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合
合奔跑在下山的林道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与上山相比，简直就是享受……远处的那片大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要将他拥入怀中。
他块头虽大，速度和跳跃力却很低，很难跟上那伙把光抬出城的海滨人。是的，他已确定那伙人来自不远处的这片海域。无论是那伙人的独特腥气，还是跟踪后得来的路线，都在把自己引向这里。合为了跟住这伙人费了一番功夫，甚至绕出了不少斗折蛇行的弯路，但好在一切都有了回报。他现在高兴极了，海边有不少渔民正在从海里拖船上岸。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蚂蚁们奋力叼着树叶一样。
两侧的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合加紧挥开双臂，在土道上划出一流烟尘。
……
合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唯一的亲人是自己已故的妹妹。妹妹和他一样，生来便没有跳跃的天赋，甚至跳不到同龄孩子的一半儿高度。他有时也会想，或许父母正是因此才任由两兄妹流落街头的？为了体弱多病的妹妹，合变成了类似奴隶的人。木材店的老板给他起名“合”，意思是他可以一下抱起好几棵大木，是其他几个乌奴的总和。
合第一次遇见光时，妹妹也在他身边。当时他为了运木材，要走出城外，带着妹妹经过一处荒山。小姑娘坐着他扛在肩上的圆木，在黄土小道上一颠儿一颠儿的。突然，妹妹指着天空说“好大一只鸟……”
合止住脚步，顺着妹妹的指尖望去……双臂并在身体两侧的光如同一支势欲穿云的利箭，直扎上远天的云际。
“嗯……好大一只。”合嘴上应合着，心里却知道，那是人。而且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和妹妹也看过几次翼皇战了，还没有看到这样跳跃的人，简直就是在飞。
再一次见到光，是在妹妹奄奄一息的时候。合使尽了浑身解数，花光了所有的钱，却只能看着妹妹的眼神日渐游离。他知道自己不能让妹妹这样坐等死神降临，他希望给这个生命留下这世间的最后一丝美好。趁着澄澈的双眸还在发亮，合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到：
“妹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看的？想……”这个大块头声音颤抖，可还是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
过了许久，妹妹终于回应道：
“想看大鸟……”
合瞬间想起了那日的“大鸟”，二话没说，走出土屋。脸上的泪在出屋后终于决堤。
……
他到现在还记得妹妹盯着天空中的“大鸟”时，眼里绽放出的光芒……那是一种渴望，一种明知不能实现，却又无法破灭的渴望。多亏了光的那一跃，妹妹尚未燃尽的微弱灵魂在最后一刻熊熊燃烧，化作一丝青烟，归入她渴望着的青空。
从那天起，合就发誓：愿意为光做任何事，只为那片刻的救赎。
合沿着海岸线打探了一道，终于登上一段长长的石阶，走进这家略显古旧的院落。
他从这种安静中觉出一丝不安，调缓自己的呼吸，望向正中的两扇土色木门，里面看样子就是餐厅。但直觉使他没能走上前去拉开门板。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瞳孔瞬间缩紧，一个黑色的影子破门而出，直冲过来！
合迅速闪到一边，只见一个暗杀者装束的中年男子嘴角淌血，倒在他脚下，胸前插着长长的刀镖。
……
几个暗杀者早已知道有同行保着自己的猎物，也早都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是四对一的好买卖，却在顷刻之间被解决了两个。眼前这个白发褐瞳的少年被一块黑袍裹住全身，是他们常见的暗杀者装束，却让他们不由得想起了祖师爷的圣像……一抹黑色中飘出一块惨白的骷髅头，和暴的白发惊人的相似。两人调匀了呼吸，极力抑制自己的紧张，往店门方向退去。
光被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魄势惊住了，他死守着通往楼上的楼梯口，想要保护小乌，却不知道一行人是冲着他来的。
嘭！
店门从外面被撞开，两人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他们被突如其来的一击惊到了……
“光！你在哪儿？”合的吼叫在这间略显窄小的屋子里回荡着，透出一股野兽的气息。
暴趁机砍倒了一个，却没看住另一个，被他破窗而出。小屋内很快恢复了平静，陆续有店员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合，你终于来了！”暴身后的光很是兴奋。
合又看到那张脸，感到无比的安心。
“你你……你们在干什么！？小乌呢？你们把我老头子怎么了？”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合背后传来，外出归来的润婶已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懵了。
“您好……我叫合，是来接我的主人回家的，就是那位。”合侧过身来，把手撇向楼梯口的光。
“本来他再有半个多月就可以走了，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延长这个时间，你们毁了我太多的东西，这不是一个月的工钱就抵得了的。”
话音刚落，只听咣啷的一声，鼓囊囊的牛皮袋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
“这东西，我们现在有的是，您尽可以拿去……”合指了指地上的钱袋。
“以后或许还会麻烦到您，还请多多关照。”
润婶儿盯着地上的坑瞅了许久，半天没有说话，嗓子里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