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别说得那么直白啊。”
国王陛下老脸一红，但以他的脸皮厚度倒也不至于破防，“这叫把舞台交给年轻人，而且您老也能察觉出来吧，这孩子至少在处理那堆子繁杂的政务方面比我当初从容多了。”
“少来，你现在很老吗？！而且你和他都是老夫的学生，老夫可不会偏袒哪一个！”
老人吹胡子瞪眼，不过蜂蜜酒倒是咕嘟咕嘟喝下肚。
虽然军神王陛下私下里一直都是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但实际上亲近到能够了解他这副做派的人细数下来也没有几个，而眼前这位能和他一块喝酒吹牛逼的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基里罗耶夫，米兰尼亚王国宰相，同时也是前任国王的挚友以及现任国王的老师。
“……话不能这么说啊老师，您不是也请了病假在家吗？这样逃晨会真的好吗？”
“那老夫跟你们年轻人能比吗？！老夫可都七十好几了！早上不想起大早有什么不行的？”
老人没有丝毫害臊，甚至理直气壮地反驳。
“话是这么说……好吧，那些姑且不论，您老到底觉得布莱德怎么样？”
长叹一口气，基里罗耶夫点头：“如果抛开一切只论能力的话，他自然是够格的。但他做的那些事情，就算我是他的老师也不可能替他开脱。那可是能够颠覆王国存在的基石的思想，贵族的体系、甚至王权存在的基础，如果这样的思想被传播开，‘贵族’将不复存在。想要他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我自然有办法解决。”
古兰修轻声说道。
“解决吗？”
宰相不置可否，又抿了一口蜂蜜酒，
“老夫倒是觉得你现在更应该考虑到是那个教廷使者的问题。魔族……不是开玩笑的。布莱德很聪明，只是言明难处而没有直接拒绝，可这样即使拖住了一时，战事紧急下神圣联盟肯定还是会要求我们继续出兵，而且态度只会越来越强硬。不管之前跟那群宗教混蛋有什么龌龊，大敌当前都得暂且搁置……否则的话即使战争结束米兰尼亚得以保存，国家的声望也会一落千丈，那时教廷也会有充足的理由来拿捏我们。”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提到教廷，古兰修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凌厉。
有些事情宰相不清楚，但阿娅的一番话仍然在他耳边回响，虽然那时能听出来阿娅刻意隐藏了一些内容，但古兰修能分辨出对自己说的内容和少年眼里的觉悟没有掺杂任何虚假。
虽然在布莱德的劝说下最后忍了下来没有和教廷摊牌，但要让他和其他神圣联盟的成员一样倾尽全力团结一致抵抗魔族是很难做到了。
至少不是在“光明女神”这面旗帜之下。
好在最近一个月都还算平静，魔族那边除了对占领区活动的反抗军进行数次不大不小的镇压清剿外也没有大规模地南下。
但就在今天早些时候，反抗军通过和联盟建立的通讯线传回情报发现了魔族的大军集结，精灵和兽人同样蠢蠢欲动，联军这边原本已经有些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绷了起来。
“不出兵不太可能。”
半晌，古兰修叹了口气，“当时为了和马斯顿的战争召集的预备役重新召回只需要整编就可以形成战斗力，数量也不少。如果还有空缺的话就调动南方驻守的常备军吧。国境内还是需要有足够可靠的中央军守卫。”
“嗯，我也是这个想法。另外关于这支军队的统帅我倒是有几个可以推荐的人选。”
“不必了，宰相大人。”
古兰修摇了摇头，忽然站起身扯开身上缠绕的绷带，仍然紧实的肌肉表面布满了可怖伤疤，“这里不就有一个最好的人选吗？”
“你的伤……”
宰相皱了皱眉。
“年轻人都还在拼命，我总不能一直躺着划水吧。”
古兰修轻描淡写地说，“要是真的什么事情都丢给布莱德，我这个父亲也未免太失职了一点。”
“既然已经决定了，老夫也没什么可说的，祝陛下武运昌隆，王都这边就由我这个真正的老朽之人再努力一把，替布莱德殿下多扫清一些麻烦吧。”
“毕竟辅佐对象是布莱德的话，诸多大臣和贵族里我能相信的只剩下您了。辛苦您了……老师。”
老宰相点了点头，放下蜂蜜酒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朝古兰修行了一个臣子最郑重的礼节。
顺着狭窄的通道离开密室，基里罗耶夫独自站在王宫的一座座建筑之间。
早晨的阳光很舒服，温暖又不至于炎热，初春的时节照射在身上如同沐浴在温热的泉水中令人惬意。
但老宰相却总感觉有点奇怪的地方。
嘶……又是请自己来观摩布莱德的表现又是郑重其事地拜托自己辅佐他掌控国内局势，以前他对自己的儿子有那么上心吗？
明明以前是个货真价实到有点变态的女儿控来着。
相反的则是对女儿的态度。蒂兰那个小丫头，虽然实力是圣阶，但毕竟是在战场上失踪了，国王陛下居然反而显得这么平静？
强烈的反差感别说是老宰相这个在朝野之间沉浮数十年的老油条，随便换个人来都能感觉到不对劲。
虽然过多去揣测君主的心思并不是身为臣子的本分，但坐到宰相这个位置上总得有琢磨人心的本事，否则一路走来都不知道被政敌害死多少次了。
但在基里罗耶夫开始思考之前，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老……咳咳，基里罗耶夫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少女银铃般轻快的声音，但声线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疲惫。
“柯娜小姐吗？”
老宰相回头，在看清柯娜的瞬间也略微地失神了一霎。
不过毕竟身居高位，风格各异的美女老宰相年轻时也见识过不少，几乎立刻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和动作，不轻不重地施了一礼，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毕竟还占着宰相的位置，虽然体虚无力参加殿议，但了解殿议内容替执政官大人出些主意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啊，真是太感谢您了，帮了大忙了。”
柯娜露出宽慰的笑容，伸手想要搀扶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老宰相，“不过就算是这样，宰相大人您也不必亲自来一趟啊，需要什么记录只要差人说一声我马上就能送过去。”
“呵呵，老夫也是听说陛下亲自委任的代执政官年轻有为能力出众，这才想要亲眼一见啊。果然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让老夫想起自己的一个学生啊。”
“没有没有，您过奖了。”
“柯娜”，或者说布莱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生怕老宰相把自己认出来。
好在老宰相似乎也没有继续和自己聊上许久的打算，得知会议记录已经送到专门存放档案的宫廷图书馆库房后便慢悠悠地踱了过去。
而在布莱德长处一口气的同时，走出去一段距离的老宰相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微妙。
之前看布莱德打扮成“柯娜”的时候还只当纯粹是为了避过贵族议会的耳目，现在看来，这不会是某人的个人趣味吧？
比如……国王陛下真是个女儿控？
老宰相头皮发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