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颤抖。
源交于自己的术式是能够直连根源的超级术式，在阿娅以精神力将其描摹出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这件事，而随着精神触角回馈的如同心跳般的律动也让阿娅在一瞬间模糊地感受到光明女神所在的那个境界。
“这就是我们当初争夺的那份力量啊……”
意识深处，蒂丽芙妮发出一声叹息。
真切地体会到后才能明白，这份力量无愧于“至高”之名。毕竟任何在世界中的生物都不可能对抗自己生存的世界本身。
即使只是借助超级术式的惊鸿一瞥，仍然拥有无穷的吸引力。
“别忘了自己要干啥被困里面了哦。”
源在外面喊了一声。
“不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阿娅也有点后怕。一瞬间将世界掌握在手中的喜悦以及涌入脑中的无数信息即使是神明的意识也被淹没了片刻。
不过既然已经成功刻印了术式，剩下的事情就没有什么难度了。
精神力触角迅速延伸，在这片世界的边缘地带将那些复杂玄奥的纹路一笔一划地描摹成型，以阿娅现在的能力，速度并不算慢。
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另一边的阿瑞斯会不会扛不住女神的狂轰滥炸。
“啧，那个家伙再死一遍也好。”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纠结你们那点事了吧……话说我担心这个也没意义啊。”
听到蒂丽芙妮充满怨念的声音，阿娅忍不住苦笑。
刻印术式和将其复现对于阿娅并不困难，但以这个术式的精细程度来看仍然是工作量巨大的工程——哪怕是对神级也是如此。
为了尽可能提升速度精神负荷堪堪压在崩溃的边缘上，具体表现出来就是从旁人的视角看阿娅现在的模样有点骇人，面部肌肉很不自然地快速抽动，皮肤下迸出密密麻麻的血管，像是生化危机里快变异的感染者。
“喂，阿娅……你真的没问题吧？”
公主殿下想帮忙，但在这种场合下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因为担心会干扰阿娅的集中状态，就连稍微擦擦汗这种动作她都不太确定能不能做。
真讨厌，怎么一下子变成那种老套传奇故事里自己最不喜欢的啥也做不了只能负责美丽等着英雄拯救的柔弱角色了。
反倒是源这家伙在这种关键时刻看起来比自己有用多了……淦。
“安心啦，蒂兰大小姐。”
这时候阿娅居然还分出心回头笑了笑——虽然这个高压状况下的笑容看起来有种喜剧和恐怖共存的微妙感。
“平时总是那么强势……也给点机会让我当一下故事里面拯救公主的骑士嘛。”
蒂兰愣了一下，没忍住轻轻地笑了出来，“才不是骑士吧，明明是被公主抢回家的蠢龙。”
……
世界之内，圣城提拉苏。
持续的混乱充斥了整座城市，即使是神圣骑士团和联军士兵竭力维持秩序也架不住整座内城圣所区瞬间毁灭给居民带来的巨大冲击。
事实上别说是普通人了，哪怕是联军高层和最坚定的神圣骑士们也处于无以复加的震惊之中。神圣教廷的核心，神权和信仰在俗世中的具象所在，在一连串地龙翻身般的震动和强光之后彻底消失，变成了一片赤红深紫色的荒地。
战况不容乐观的同时后方又遭受毁灭打击，对于此时的人类联军来说，唯一值得欣慰的消息就是奥梵提克阵地外的敌军没有趁势继续进攻。
“女神在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圣所区的边缘在灾难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被骑士团封锁，而负责调查损害的神职者们也准备以小队的形式从各个方向进入。
按照教皇最后的命令，圣所区内的人员早已被清空，所以虽然教廷那些拥有漫长历史的建筑以及枢密机关内保存的种种珍贵财产、书籍、技术都毁于一旦，但对于当前教廷的实力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夸张的打击。
比起物质损失，精神和信仰上承受的冲击反而更大些。
圣所区的北面，一队规模和其他调查组没有什么区别的神圣骑士跟随着一名身着金红圣袍的女性一起首先踏入这片灾难肆虐后的区域。
“冕下，请后退，里面的情况还不确定，为了您的安全……”
瑟维塔身后的阴影中，低沉的声音劝阻道。
“首先，在冕下的情况明确之前我只是主教，其次，这种时候躲在后面不配成为女神陛下的代言者。”
瑟维塔没有回头，身体周围笼罩上一层圣光后径直踏入一片焦土的圣所区。
才刚穿过圣职者们用圣光术分割出的边界不久，瑟维塔身边笼罩的乳白光晕就迅速黯淡下去，像是饱经风霜的白瓷变黄发黑。
“是魔界的毒素侵蚀。”
跟随在瑟维塔身后的圣职者俯下身采集了干燥龟裂地面上的碎屑，提取检查后证实了瑟维塔的判断。
“大概是空间置换一类的能力，把整个圣所区置换成了魔界的一部分。”
瑟维塔点了点头，平静的神情下是波涛汹涌的心情。
空间置换的法术并不罕见，但是同时满足跨越世界和巨大规模两个条件，在她的认知中哪怕是最顶级的术师也做不到。
这不是凡人能触及的境界。
“请指引我吧，冕下。”
