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你在威胁我吗西尔维斯？”
“只是指出一个对于彼此都更好的选择。”
孔明语气平静，“希莉娅，蒂丽芙妮说的那些并不是谎言吧。如果只是嘲笑你的谎言怎么会让你愤怒到连我掩藏法则变化的小把戏都察觉不到呢？”
“你真的深爱阿瑞斯么？还是只是欺骗自己，用对光芒的向往掩盖自己真正的想法？”
希莉娅身后的烈阳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倒映在水中似的。
“神级不会被虚空杀死，即使不前往那孩子来自的世界你也早晚会到达其他世界。”
“你打算放逐我?”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对于你而言这也不能算作是‘放逐’吧。”
希莉娅没说话，却轻轻咬住了下唇，凝视孔明的眼神出现了些许波动。
……
“说起来可能和你的印象不太相符，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希莉娅她应该并不爱我。”
“……哈？”
如果在这个世界之外的狭间里有实体的话，公主殿下大概会用力拍一拍自己的脑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哪怕抛开酒馆里诗人传唱的诗篇和种种来源不详的民间传说，在圣堂教会自己的宗教故事集和教典里也能很轻易地找到几乎可以称作直球的描述作为战神与光明女神之间爱情的证据，甚至于公主殿下在某些地下同人作品销售展会里都能看到以此为题材的作品，听说教会的那些卫道士们还对此颇为头疼……
然后现在这个当事人突然跳出来说女神其实并不爱自己？
“喂喂，就算是不考虑对本人的冲击你也稍微替那些辛辛苦苦给你们两组CP画本子的大佬们考虑下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阿瑞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郁闷，如果现在的他有具体形象的话大概会是一个苦恼抓着头发的阳光男孩。
“请别在意，我只是替那些磕你们俩CP的人发出一声感叹而已，咱们继续，所以说为什么你会得出这个结论?女神亲口说了?”
“那倒没有，只是直觉而已。”
“……你不会告诉我是因为‘男人的第六感’之类的逆天玩意吧？”
公主殿下开始觉得面前这位上古战神的形象开始崩塌。
不过联想到其他几位古代神明，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就是了。
“我的直觉一向还是很准确的，在地下城冒险的时候选岔路从来没选错过。死去之前，我拥有‘直感EX’和‘幸运EX’这两个来自世界本源的祝福。”
“居然还有这种外挂?”
虽然没听说过，但好像已经能从字面意义上猜出效果了。
考虑到历史记录上这哥们的武器是朗奇努斯之枪还能算个枪兵……大哥你的人设是不是弄错了？
“所以说你的直觉没问题……？”
回过味来的公主殿下忽然瞪大了眼睛，“等下，那要是那家伙其实没有对你爱得多深，那为毛还要把整个世界都不要了去找你啊？”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我死后希莉娅到底做了些什么了。”
“如果你真的很好奇的话……”
公主殿下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以极其精炼的语句简单把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光明女神干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现在整个世界大概都已经在向慢性死亡靠拢了……你还在听吗?”
看阿瑞斯半天不说话，蒂兰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直白让人家受打击太重了。
“请不用担心，我只是心情有点复杂。该怎么说呢……好像也不算太意外？”
阿瑞斯叹了口气，“虽然那时就能隐约感觉到除了自己外她不爱任何人，但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她都是一个比我优秀得多的统治者，所以即使察觉到了她言语中虚假的成分我也觉得没有关系。”
神话战争时代开启前，名为阿瑞斯和希莉娅的惊才绝艳之人带领着名为“巴比伦”的组织统一了人类世界，建立了那个至今仍然在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庞大国家。
尽管统治了一个巨大的国家，但对于阿瑞斯而言，他的工作反而比从前独自领导巴比伦时轻松了许多。从前需要衡量许久的利益交换、斟酌再三的策略、盟约和战术都无需考虑，毕竟那名少女在做这些事情上比自己擅长了太多。
他所要做的只有挥剑打倒她需要自己打倒的敌人而已——而自己也的确擅长这件事。
他和少女的搭档是那么完美，就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以至于巴比伦的同伴都时常开玩笑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宣布结婚。
