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稍早一些的时候。
“呼……累、累死了，我这是跑到什么地方来了啊？”
约翰用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气。
从刚才一头冲进漆黑的下水管道开始他就跟着自己的直觉一路狂奔，耳边还不断地响起不知原因的巨大响动，脚下的地面也在嗡嗡作响，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
地下几十米深的地方，要是真的塌了自己可没有真正的老鼠那种打洞挖出去的能耐。
先前鼓起勇气带来的亢奋感迅速被消磨，紧张、恐惧、纠结的情绪加上飞速奔跑带来的巨大体能消耗，很快约翰就感觉肺部剧痛，身体酸软，两条腿也变得沉重起来。
周围还是很有年代感的废弃下水道，左侧是流淌的清澈水流——也就是这些水流中若隐若现的浮光映照在墙壁上才让约翰能在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管道内不用荧光棒和火匣也能看清东西。
放慢脚步行走，约翰倒没有再生出退缩的想法，只是刚才脑子一热就钻进来，饶了半天也不见阿娅的踪迹，没头苍蝇一样无脑乱撞也不是办法啊。
倒霉，本来以为自己是主角的话运气应该也会比较好才对……好吧，那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设定怎么可能存在啊。
不过……
盯着一旁汩汩奔涌的澄净水流，约翰那属于该溜子的、许久没有转动过的脑子难得灵光一闪思考了起来。
这种自带微光的水显然不是正常情况下下水道里能见到的，而且很巧的是在圣堂里帮忙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有类似性质的圣水。
一般情况下这些用以弥撒祝福之类仪式、用小瓶装起来看不出和一般清水有什么区别的液体根本看不出有发光特性，只有量达到一定程度才会明显。
而圣堂后方的圣水池显然属于这个范畴。
下水道里流淌的都是圣水这一点怎么看都不对劲，联想到之前阿娅提到的“术式”，即使对魔法一无所知的约翰也凭直觉有了猜测。
最后，约翰珍之若重地从粗布短衫的领口里提出一个小小的、有些粗糙的圣银十字。
十字的表面有些粗糙，表面覆盖的一层少得可怜而且纯度一看就不佳的暗银因此磨损脱落了不少，露出内里普通实木的材质，看起来像是个工匠学徒的练手之作——抛开附加因素光看十字架本身价值绝对超不过一个铜币。
但这是出征之前妮卡小姐送给自己的，而且是小修女本人用小刀一点一点刻出来然后熔化了从教会工房搜集来的银屑制作的。
上面加持了一个小小的法术——说是法术，其实只是一段圣纹而已，据说是能够规避飞矢的祝福，但以妮卡的能力，镌刻出第一句就已经是极限了，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比起真正的保护作用，心理因素的影响更大。
大概和考试之前跑去寺庙神社教堂之类的地方求到的护符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也不妨碍约翰格外喜欢这个小修女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而当约翰将这枚十字靠近奔流的水时，圣银十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轻微振动起来，连攥着挂绳的手都感觉到了振频，这绝对不是风吹能达到的效果。
“果然是圣水！”
约翰有点兴奋，那么跟着水流淌的方向走，应该也能抵达阿娅小姐的目的地吧？
该溜子这时恨不得狠抽自己一耳巴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不再犹豫，约翰转身追着圣水流淌地方向小步快跑起来。
年代久远的地下水道系统一环套一环如同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错综复杂的管道就算是精神力强大的魔法师也没法全部记下来，才拐过几个弯爬下两段半残缺的阶梯，约翰就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不过反正本来就迷路了，所以也没差，反正一股脑追着水流淌的方向跑就可以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情报贩子那家伙大概是等不到自己找回去了。
难得有个能算是朋友的家伙，结果还要放那家伙鸽子，怎么想都不太够义气啊。
还有妮卡小姐……自己真的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哇靠！”
脑子里还在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时，约翰的脚下却忽然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崩裂声，原本稳定的支撑力骤然消失让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原本约翰正扶着一截布满锈蚀的金属梯向下走，这架在废弃管道里已经静置了可能有十几甚至几十年的破梯子内部早就因为潮湿的空气和沿着边缘生长的藤蔓钻蛀脆弱不堪，再加上该溜子这个突如其来的外力，整个结构直接就像是脆薄饼一样咔嚓一下崩溃。
整架金属梯像是倒塌的积木一样轰然坠地，连带着还没下到底的约翰一起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滚了老远。
“嘶……”
金属撞击地面发出的震响还在管道里回响，约翰则一脸痛苦地抱着腿在一片布满苔藓和金属梯碎片的石板上打滚。
刚才那一下子他伤得不轻，身体里面骨头没有一处不疼不说，光是身上就有十多道被锐利金属碎片划破的口子和撞在地面上出现的淤青，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些尖锐的金属杆没有直接刺入身体，否则该溜子那些雄心壮志轰轰烈烈的幻想还没开头就要噶在漆黑的下水道里了。
当然，被那些满是锈迹的金属片划伤以后会不会死于破伤风就是另一码事了，不过在约翰的认知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所以倒也没有太担心。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还能站起来吗？
面前松开抱着大腿的双手，约翰想撑着地面爬起来，但是努力了两三次都因为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钻心疼痛放弃了。
见鬼……怎么能倒在这种地方？
约翰感觉自己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气，生命力随着流淌的鲜血一点点离开身体。
虽然仔细想想一个因为自己那点执念想当英雄的街溜子因为一点意外倒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好像也挺合理的，但还是很不甘心啊。
啧，明明说靠意志就能解决一切来着，但即使现在该溜子的意志依然坚定，身体却完全不停使唤。
“给我……站起来啊！”
约翰瞪圆了眼睛，后槽牙因为紧咬的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居然真的忍着伤痛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哈？哈哈哈，真成了？我——”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他振奋起来，一阵爆发后体力耗尽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成倍地袭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扶一下边上没有完全塌下的金属梯残骸就一翻白眼扑通一声向后倒进了奔流的圣水之中。
“噗！咳咳咳！咳咳咳！我靠！”
或许的确是约翰命不该绝，要是掉进扑通的污水里，以他身上的伤势加上这地下错综复杂的环境，就算不淹死也得因为伤口感染最后困死在地下，但现在水道里奔流的是各个圣堂里加上圣城中聚集的海量信仰之力转化成的圣水，非但没有危害，甚至开始为他缓慢地修复起来伤口。
而伤口传来的一阵阵刺痛也硬是将约翰又从半昏厥中唤醒。
勉强用双手扒着水道的边缘阻止自己被水流冲走，约翰大口地喘气，心里充满了庆幸。
圣水……还真是好东西，要是自己这一趟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感谢光明女神救我狗命。
可当他心里盘算着再恢复一会就起来接着赶路时，却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水流好像越来越急了？
隆隆隆……
不对，不止是变急了，水位好像也在慢慢变高，而且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循着声音的方向扭头，约翰直接傻眼。
水道的上游方向，原本规规矩矩顺着建造出的水道流淌的圣水忽然暴涨，视线的尽头，一道几乎将整条下水道连同旁侧供检修人行走的步道都一并淹没的浪潮像是排山倒海的巨人一样冲锋过来。
你妹啊女神大人，虽然圣水的确是好东西但不用来这么多也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