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死死攥着捆在腰间的井绳，像是登山队员一样一点一点沿着井壁往下依靠小跳移动，尽管时不时会踩到井壁上的青苔打一下滑，但大体上还是没出意外。
腰间的井绳捆得有点死，勒得蛮疼，但毕竟是为了性命考虑，这点疼不算什么，约翰还唯恐这玩意捆得不够紧。
一开始他也有点担心这根很久没用过的粗绳会不会半路断掉，但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相当令人满意，而握着绳子的情报贩子手也很稳，下降的过程相当平顺。
随着深度增加，原本还有一点照明的月光和星光也渐渐消失，周围仿佛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而下降中，约翰的脑袋里回想起在上面时情报贩子交待的话。
“下面未必有多危险，只是废弃的下水道而已，以你在黑街摸爬滚打的经验，比这更糟糕的地方也去过，所以小心点不会出事。下去以后先找水车先生和那位阿娅留下的痕迹，当然，要是找不到的话就放弃吧，他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你不可能漫无目的地在下面找他们。”
“另外，天亮之前我都会守在这里，要是你要原路返回就扯绳子，我会拉你上来，要是那之前你都回不来的话就只能自己找出口了。”
尽管说这话的时候情报贩子一直摆着臭脸，但约翰还是想狠狠拥抱他一下。
这家伙，太够朋友了啊。
黑暗并没有维持很长的时间，在黑暗中下落了大约三分钟，约翰的视线中再次出现了明显的光源。
随着逐渐接近井底，发光物也在约翰的眼中变得清晰。
一根……荧光棒？
双脚接触到积着些许浅水有点湿滑的地面，约翰的心情虽然平静了些，但心跳仍然因为紧张而跳得飞快。
下来之前情报贩子还给了自己一颗能够持续发光的光元素晶石，不过既然能捡到大概是之前阿娅小姐他们留下的东西就先不用了吧。
抹掉上面的水和一些污泥，柔和点绿色荧光稍微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也映照出了地面上那些留在泥层中的脚印。
约翰盯着向远处延伸渐渐融入黑暗的水道，冷不丁一阵阴风吹来，原本就被索降时出的汗浸湿的后背顿时传来一阵凉意。
“妈的……都到这了总不能再怂了！”
……
“高度又下降了？”
蒂兰瞥见一旁显示高度的气压仪表，同时也明显感受到了空艇艇身的倾斜。
这个庞然大物正如同一条真正的巨鲸向着云海下潜航，但很显然它的目标不可能是刚才圣阶交战的战场上空。
“光明女神陛下的动作比想象中要快一点嘛，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回圣城咯。”
源耸了耸肩。
“……”
“怎么样？有没有一种上生产流水线之前的猪的感觉？”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家伙真的很欠揍？”
公主殿下没好气地走上去踹他却被源以一个风骚的姿势一扭屁股躲开。
“不少人都说过啊，不过嘴欠这事情是天生的，改不了，殿下你忘了？”
“……对你还有一丝指望是我不对。”
啧，刚才那一脚自己可是全力以赴了，要是放之前源这弱鸡绝对躲不过去，看来虽然精神力的削弱恢复了一些，但体内生命力的各项指标都还是在很虚弱的状态啊。
“唉，怎么说呢，我都已经说了不会伤害殿下，至于你不信这也不是我的问题了啊。”
“所以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伤害对吧？”
源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殿下您慢慢猜呗。”
“那就是了，要不然孔明也不至于找你麻烦。”
蒂兰哼了一声，“就算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感情，做这种事情难道不会于心不安吗？”
“呃，我还以为殿下不会问出这种问题呢。”
源挠了挠头，“之前不是也说过了吗？对我们来说这个世界和游戏有什么区别呢？你玩游戏的时候不也会闯进村民的房子翻箱倒柜吗？杀个NPC啥的也是家常便饭，‘老乡开开门啊，我们是冒险者，保证不拿村民一针一线’啥的。”
“然后除了一针一线全拿走是吧。这个时候就别讲笑话了。”
蒂兰扯了扯嘴角，闭上嘴不再说话。
尽管这家伙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刚才说出来的话仍然让她的心中有些发冷。
完全不在意这个世界的生命，甚至在蒂兰看来，源表现出的一切似乎也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和那个诅咒般的“不会真正死去”，或者说“永远无法抵达名为死亡的真实”不同，对于一个人类来说，面对死亡时的恐惧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否则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以各种方式追逐永生。
但源给自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尽管源看起来是人类、各种无节操秀逗的表演也像个人类、和自己打交道时说的话也像人类，偏偏却又会给蒂兰一种非人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外星人模仿了人类的样貌学习了人类的文化，几乎能够完美扮演这个叫做源的人类，可一些细节还是会令人产生一丝轻微的违和感。
“活了太久脑子出问题了吗？”
“有可能吧。”
源也不否认，依旧笑眯眯地下达指令，控制着空艇劈开云层向提拉苏的方向前进。
公主殿下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盯着这家伙的背影，却发现刚才的违和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错觉吗？
不不不，按照正常套路，自己的直觉一般都是对的。
卡啦。
就在公主殿下开始思索源身上的诡异之处时，脑海里却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直接让她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鞋底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蒂兰殿下，如果是想报复我之前吓你的事情我倒是不介意，不过这种程度不太够啊。”
源回头看了蒂兰一眼。
“……呵呵，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蒂兰敷衍了两句，赶紧重新坐下小心翼翼地用为数不多能够自由支配的精神力去窥探刚才意识空间里发出响动的位置。
当然，那并不是实际上的响声，而是……一条裂缝。
龙骑士契约那枚金色的烙印边缘居然浮现出一条浅浅的裂纹，尽管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
就像是凿壁偷光的那个少年在悄悄挖出一个小洞，而谨慎小心翼翼的程度似乎也在警惕着隔壁房屋主人发现。
不，不对，不是在警惕被自己发现，而是在警惕着不被隔绝了所有光芒的这所“房子”本身发现。
是阿娅吗？
蒂兰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出接触那条裂痕，试图传递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