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还算干净的经济型旅馆,开业很多年了。
李久知道这里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来过,当然那时候是父母带着来的,这里的花会从古代起就非常出名,而且她的妈妈又是一名很爱画花的人。
李久的母亲曾经如此对5岁的李久解说奥基弗的作品:“画花的时候心中一定要有花,Georgia O'Keeffe 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你看她的那些花儿啊,蓝色背景下雪白的巨大花朵,是代表了她的心情的。”
李久一边想着自己母亲的话一边把40M一张的高分辨率照片copy到笔记本电脑里去,通过无线网络传往国外,大约30分钟后她的委托人回复她:“It’s true.”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行动了。
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李久从自己的旅行箱里拿出一叠用塑料膜层层保护的旧纸,然后用连接在电脑上的色度笔一张一张来比对它们与照片上画作的纸质色差,找到适合的那种宋纸之后,其实肉眼已经看不出差别,但仪表还是执着的显示有一点差距。
“嗯...?”
她最近有轻微的完美主义倾向,所以...决定斟酌一下。
在她没有拿定主意的这2分钟里她给自己倒了杯纯净水,打开了自己的iPod,Type,new century,on to go,Kajiura Yuki,open your heart...
“嗯...。”她决定麻烦一点儿做个好活出来。
给自己带上胶皮手套之后,李久用最节约的方式裁下了她需要的尺寸,再把这块娇贵的原料平铺在清理干净的电视柜上,(电视早已经在墙角呆着了)。她在刷干净的玻璃杯里倒了一点纯净水,很谨慎的滴了一滴淡黄色的液体进去,晃匀,观察浓度适宜以后,再把这液体倒进一个精细的小喷雾器里。她把台灯的亮度开到最大,安置在纸的上方,然后开始了这个有趣的操作。其实这个喷雾器里制造的水雾简直细到看不出来,但它们却在灯光下和这些古代的纤维素起了很微妙的作用。李久控制着灯光,渐渐的调暗,等到她最终关灯把纸拿到电脑边用色度笔测试之后,一切就完美了。
“GG,有一个consignment也许你会感兴趣...”
这是一副北宋末年的工笔画,画院的作品,盖有徽宗赏鉴的印章,还有几行瘦金体的题字。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据说是解放后土改抄一个地主家抄出来的,很幸运没有被当成四旧烧掉:一堆花花草草,没有什么明目张胆体现封建糟粕的地方,文化局的同志们鉴定它属于新中国的文物。因为它实在是画的很精美,用博物馆一个参观者朴实的话来形容:“就跟真的一样。”“这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解说员这样如此解释。
“Open your Heart, to eternal dimension...Open your Heart, for love and affection...”
李久并不喜欢这种“珍禽图”一类的国画,它们太写实,忽视了人类精神上的模糊需求。她喜欢略有写意的东西,比如八大和戈雅。不过,这种画也有好处,就是很精确,容易仿。
“拜托了,我确实很需要这幅画,我母亲无论如何也想要在有生之年再次把它挂在自家书房里,就像她小时候那样的...”
她已经用专业软件把展柜玻璃造成的影响去除了,现在正把画作同比例投影到处理过的纸上,她又喷了点别的东西上去,淡淡的颜色和线条在纸上分毫不差的显露出来。
“母亲她小时候淘气还在这幅画的右下角拿毛笔画过一个小月牙...结果就被家法伺候了。”
她把自己的便携的颜料盒拿出来,现在就是看手艺而非技术的时候了。她戴上她的眼镜,埋头苦干了4个半小时,终于把这幅画连同上面的印章题字外带已经模糊不清的小月牙做出来了。
“...辛苦活,为了100K USD真是不值当...”李久暗中抱怨接单子的家伙过于心慈手软。
“Your every emotion, to deep down reaction...Your every emotion, for tears and rejection...”
天快亮了,她伸伸腰,喝点水,迅速的把东西收进包里,把画小心的晾在桌子上,倒头便睡,第二天中午时分才起来。
出门前她把干了的画放在一个大画夹里带在身边,吃完午饭顺便到文教用品商店去转了一圈,像模像样的。
下午她回到旅馆,继续工作,她还要按原样把画裱出来,当然,这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她已经找到所有需要的原料,包括原料上的指纹等。
果然到第二天早上她就完工了。
然而这可不是用来交货的物件,她还有更加刺激的工作要做。
她把自己走路时要用的东西收拾妥当,就躺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