瑟维塔叹了口气，却没有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寻求心灵寄托的对象不是神座之上的那位。
或许她的潜意识中，那位注视一切的神明在目睹子民遭受如此苦难却无动于衷的时候已经不及身边触手可及的人值得依赖。
哪怕那个对于她如师亦友的男人已经消失在这片赤土中。
调查的结果很快送到瑟维塔手里，正如第一眼看到的，如今的圣所区内除了荒地和毒素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也不知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算不算一个好消息。
至少能把精力放在城外了，今天为止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且不说仍然虎视眈眈的敌军，光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座大山就已经够让人头疼。
“让裁判所的人留下处理残留毒素，他们平时除了搞异端审判就没多少正事。其他人跟我走，去骑士团总部，先把城里的秩序恢复。”
就在瑟维塔刚准备转身离开时，才恢复平静不久的地面再度隆隆颤抖。
只不过这一次不管是平民、士兵还是圣职者们都淡定了很多，之前那么大一座山从天上掉下来都捱过去了，还有什么大场面我没见……
卧槽。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被天界坠落激起尘埃云蒙蔽后变成铅灰色的暗沉天空随着地层深处有规律的震动逐渐分层渐变，以地表为起点，深不见底的漆黑逐渐向天穹的顶端蔓延，像是一群看不见的怪物将天光吞噬。
当然，如果仅止于此的话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光论视觉冲击，天穹崩碎和一座城市那么大的山体坠落下来对于普通人来都属于是一辈子没见过的场面，退一步说，至少在城外异族的军队踏破城门之前自己还是性命无虞的。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第一片类似雪屑的絮状物无声无息地出现。
一开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些伴随地震一起生成的细微斑点，毕竟前不久尘埃云才笼罩了大半教廷区的天空，遍布浮尘能见度差到比伸手不见五指强得有限的情况下想在意这些也属实是难为人，哪怕看到了也只是当作什么地方飘来的黑灰。
但从某个慌乱奔逃的平民在街道上撞上一片黑灰起，情况改变了。
“手！我的手！啊啊啊啊！”
没有任何征兆的剧痛从左臂传来，鲜血如泉般淌出浸染了衣袖和半边身体，而比起疼痛和手上，更让他慌乱的是不知来源于何处的攻击。
“他妈的你别叫了！之前听人说有魔族的怪物潜入城里了，叫这么大声找死吗？！”
一起逃跑的同伴没好气地回头却被他抱着右臂半身鲜血的模样吓到了：“怎么弄伤的？你……”
诧异中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房屋的阴影中一片相似的黑色“雪屑”凭空浮现。
噗呲。
第一个受伤的倒霉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咽喉处突然撕裂开一条狰狞的伤口，血箭喷泉般射到自己的脚面上，随后整个人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气泡音就软软地倒下。
而类似的事情正在这座城市里的无数地方同时上演。
……
“已经完蛋了呀，这座城市。”
奥梵提克高地南部，神圣联军阵地和提拉苏外围城区之间，只留下凌乱车辙和路边被舍弃的破损载具的道路上，一名身材高挑的精灵女性正踏在一个大概是从货车上滑落的破木箱上朝圣城眺望。
“要是没人去阻止希莉娅那个白痴，不止是城市，整个世界都要完蛋了。”
和精灵那清越的声音截然不同的沙哑女声从后方传来，随手把扛在肩上的矮人的工匠之神扔下，阿娜斯塔西娅皱着眉说。
“我应该说过自己很不喜欢这样被放下来吧？”
英格妮丝菲儿重重落地，不满地瞪着阿娜斯。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打不赢就生气，跟个小孩子一样。”
阿尔忒弥斯转身叹气，“比起那个，你们怎么又折回来了？之前小光那意思是到此为止，要是真的纠缠下去惹她生气了我们任何一个都挡不住她哦。”
“老娘不服气！”
“……只是想阻止她而已。”
英格妮丝菲儿有些无奈，“就是一如既往地拉不住，不过你不也来了吗？果然是还有什么办法吗？”
“啊，不是啊，我就来看看热闹，要不是现在小光跑到世界之外去了我都不敢过来。而且这里的也不是我的本体，只是用世界树枝条和自然魔法造出来的分身而已。”
阿尔忒弥斯摆了摆手，一脸无辜加好奇，“之前那一下都没搞死小光的话我是已经没戏唱了。话说你们不用庇护自己家里吗？是没有家里人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