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陛下当然不是老好人，阿娅和公主殿下重逢的时刻也不是有时停效果的魔法少女变身。两人之所以没有被打扰仅仅是因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已。
“这就是我最后的样子吗？有点狼狈啊。”
阿瑞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半透明的身体，露出些许新奇和诧异的表情，随即挥了挥手像是清晨日常的偶遇一样朝面前的光明女神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希莉娅，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为什么？”
光明女神面无表情地盯着阿瑞斯，唯独微微抿起的下唇暴露出心中的波澜。
“我本来确实不应该再出现了的。毕竟不管是阿瑞斯的身体还是灵魂都应该已经和魔神同归于尽消失在无尽的虚空里了。”
阿瑞斯很耐心地解释，语气神态都像是学院里靠谱的学长在向后辈介绍什么一样，“但那些来自世界的祝福让我和世界的根源产生了联系，所以能被那位外来的客人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提取并且再现出来。现在这幅模样大概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那个瞬间吧？”
“喂喂！你怎么就这么老实交待了啊！”
源听到两人的对话一口老血喷出来。本来还打算利用女神对阿瑞斯的旧情多争取一点时间的，阿瑞斯倒好，一见面就把底全交了。
不过这边的两位直接忽略了一旁某位的杂音，彼此凝视的眼中情绪都说不出的复杂。
“我说，这两位一会要是打起来的话咱们是不是回避一下比较好？各种意义上的。”
哪怕阿娅并没有实际见过阿瑞斯的模样，光凭源的语气和对话的内容也能猜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的身份，更何况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的蒂丽芙妮正在传来少有的剧烈情绪波动。
上一次感受到这种程度的波动还是跟光明女神干架的时候。
“你都衰弱成这样了就稍微消停点吧。”
叹了口气，阿娅劝道。
“神仙打架的确得离远点，而且咱们还得干活呢。”
……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想要做什么，但应该是你不希望看到的吧？”
注意到源带着阿娅和蒂兰远去，阿瑞斯提醒了一句。
希莉娅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然微微蹙眉盯着阿瑞斯，像是在思考什么。
“真的不管吗？好吧，也不错，虽然那位叫源的外来者请我拖住你，但说实话我还是不愿意和你战斗的。”
“即使是清楚我做了那些事情的情况下？”
希莉娅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一码归一码。”
阿瑞斯的声音很沉稳，“你的野心和对这个世界的破坏我会阻止，但我对名叫希莉娅的少女的爱意也是货真价实的。”
“……亏你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来。”
希莉娅勾了勾嘴角，沉静的表情打破后透露出一丝无可奈何来，“但我记得你以前的风格好像不会说那么多话。”
“哈，毕竟主观意识上现在的我在世界边缘独自待了太久了，实在是有点控制不住。”
下意识地挠了下脸颊，阿瑞斯瞬间改变了动作后撤了半步同时抬手，以一把凭空掏出光芒璀璨的十字斩剑将正面轰来的光炮如同镜面反射般偏折到一边。
“圣剑纳缇路斯？连武器的记忆都保存了么。”
刚刚放射出光炮的光球飘在希莉娅的身侧，像是有生命一样上下浮动着。
“我也没想到居然能拿得出来，就像是呼吸一样稍微回想起来它就出现了。”
阿瑞斯垂下剑刃，同样颇为惊奇，而光明女神的神情却重新冷漠下来，“所以你也要挡在我前面吗？”
“那是自然，我已经说过了啊。”
“我没在和你说话，阿瑞斯。”
希莉娅的声音冷冽，视线穿透了阿瑞斯那虚幻的身影，延伸向无限远方。
正如阿瑞斯自己所说，出现在这里的他是世界本源的记忆，虽然不知道源是从哪里找来这种可以直接作用于世界树的术式，但希莉娅可以确认一点，如果这个世界本身不给予回应，源绝对不可能做到。
赢得第二次神话战争登上至高神座后，在这个世界内对于“本源”的理解已经无人能出希莉娅之右，她很清楚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东西。
作为无限世界中的一个，这个世界本身并不具备所谓的世界意志，所以才会产生至高神座这样一个类似管理员权限的东西。某种意义上拥有神座的自己就是世界意志。
但现在源却能绕过自己获得世界的回应，是不是说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支配出现了动摇呢？是的话，这股阻力的来源是世界出于对自身存续的本能还是世界树之上统御无数世界的未知存在？
不论如何，眼前的阿瑞斯早已不是当初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了，哪怕外形、性格、能力甚至灵魂都是一模一样的复刻，如今的他也仅仅是这个世界的傀儡。