每次到这种时候，阿瑞斯都会窘迫一下，而希莉娅总会狡黠地眨眨眼说“到时候一定会请你们来”这样的话。
“打住，现在就别回忆你们的美好过往了吧？”
公主殿下终于忍不住地打断了阿瑞斯。虽然知道这里的时间几乎是停滞的，但用来听阿瑞斯的情感经历属实是有点让人绷不住。
“好吧，我其实只是想说其实那时候我其实应该已经理解了希莉娅的本质。”
阿瑞斯的声音变得有些惆怅，“但是又总是不愿意相信，那个最初相遇时迷茫无助的女孩子心里却藏着足以燃烧世界的火种。”
“你是什么遭遇公司辞退被妻子背叛净身出户一条龙以后颓废的中年男性吗？”
“蒂兰小姐的言辞也未免太犀利了点……”
“我只是不想被带入那种凄惨的情绪啦，抱歉。不过你说的到底是啥意思？”
“简单举一个例子吧。”
阿瑞斯停顿了一下，像是做了个决定，“当初我和魔神那场几乎同归于尽的决斗，大概在她的计划中。”
“……哈？！”
“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安排，只是通过大军轮番持续激战、通过商人和间谍在魔族后方以及神圣联盟本土运作配合舆论造势，再加上上层政治操弄，一切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因素最终巧妙地将结果导向了我和魔神的一对一决斗……就像是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最终在千里之外的海面上掀起风暴一样。尽管听起来很夸张，但那是希莉娅所擅长的事情。”
“听起来像是小说情节啊，她的目的难道是……”
“至高神座吧。毕竟到了神级，力量所能决定的事情占了很大的部分，而我和魔神是那时唯二彼此匹敌的对手，只有我们两个都消失了她才会有机会。”
“卧槽，这女神陛下的恋爱脑人设绷不住了啊。嘶，不过既然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去打？”
蒂兰想起了当初在提拉苏的大圣堂里了解到的那个战神向女神宣誓出征的老套故事。
“因为那时的我还相信着她……虽然这份相信大概也在她的计算中。”
阿瑞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寂寥，忽然自嘲般地笑了，“也有可能是太过自负了吧，毕竟在那之前我一直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能取得胜利，就像是勇者故事里的主角一样。”
……
青灰色的墙壁和地板，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窗台外是平缓起伏的山丘和零散分布的麦田，更远处则是尚未被伐倒树木开垦耕种的树林。
真是奇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浮现出那时的记忆呢？
希莉娅有些出神。
明明自己已经走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经历了这么多足以写进诗篇供人们传唱膜拜的故事，但为什么仍然那么清楚地记得那段被囚禁在塔顶软弱无力的时光啊？
“希莉娅，做决定吧。是跟在下同归于尽还是我们都各退一步？”
孔明竭力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将足以击溃面前神明的最强一击维持在爆发边缘。
“真有你的，牛逼。”
孔明身后，拉开了距离的阿娅一边用治愈术恢复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边有些诧异地望着孔明。
刚才和光明女神大战一场后热血上头满脑子想着都是怎么干碎她，但要是真的能逼女神陛下自我放逐避免魔界崩坏大家一块完犊子的结局肯定更好。
毕竟能不死谁都不想死啊，更何况自己还打算带着蒂兰大小姐回去再把被凝固在破碎龙渊里的大家都救回来达成完美结局呢。
“居然真撑到了他完成，阿娅小姐才是真的厉害啊。”
欠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源像是扛一袋大米一样把蒂兰大小姐扛在肩上躲在距离阿娅大约十来步的位置发出赞叹。
“你丫的对蒂兰大小姐干啥了啊！”
阿娅恶狠狠地瞪着源。
“咳咳，别那么激动嘛，我这小道具能力有限，这个姿势只是我在确保距离近到能尽量护住蒂兰小姐和不要冒犯到她之间权衡过后的结果。”
源很无辜地挥了挥空着的那只手，手里捏着一块已经布满裂纹的水晶镜面——虽然这玩意大概率也是从哪个遗迹刨出来的传说级道具，但在把世界规则当武器攻防的战场上还是够呛。
“毕竟阿娅小姐也不希望我背着蒂兰小姐或者用公主抱之类的姿势出现吧？我也算是纯爱党，牛头人什么的请容我拒绝。”
“我靠怎么觉得你说得还挺有道理……”
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反驳的阿娅顿时语塞，只好先将蒂兰大小姐接了过来，再三确认她没有受伤——至少是身体上。
“接下来就要看孔明能不能搞得定了吗？”
阿娅重新将视线投向对峙的两位神明。
破碎混乱的空间中，仅有的几个活物都在等待着光明女神的答案。
“嘛，我是觉得够呛。”
源，很不合时宜地低声吐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