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娅警惕地拉开了距离，盯着脸色苍白的孔明和满脸苦恼的源。
尽管看起来在场的三人中源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而自己的状态也远比放完大招还断了一条手臂的孔明好，但他也清楚但凡孔明还在支配着魔界的法则自己就很难有抵抗的能力。
“阿娅……”孔明的声音听起来和他的样子一样虚弱。
“打住，你还是省点口水吧，回不回去应该让蒂兰大小姐自己选，她早就说过不愿意放弃在这个世界的人生了。”
阿娅单手抱着仍然在沉睡的蒂兰，右手点燃烈焰种子在面前形成一道火墙，滔天怒焰像是有生命一样要将源和孔明吞下去。
魔界崩溃在即，空气中漂浮的元素也狂暴得吓人，以至于以此释放的魔法看起来也相当壮观。
孔明轻轻叹了口气，所有的烈焰就像是风中残烛被一瞬熄灭。
“好吧，抱歉了。”
紫黑色的雷霆从天而降，在阿娅头顶不到半米的位置轰然炸裂，而扛下了这一击的气鳞也无声破碎。
不到万不得已孔明并不打算下杀手，所以并没有直接动用抹杀存在的世界法则——当然，以魔界如今的状况想再用一次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躲过一招的阿娅没有任何犹豫扭头就跑，魔界崩溃在即，只要能离开这里回到主世界孔明就不再对自己有绝对碾压的优势，不管是战是逃都有操作空间。
前提是自己逃得掉。
刚闪身出去不过一口气的工夫，面前的景象就骤然转变，周围的空间像是被转动的魔方一样分裂再拼接在一起，原本在阿娅全速下被甩出去老远的孔明就静静站在面前不远的地方。
“该说是意料之中吗？”
考虑到整个世界都相当于他的领域，能做到这种事情并不出奇，阿娅嘁了一声抬手出拳，灿金的斗气光芒伴随着强烈风压发出龙啸般的巨响朝孔明碾压过去。
孔明也同时出手，纯粹的精神力凝结成无形的长枪将阿娅的攻击洞穿，强烈的精神冲击直接动摇了阿娅的五感，失去平衡的身体向后倒去，全靠身体的本能反应才控制住没有让蒂兰摔下去。
再抬头的时候孔明已经来到了面前，刚才打穿了能量攻击的精神力又化作锁链锁死了关节，而本人则用仅有的一只手将昏迷中的公主殿下抱起。
“滚开！”
阿娅的双眼中绽放出金色的光辉，意识空间中辽阔的精神海洋像是巨大的磨盘一样转动起来，瞬间激发出巨大的波动强行冲破了孔明的禁锢。
冲破束缚的瞬间阿娅一拳轰在孔明的胸口，硬生生将孔明的胸口都打得凹陷下去，但浑身上下也因为超负荷的出力迸裂出无数缝隙，顷刻间将浑身染红。
而比外伤更严重的是精神上带来的负荷，提升精神力输出的波峰代价是破坏了原本好不容易稳定在阿娅体内运行的神明力量种子，直接回到了刚被植入时不安定的状态。
不，甚至比那时候还危险，刚刚和希莉娅战斗耗尽了力量的蒂丽芙妮已经没有能力帮阿娅控制暴走的神力了。
阿娅现在的感觉是身体里塞了颗炸弹随时就要四分五裂，而寄宿在意识空间的蒂丽芙妮对这个状况的认识更加具象，面对精神海洋里的滔天海啸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我堂堂古代神明寄宿在你身上出工又出力，不仅给力量当老师还上号代打，打了那么久歇会都不行？接着奏乐接着……呸。
“想死你直说，先说好，现在我可没办法帮你调配力量了。”
“用不着，反正大不了咱们俩一块完蛋。”
“我倒不是很介意，不过你要是死了可没人保护得了这位公主殿下了。”
汹涌澎湃的力量冲击着每一根神经，阿娅感觉脑门上的血管突突直跳，连正常思考都有点困难，但还是咬牙切齿地坚持了下去。
事到如今可不存在后退的选项。
刚刚被阿娅打穿胸口的孔明在不远处稳住了身体，仅仅一次呼吸就将那个放在任何生物身上都应该致命的伤势恢复如初。
“在下低估你了。”
孔明的眼神渐渐严肃，阿娅刚刚展现出的力量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手下留情的程度，想要拿下必须有所觉悟。
魔界的崩溃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如果到那时还没有拿下阿娅，自己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对于孔明来说，不管阿娅还是源都是相识的朋友，自己的选择无关乎这两人的身份，仅仅是因为自己做出了承诺而已。
那么再用一次吧，刚才抹杀希莉娅的手段，在世界层面上抹去他的存在。
精神力牵扯锁定阿娅的同时阿娅也有所察觉，毫不犹豫地一发元素饱和炮击轰向孔明。
正常足以抹平一座山峰的炮击在仍然支配着魔界法则的孔明面前和涓涓细流般软弱无力，六色龙息像是撞击在了无形的空气壁上向着上下扩散出去，孔明仍旧岿然不动，只是轻轻抬起手向阿娅所在的位置虚握。
