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真的接受了这个条件？”
杯子里的牛奶狠狠地晃荡了一下，其中几滴溅出来洒落在桌面上，蒂兰却压根没看一眼瞪着眼睛问道。
“殿下最开始不是还说对我说的故事没兴趣吗？”
源悠哉地翘着退往椅背一靠，老神在在地说。
“啧，一开始你可没说是光明女神那家伙的事情。”
“要是一开始就勾起蒂兰殿下的兴趣不就看不到现在这副明明特别想知道后续但又努力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了吗？”
源露出灿烂到欠揍的笑容。
“你这家伙……”
蒂兰暗暗咬了咬牙，但又不想让源看出来自己的恼火。
上次的泻药就应该下致死量才对，让这个混蛋蹲个十天八天拉到站不起来才能解恨。
当然，故事毕竟只是已经成为过去的记忆，比起那个，现在的困境才是更加需要在意的。
距离被打败后关在这里已经过去了三天，整整三天的时间里蒂兰都像是被隔离一样关在这间完全封闭的舱室里，除了基本都摆设外只有墙上一个圆圆的小舷窗能够看到外面。
那扇窗和记忆中飞机的窗类似，厚实坚固到足足有三层玻璃，铆钉和环形金属边框提供了足够坚实的构造承受内外气压差，而所能看到的景色也和飞机巡航时所能看到的一样，下方是翻腾流动的云海，上方是湛蓝或深黑的天空。
自己果然是在那条飞艇上吧。
蒂兰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反抗逃跑之类的事情，但分明源没有在自己身上施加任何影响，可不论是法则还是斗气，对自己意志地回应都像是一潭死水，别说流动响应，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做到这种程度就不是普通封印的效果了，联想到源在打败自己时强制命令奇诺拉和小天使的神谕，连法则一并封锁的话只有一种解释。
“这里是光明女神的神域影响范围……你什么时候成人家的走狗了？”
“我其实更愿意称之为合作。”
源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蒂兰殿下您这说的我像是鬼子的翻译官一样。”
“这比喻不错。”
蒂兰哼了一声，“所以，都已经三天了，你除了每天过来跟我聊几句天讲点神明们成为神之前的小故事什么都不干，不打算解释一下这次找我麻烦又是为了什么吗？”
“因为我觉得蒂兰殿下听了之后也只会觉得糟心嘛，与其因为不能改变现状而无能狂怒，不知道说不定更好一点。”
“这种给犯人临终关怀一样的操作不会还希望得到本小姐的感谢吧？”
蒂兰翻了个白眼，没给源一点好脸色，却也没有贸然行动。她也很清楚身处神域内自己不可能抗衡得了和光明女神站在同一阵营的源。
“也是没办法啊，毕竟我等了一万年才等到了蒂兰殿下这么一个老乡，这么珍贵的机会可不能轻易错过，所以也只好对不起你啦。”
尽管嘴上说着抱歉的话，源的神情中却压根没有任何的歉疚。
“老乡……”
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蒂兰的脑海中闪过星见提到过的和源有关的那个“回去的机会”，表情中顿时多出几分诧异，“你……有回去的办法了？”
“倒不如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这个办法，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后终于有了实现的机会。”
源张开双臂向后靠，仿佛不是要普通地靠在椅背上，而是完成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后精疲力尽地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鼻翼翕动嗅到青草和泥土的芳香，心中是无限的满足。
“也就是说圣城那时候说的话是骗我的嘛……”
“反正蒂兰殿下也没有少被我骗，就不要在意了吧。”
源笑着说。
“那个办法……算了，大费周章把我抓到这里我好像也能猜到些了。所以阿娅那个时候那么着急果然也是因为从孔明的嘴里知道了什么吗？光明女神和你勾搭在一起的话，孔明发动战争似乎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之间绝对有联系没错吧。”
听到蒂兰条理清晰的一顿分析，源也有些意外：“虽然有些粗略，但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一直宣称自己懒得动脑子的蒂兰殿下这回思路居然这么清晰……难道说你是那种一恋爱智商反而会提高的类型？”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谢谢！”
蒂兰郁闷了，气急败坏下冷不丁一脚踹在源向后仰倒时两脚离地的椅子，仅有两根椅子腿支撑的椅子直接整个侧翻过去，源男士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撞在后面金属桌面的边缘发出沉闷和清脆共存的咔嚓声。
然后……这家伙就一声不吭地躺下去了，后脑勺有个小小的伤口血流如注。
“我……擦？”
即使神经大条如公主殿下见此情此景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大约在零点三秒之后，源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后脑除了头发粘着的一点血迹已经完好如初。
“太危险了啊蒂兰殿下，换一个人来肯定已经死了。”
“所以你刚才是死了一次……？”
公主殿下简直惊为天人。
“如果以普遍理性而论，的确，要是上升到哲学高度还可以讨论一下现在复活的我还是不是刚才和殿下聊天的我。”
“……免了。”
蒂兰简直欲哭无泪。
为什么自己会被这种弱鸡玩弄于股掌之间啊！给光明女神当狗真就可以为所欲为呗？
“好啦好啦，今天的陪聊时间也差不多了，为了不让殿下感觉无聊我还真是牺牲不少呢。”
把刚刚和自己一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摆正，源又摸了摸还残留着痛感的后脑勺，指了指桌上的牛奶，“那么，晚安啦，公主殿下，别忘了睡前把牛奶喝掉，能助眠安神哦。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可一定要保证好自己的精神哦。”
“你……要不然还是用那种欠揍的语气说话吧，用这种知心大哥哥或者疑似小时候我爸的语气有点恶心，啊，别误会，不是指这种说话方式，只是针对你一个人而已。”
“……好吧。”
源的表情似乎有点受伤，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舱室。
房间里恢复安静，悬浮在对流层之上的巨大空艇中甚至没有飞机那种涡轮引擎运行的巨大噪声，冰凉的金属外壁之外是令人恐惧的安静。
蒂兰走到一边的小床上坐下，脸上给人没心没肺粗神经印象的轻松表情水洗般渐渐褪去，酸涩的感觉爬满眼眶。
无助。
无力。
蒂兰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但这样深刻的却是第一次。
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神明，是同为穿越者还经历了万年沧桑的怪物。
之所以还能维持那副平常的面孔，大概是因为心里还有可以相信能够依靠的对象吧。
“阿娅……救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