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是那个巴比伦吗？”
“世界上大概也只有一个‘巴比伦’吧。”阿瑞斯哭笑不得地说，“我觉得以希莉娅小姐您的身份，应该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看来的确是这样。”
少女急转直下的表情和明显带了一丝畏惧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对我们的警惕都是共通的啊。
阿瑞斯无奈地叹气，不过也没关系，在他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少女各种反应的思想准备，眼下这种仅仅是最低程度的戒备姿态而不是直接逃跑已经是比较不错的情况了。
当然，他并没有想到的是希莉娅已经在暗地里开始调动自己的精神力。虽然目前还做不到在不掌握攻击法术的情况下造成有效杀伤，但靠着精神力触角“不可见之手”般的效果拖延一下动作给自己争取逃跑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请不要紧张。”
只要在揭露身份后还能对话就够了。
阿瑞斯没有做出任何可能让希莉娅神经过敏的举动，反而后退了一步，用尽可能平和的声音说道，“希莉娅小姐，至少请给我一点时间说完想说的话。我可以保证对您没有任何恶意。请相信我。”
原本蓄势待发的精神力触角停滞了下来，希莉娅直视阿瑞斯的双眼，那双和发色一致如夜色漆黑的双瞳倒映着月辉和自己的身影，一如少年的模样，感觉不出丝毫的作假。
或许是少女的直觉，又或许是蒂丽芙妮传授的魔法给了她些许底气，少女在短暂的迟疑后点下了头。
“呼。”
得到少女的肯定回答，阿瑞斯明显松了口气，稍微站直身体，“正如我刚才说的，巴比伦是一个革命组织，我们的目标是……让人类摆脱智慧生命最下位种族的地位。”
少女歪了歪脑袋，满脸疑惑。
怎么说呢？她也偶尔喜欢放飞思维去畅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但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思路这么跳脱过。
且不说一个被诸多自治领统治者警惕着的组织、在人类仅能仰其他种族鼻息的时代里说出这种异想天开一般的话有多么离谱，哪怕是已知的历史中也有不少人类曾经做过努力，但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人类无论是在身体强度、魔法天赋甚至是寿命方面都和其他智慧种族存在巨大鸿沟，其导致的眼界见识带来的知识积累差距更是天差地别。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摆脱低下的地位，光是不让人类被其他种族彻底甩下都已经要竭尽全力了。
“可能听起来是有些异想天开吧。”
阿瑞斯笑笑，“但我们认为这的确是可能实现的。”
“靠什么呢？”
“数量。”
少年认真地说，“组织内的学者冒险前往精灵、兽人和矮人这些有固定集群居所的种族领地做过详细调查，发现最显著的差异就是他们和我们的数量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一个精灵部落普遍只有三十到一百只精灵，少数大规模的部落才能达到数百到上千的规模，而我们这片大陆上已知的精灵部落加起来也不足百个。”
“当然，哪怕是一个普通的精灵，会魔法的情况下哪怕是面对一百个训练有素的人类士兵也可以轻松拿下，真正的战士就更不用说，但……”
“数量……不，人口基数吗？”
跟随着他的思路，希莉娅下意识地说道。
“对！我们的学者用的也是这个词！希莉娅小姐你果然能理解我们！”
阿瑞斯有些惊喜地说。
以个体而论，人类无论如何也没法和上位的智慧种族相比，但十倍百倍于他们的人口基数提供了诞生异常个体或者说天才的可能性。
比如自己？
希莉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但，还不够吧。
就算是被蒂丽芙妮都称赞的光元素亲和者，希莉娅也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天灾当晚蒂丽芙妮同另外一头邪龙云中决战时的惊天声势。
好吧，那种程度有点遥远了，但听说精灵族的普通术士也能轻易驱使一片森林为自己战斗，而自己能做到的就是放个净化术而已。
质量就已经不足了，而数量……整个火镰领里除了自己大概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异类，这可已经是万人级别的自治领了。
“另一方面，我们其实也过于小看人类的天赋了。”
阿瑞斯朝希莉娅伸出了右手，掌心突兀地跳出一团银色的光焰，如同真正的火苗般扭曲跳动，充满了活力。
“名为斗气的力量，是巴比伦内的学者们集合了各自对人体和精神的研究后得到的成果。我是它的第一批实验者。”
“好……漂亮。”
希莉娅盯着那簇光焰有些出神。光焰不像普通的火焰那么炽热，却透着令心情微微悸动的能量。
“我在组织里的进度是最快的，只修行了三个月不到，但现在的评估战斗能力已经能和兽人的精英战士相当。”
阿瑞斯有些骄傲地说，“这是目前整合‘全人类’的资源后取得的最大成果……希莉娅小姐您也知道，我们现在只是一个潜藏在水面下的隐秘组织，能获得的资源十分有限，如果能得到更多资源……真正地将所有人类领地统合在同一面旗帜下，能得到的回报绝对远超斗气。比如迦南领拥有从精灵法术改良而来的人类也有机会修行的魔法书籍，领主却将其束之高阁，只有极少数他信任的部下才能接触修习，如果我们的学者能得到那种知识……”
“发挥整合的力量吗？”
希莉娅低声说，“所以，你们找到我的目的是？”
提到这个时，原本已经有些激动的阿瑞斯的声音戛然而止，摸了摸脑袋，再抬起头时脸上重新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
其实希莉娅已经猜到了少许。
阿瑞斯其实已经说出来自己的目的。
巴比伦是一个“革命”的组织。
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是暴动……是要流血牺牲的，这血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有别人的。
拥有“骑士”的暴力组织，谋求改变现状却身处地下，拥有远大的理想，这样的组织是不可能甘于温和平庸的。
而自己身上值得他们找上来的，应该只有“火镰领领主的女儿”这个身份了。
“因为我的父亲？”
“是的。”
阿瑞斯的眼神变得坚毅，“巴比伦统合会议的成员做出了一致判断，是时候走到台前了。”
革命组织从幕后走到台前意味着什么？他们想要统合整个人类的力量和资源，想做到这一点是不可能靠着一句口号和谈判做到的，包括自己的父亲和临溪城主在内，已经拥有了崇高地位的统治者们不可能甘心拱手让出自己的权力。
打破旧的事物，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重新构建更加美好的明天。
火镰领的周边环境相对稳定，自身实力又不算特别强大，同时还能提供战争所需的大量粮食，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难怪，分明是第一次来火镰领却能随口说出长吊桥边这个隐蔽的地方，恐怕阿瑞斯对如今火镰领的了解比自己这个已经几年没有踏出过塔楼的“高塔公主”更深。
真是的，脑子里完全被少女粉红色的幻想占据了压根没仔细思考过这些事情啊。
现在的处境……果然很危险吧？如果大声喊蒂丽芙妮的话她会来救自己吗？
希莉娅的小脑袋里一瞬间涌现出无数思绪。
“希莉娅小姐，请问对于嫁给城主大人这件事……你怎么想呢？”
“当然不愿意。”
希莉娅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抢答。
从婚约确立开始就从没有人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父亲、蕾梅斯阿姨，或者其他自己接触过的人，要么对此乐见其成，要么即使理解自己的痛苦也无力改变什么。
对哦。
少女愣住了。
如果掀起一场席卷人类世界的风暴，区区一个婚约什么的当然也没法兑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