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蒂兰从源的身上读出了一丝古怪的意味，但偏偏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况且这家伙可不可信暂且不谈，把遗忘这个世界的一切作为回去的代价对于自己来说同样不可接受。
“那个先不说，阿娅在哪里？”
深吸一口气，蒂兰暂且将回归的事情放在一边。
“他么……正在成为拯救这座城市的英雄呢。”
源的视线飘向上方的天空，一边咳嗽一边乐不可支地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名场面复刻，有没有一种浓浓的既视感？”
蒂兰愣了一下，追着源的视线望去。
天界空岛在引力的牵拉下正在快速坠落，笼罩下漆黑如墨的天穹之上则几乎同时爆发出一团太阳般耀眼的光芒。
“我靠，不是吧？”
……
南城墙，谦逊之门。
圣城的外墙一共有十道城门，分别以圣堂教会倡导的十种美德命名，而谦逊之门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道。
提拉苏数千年的历史中经历过数次重建，每一次都会随着城市规模的增大更加雄伟壮观。
如今的谦逊之门在上一次大规模重建翻修中没有经过修缮，因此仍然保持着原有的规模，以至于和其他几座南面的城门相比气势全无，看起来低矮而狭窄，就像是一座没有命名的小门。
然而即使是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城门如今也已经被惶恐想要逃离的民众堵塞了道路。
前夜从城市各处传来爆炸开始，提拉苏就不再安稳，而后来的地震和城外传来奥梵提克高地大撤退的消息更是闹得人心惶惶，导致大批居民试图逃离提拉苏。
负责守卫这扇门的神圣骑士们从来没有料想过谦逊之门能有这么多过路人，一时间都有些呆滞，直到被城市四处的警戒钟声惊醒才赶忙组织列队戒严关闭了城门。
原本正常情况下提拉苏一天出入的人流量就受严格限制，此刻如此特殊的情况不管是为了维持秩序还是保证城市的安全都不可能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随意开门。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神圣骑士们的预料。
天空投下仿佛能碾碎一切的阴影，即使看不清那片漆黑是什么，但每个人都深深地感到窒息，只要那片漆黑落下，整座城市连同自己都会彻底毁灭。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留在这里等死！喂！那边的神圣骑士！快点打开门放我们出去啊！”
“我有很多钱，只要你打开门全都可以给你！”
“那边那个骑士！我本来就有今天出城的许可！先让我出去！”
“你还在等什么？天上的情况所有人都能看见，再不开门难道要大家一起去死吗？！”
“妈妈……我怕……”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嘈杂和骚乱就像是被点燃的干燥草堆，只要一开始就再也难以抑制，最初还只是乱糟糟的质问和哭喊，而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就变成了整齐划一的诉求。
“开门！开门！开门！”
同样的场景几乎出现在了每一座城门，尽管全副武装的神圣骑士列队用长枪横隔组成人墙挡在禁闭的城门前，但在后面排山倒海的人流面前也不得不被一点一点地拥挤着后退。
如果是平时面对类似的暴乱或许还有刚决果断的骑士会选择以雷霆手段制服领头的闹事者，但现在这个大难临头的情况几乎每个人都统一了想法，根本不存在组织闹事的人，如果这种时候强行动手，反倒是他们可能被人潮淹没。
况且这些恐慌的人们说得也没错，神圣骑士们同样察觉到了头顶的危险，加上来自教廷的命令除了待命只有沉寂，他们也同样茫然。
“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开门吧？”
“城外也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回来了，刚才那种级别的震动谁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没准异族的军队已经冲过来了！外面说不定更危险！”
“总比在城里等死强吧？联系奥梵提克高地撤下来的军队、召集其他地方的神圣联军求援……干什么不都比干等着好？”
“但是命令……”
“所有人下去列阵！不能再后退一步了！”
“管不了那么多，人都撤开，先开门！不管天上是什么情况，再这么下去先要出现无谓的伤亡了！”
相同或者不同的想法出现在每座城门的主官心中，那些沉重的闸门或是开始缓慢升起或是纹丝不动，有的守门骑士则已经亮出了泛着寒光的长枪和利剑。
