绝望的巨龙精神一振，就像是浑身陷在淤泥中许久后用高压水枪冲洗掉身上所有污渍的舒爽感，下意识扬起长蛇般的脖颈。
但还没有等巨龙发出长啸，替祂驱散诅咒的纯净光元素流就迅速地消退了下去。
“人类？！”
先给希望然后失望再给希望最后绝望这种操作也太过分了吧？明明看上去那个人类女孩的外表应该是纯真可爱的类型，性格怎么会这么恶劣？
等等……好像不是她不打算履行和自己的约定。
巨龙愣了一下，低下头去寻找和自己体型差距超过百倍的少女。
白色的衣裙在龙瞳视线内并不难找，而那纤弱的娇躯已经倒在了尘土中不省人事。
她没有撒谎啊。
巨龙发出一声叹息。
没有任何调动元素力量和运用法术的经验，光靠自己的意志就能驱动元素，果然是光元素的绝对亲和者，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她是一个光元素的集合体。
直接以意志命令元素相比于常规的精神力编制简直就是对计算机使用人类语言和编程语言命令的差别，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某种程度上她的确是个天才，只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对精神力的消耗也是可怕的级别，对于完全没有锻炼过精神力的人来说几秒钟之内被抽干也很正常。
但问题是……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呢？
巨龙陷入了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