那些平时任由神明以意志支配的法则化作实质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阿娅切身体会到了希莉娅所面对的绝望。
难怪堂堂至高神也被轻易消灭……哪怕周围的法则仅仅是编织着压迫过来就足以让作为生物个体的存在本身动摇了。
“你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混蛋！”
阿娅顶着压力骂了一句。
“听刚才豪言壮语还以为早就有觉悟了呢。结果就这？”
“我又没死过！而且但凡活着的生物都会怕死吧？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单相思到给人背刺了才醒悟啊！”
听到蒂丽芙妮语气里毫不留情的讥讽，阿娅气不打一处来。
“赶紧珍惜一下最后的时间吧，你不是很喜欢这个人类吗？有什么想做的赶紧做呀，亲吻她，拥抱她……哦，更进一步的大概来不及了。”
蒂丽芙妮无视了阿娅的反击
“你特么——”
阿娅刚想骂人，忽然冷静下来，“不会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大招吧？有后手赶紧爆金币啊老东西！你真想和我一起完蛋吗？”
不知道是不是顾及着魔界的崩溃速度，孔明这一次调动世界法则的速度明显比对付希莉娅的时候慢，以至于给了阿娅跟蒂丽芙妮扯皮的时间。
“后手？你想太多了。”
要是现在的龙神有实体多半会翻个白眼，“只不过我对她被这么干掉很怀疑。”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源不是说那种从世界本源层面的抹杀就算是至高神也……”
“我是不知道那个奇奇怪怪的外来者从哪里知道那么多东西的，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勉强摸到圣阶的人类。包括西尔维斯在内，这些后来者对于世界本身的了解还是太粗浅了。”
蒂丽芙妮自嘲般地笑了，“当然，我和他们的差别也就是这点所谓的经验了。”
像是应验她的话一样，孔明的脸色骤然变化，充满不可思议地抬头向上看去。
“怎么可能？”
平时一般出现在被啪啪打脸的小丑反派口中的台词被孔明喃喃说出，但在这个场面下丝毫不显得违和。
要不是被四周随时可能将自己抹杀的法则压迫得喘不过气，阿娅大概也会说出类似的话。
——只不过他说的大概会是“WTF这都不死”之类更加直抒胸臆的表达。
充斥着混沌色彩的天空被撕裂了。
尽管在之前的战斗中这片天空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撕裂，但这一次露出的不再是构筑世界的空间本身，而是无尽漆黑不含一丝光芒的虚无，以及一位本应该不存在于世间的神明。
“或许我应该再晚一点出现，等到你们厮杀结束再登场比较好吗？不过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快点看到你那个错愕的表情了啊，西尔维斯。
嫩白纤长的手指梳过柔顺的金色发丝，绕着末端的一点发梢俏皮地转了个圈，少女模样的神明翘着双腿坐在一片虚空之中，笑容肆意而纯净。
她感觉很开心，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开心的感觉了。
上一次似乎还是在对付最后那几个无论如何不承认大一统帝国的叛军领主的时候——尤其是当那几个蠢货自以为以谈判的名义将自己引诱到陷阱中却发现原本忠心耿耿的部下都已经被策反时。
并非是实现了某个壮志的成就感，而是在心理上从顶点到崩坏的瞬间反转给她带来的愉悦感。
实在是神赐的美味……嗯，的确是我赐予自己的。
可惜为了“光明女神”在信徒眼中的形象，她已经许久没有品尝过了。
西尔维斯是那种不轻易将情绪外露的人，而不管是魔神的传承还是赌上魔界的陷阱也都堪称一锤定音的筹码，是真正能和自己博弈的对手。
也正是因为这样，此时此刻他的错愕他的落差才格外甘甜。
“堂堂光明女神其实也是个性格有点恶劣的女孩子，让我可爱的信徒们看到大概会很失望吧，不过好在很快也不需要他们了。”
希莉娅略显困扰地低头，但很快就自我解惑。
天穹被外力无情撕裂的瞬间，继从世界树上脱离后苟延残喘了万年之久的魔界终于引来了谢幕的时刻。
孔明有些无力地站立在逐渐被虚空吞噬的混沌色彩中，仅剩下独臂的身影有些单薄，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将他吹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