而不管是做出什么反应的城门下，恐惧到极点的居民仍然在求生的集体意志下主动或被迫地一点一点朝门的方向前进。
就在惨剧即将发生的前一刻，压抑许久的昏暗天空骤然被一束锐利的光芒刺破。
……
“阿娅小姐？！这么做太勉强了！光靠蛮力去推动这么大的岛屿怎么可能做到？我们已经全部撤出了，请您不要再继续了！”
“要是能轻松地改变下世界法则让石头浮在空气中我也想啊！你看看你们那要死的光明女神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头也不回地驳回了安德瑞儿的请求，此刻的阿娅已经展开了强袭自由的完全体形态，线条冷硬帅气的机体、银白和深蓝相间的涂装、十八米的高度以及背后拖曳出复数的蓝紫色射流光翼，俨然已经成为了某种男人的究极浪漫。
尽管相对于身边的天使，强袭自由已经是巨人般的庞然大物，但在上方足够遮蔽整座圣城的空岛面前也还是显得太过渺小了一点。
这就是蒂丽芙妮的办法。
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好吧，实际上执行起来也很离谱，但恐怕这也是想要阻止空岛直接砸在提拉苏上唯一的办法了。
淡金色的神力以阿娅所在的空岛底部为中心向周围无死角地扩散，给整座空岛的底部都蒙上了一层能量薄膜以分散阿娅在这一个点上施加的力而不至于直接像是用牙签支撑豆腐一样穿透过去。
剩下就是看阿娅的力量能抵消多少空岛受到的引力了。
“推力输出已经达到百分之百了，不过很遗憾，看起来也只是稍微减缓了一下下坠的趋势而已。”
意识空间里，蒂丽芙妮仍旧在替阿娅承担着类似操纵机甲的次级大脑功能，但哪怕拥有一个神明的意识体最有效地调配神力，达到出力极限以后蒂丽芙妮也没法做得更好了。
“那不是出大问题了吗？亏你还这么淡定？”
阿娅瞪大眼睛，分裂出细微的精神力带回了高度信息，的确如蒂丽芙妮所说，即使达到了百分百的出力，空岛也仍然如海中死去的巨鲸一样沉向地面。
“反正你肯定死不掉，至于下面的人类么，死了就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蒂丽芙妮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妈的，这家伙现在是完全转职成究极混沌乐子人了吧？看到光明女神强无敌的样子觉得自己复仇无望彻底摆烂了是吧？！
光明女神也好，蒂丽芙妮也罢，本质上这俩家伙除了自己的目标外随心所欲到令人发指。但凡女神真想让空岛坠落把城砸了，只需要自己轻轻一加力或者修改一下空岛的重力法则自己就算把命搭上也救不回来，偏偏她又只是增加了些难度却不到绝望的程度……
这不就是在耍我吗？！
阿娅想骂人，但这会也完全不敢转移注意力，心里极其憋屈。
现在的问题也很简单，出力足够就能救回来，不够就让空岛和圣城一块完蛋，简直哔了狗了。
“怎么可能任由它这样砸下去，蒂兰大小姐也在下面啊！”
“哦？那如果能把那个女孩找到，就算让全城的人类一块被砸死你也无所谓吗？”
“我——”
阿娅明显迟疑了一下，“等等，你难道有办法？”
“挺聪明的嘛。不过其实也不是我有办法，而是刚才龙骑士契约的烙印另一端有对你的呼叫，只不过刚才你没注意到而已。唉，虽然你这小家伙对我的态度很恶劣，但谁让我是你的前辈呢，还是不计前嫌提醒你一下咯。”
然而阿娅直接无视了蒂丽芙妮，分出一份精力触碰到了那枚静静停留在精神之海底层的烙印。
“蒂兰大小姐！你没事吧？现在在哪？”
“我倒是没事，至少暂时是这样。现在在圣城里面……嗯，这是哪条街来着？”
和想象中有些不同，另一头的公主殿下似乎并没有表现出类似久别重逢的喜悦这样地情绪，反而听起来有些隐隐的……失落？
但不论如何，蒂兰现在平安无事还是让阿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比起那个，现在天上的那个光点是你吧。”
“光点？应该是吧。”
阿娅愣了一下。
空岛完全遮盖了提拉苏上空的情况下，还能看到的明亮光点应该只有强袭自由身后喷射的光翼了。
“上面啥情况？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内容。”
“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会好好解释的。蒂兰大小姐赶紧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总之就是别留在城里！”
“不管你想做什么，别挂了。”
连阿娅都有点惊讶蒂兰大小姐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允许他多想了，空岛带来的压力越发巨大，下落的速度也愈发不受阿娅的控制。
“呼……当然不会。”
阿娅深吸一口气，强袭自由那水晶状的双眼中爆出两团明星般的光芒。
“不就是块石头吗？看我用高达把它推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