希莉娅的眼神归于坚决。
“既然如此，就给我消失吧。”
巨大的能量压缩在一点爆发，一轮新日如同诞生宇宙最初的那个奇点般升腾，将魔界破碎后渐渐向漆黑虚空滑落的周围渲染成一片白炽。
……
“我靠，开始动手了！”
蒂兰躲在阿娅身后讶异地看向周围。
在渐渐向虚空过渡的崩碎世界里距离失去了意义，尽管主观上似乎没有离开很久，但阿瑞斯和希莉娅的战场却仿佛远在另一个世界。
由于时间和空间在这里都是错位的，如果不是阿娅好歹还能用神级的精神力维持住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稳定，三人早就在时空乱流中失散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战斗爆发出的强光和冲击也没有如常规认知中一样以战场为原点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像是一块完整的镜片被打碎后扔进滚滚波涛中，起伏着从每一个方向反射光芒，整个宇宙发了疯一样不停闪烁。
“这里应该已经离得足够远了吧？可以开始了吗？”
感受着那些即使被不知道多少重时空暗流削弱后仍然惊人的能量，阿娅也有些不安。就算在世界之外没有了至高权能，光明女神仍然是那个积蓄了大量信仰之力的最强神明，一个被源从世界边缘捞回来的半死战神真的挡得住吗？
“还不够。”
源却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看起来造型像是航海六分仪的装置捣鼓了一下，再次给阿娅指出一个方向，“走这边。我们要尽可能接近原来的世界。”
仿佛也看出了阿娅的担忧，源补充了一句，“放心好了，那两位好歹是老情人，不至于下死手的。”
“你确定？”
阿娅和公主殿下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想到了某位败犬龙神。
“呃，应该？就算真下死手我也相信战神大人能坚持住。他可是接受过世界的祝福的男人。”
源的表情坚定——虽然这货平时撒谎的时候一样面不改色，“比起那个，我其实更好奇蒂兰殿下你是怎么说服阿娅接受我的计划的……之前我在圣城里和他提这件事的时候差点被打死欸。”
“少女的小秘密。”
蒂兰撇撇嘴，并不想搭理他。
“都站在同一战线了，稍微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源又可怜巴巴地看向阿娅，这货的外表完全就是一整个清秀少年，要不是对他做的那堆破事一清二楚阿娅没准还真会被骗到。
不过既然清楚，阿娅的反应也很简单。
“爪巴。”
“好吧好吧，那还是说点正事，再往前一小会我们就能到世界边缘了，接下来就需要阿娅出手了。”
“现在也一直是我在干活好吧？”
“我提供技术支持和指导嘛。”
“所以，你的技术指导是啥？”
“重新构筑一个术式。”
源的语气稍微正经了点，“阻止女神陛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她的坐标送回去，现在用来打穿世界之间壁垒的巨大能量已经由女神陛下的手替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把将用于世界漂移的能量挪用一下。”
一边说着，源再次掏出他那个用来在时空乱流中测定方向的六分仪，小心地拧动上面的机关将金属质地的仪器展开构成了一个环形递到阿娅面前。
这时候阿娅才注意到那些看似光滑的表面上蚀刻着无数浅且细密的纹路，如果不用精神力去感受甚至根本察觉不到。
其中蕴含的信息量之巨大哪怕是以阿娅现在的精神强度也没法瞬间解析，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超级术式。
“还是要我来嘛。”
“再怎么说也是涉及到世界本源的术式，我哪有资格去制作啊，能搞到这种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
源摊开双手。
“说到底你到底是怎么弄到那么多连光明女神都搞不定的东西的？”
蒂兰很怀疑地盯着源。
之前这家伙搞事情的时候就总是掏出各种出乎意料的神奇道具，当时权当是一个活了一万年的永生者在世界各地挖遗迹用时间积累的，但是发展到现在甚至连身为至高神的光明女神都需要跟他合作才能完成世界漂移术式，怎么想都有点太离谱了。
要论实力，希莉娅不知道超了源多少个次元，而论时间的积累，女神同样是在神座上待了万年的存在，怎么也想不到不如源的可能性。
就像是玩传统RPG网游的时候，一级装备布甲和村好剑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操作拉满疯狂翻滚振刀才能打赢的boss到了满级一身史诗装备的时候还是打得那么艰难就离谱了啊。
“嗯……要是蒂兰殿下愿意用少女的小秘密做交换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啦。”
“那算了，我好像突然没那么好奇了，管用就行。”
公主殿下握住了阿娅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阿娅闭上双眼，舍弃视觉后以纯粹的精神力包裹住手里记录了术式的六分仪，而后像是拓印般一口气将记录了那层术式的精神力推向周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