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everything in G

作者:tutiontution 更新时间:2010/9/13 19:50:00 字数:0

李久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心情一般,她的心情大部分时间都很一般,没有很多事情能让她心潮澎湃。

她穿了一件Armani的黑衬衫,相对于她的身材来说宽松了点儿,外面罩了件深蓝色的旧风衣,下面让人无法理解地配了条破烂的牛仔裤和灰色网球鞋,喜欢这样乱穿。

她把自己漂亮的M5停在车库的角落里了。当初相中这一款以后她买了三辆:留在德国两辆,一个老老实实挂的当地牌照,现在还在开; 另一个注册到瑞士,在法国遇到点麻烦被迫扔掉了;剩下这一辆她海运LCL到中国来(付了一大笔关税增值税),在大城市里开开还不至于被所有的人骂腐败。

她其实是顺路来看一眼的,她的真正目的地在这个城市的另外一片天地,远离这片富贵喧嚣的商务区,她要去探探亲人。

金安康复诊疗中心临近北郊的一片荒芜的古代公园,空气清新,景色怡人,这里住着的都是些出得起常年疗养费的达官眷属,被家人遗弃了的嫡亲,每天抱怨着亲情的乏匮,咒骂金钱的罪恶...当然这是那些神智还比较清醒的。如果你见过李久母亲的表现,你就可以理解李久为什么要穿深蓝色的旧风衣过来了。

李久的妈妈根本认不出来看她的人是谁。

她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心一意的搞“创作”,用她的水彩(是安全可食用的那种)在她的床单上,桌子上,墙壁上,地板上,甚至是衣服鞋袜喝水的杯子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

画家妈妈乐此不疲的画啊画,李久的老爸就得不停的付额外的钱来给院方收拾残局。他过去现在将来也是她的法定监护人,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李久想到这点就觉得好笑,尽管她不应该笑。

她不担心碰到自己父亲,据她所知,她爸爸压根就没来看过自己母亲,即使她运气太差碰到了他破天荒的第一次,她也确信他认不出自己来,她已经改名换姓,而且离开很多很多年了。

画家妈妈出问题以前是个漂亮的混血美人。李久的外祖母是英国人,在优雅的30年代和留学在外的祖父相识在伦敦,那时候他们都还不到20岁,算的上是一对玉人,但是他们并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两个人感情纠纠葛葛,最后竟然分手了,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战争的爆发,祖父家里人安排他去了更安全的美洲大陆,外祖母也顺理成章的嫁给了一个姓威尔的英国人。但是,在那个时代,生命比如今脆弱的多,这位英勇参军的威尔先生阵亡在诺曼底,外祖母成了年轻的寡妇。她就这样独身生活了好几年直到再次遇到已经是外交官的外祖父,他们就结婚了,在冷战的年代生了两个舅舅和妈妈...后来妈妈长大了,遇到爸爸。

多么陈旧多么俗套的故事!李久有时候真的对这种近代家史嗤之以鼻,她宁肯去考证她的曾曾曾爷爷是哪个地主家的佃户,至少还沾点无产阶级的成分。

李久的车载CD机里轻轻播着一张勃拉姆斯专辑,她反复其中的No. 1 in B Minor – Agitato,她自己弹不好这首曲子,她从来没有很认真的去练习一首狂想曲,尤其是B小调的。她挺喜欢古尔德的演绎,在他生命最后一年的7月1日,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呢......可笑的关于G的思维发散: Glenn Gould 的墓碑上刻着Goldberg Variations 的第一首Aria的前两小节,of course, in G。欧美那些走高雅路线的恐怖片都喜欢拿它做插曲,她想想都替长眠地下的钢琴家捏把汗。

(以下蒙太奇手法)

李久把车顺顺当当的停在疗养院门口,降下车窗跟门岗打招呼。黑色的定制宝马显然给她增加了印象分,两个保安争先恐后的帮她开门。

刘修成刘医生在自己办公室里坐着,什么也没干,他甚至没有开动自己神经中枢里任何除呼吸心跳以外的系统,他处在最节约的休眠状态。一个护士突然间冲进来,大叫“医生!”

李久正穿过疗养院的大院子,一个锻炼走路的偏瘫患者嫉妒的看着她轻巧的速度。另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睁大了唯一能动的左眼,气的干脆不想活了,这是他今天第八次这么想了,不是好兆头。

李久读得懂他们的心思,虽然她只是飘然而过。

护士歇斯底里的告诉刘医生:“5号房又发作了!”她身上的白大褂彻底完了,画家妈妈的秘密武器甚至污染到了一部分她的新卷发,这是她尖叫不已的主要原因。

医生从超然的境界中苏醒过来了,他像看着一幅蒙克一样看着倒霉的护士。“啊,那你应该躲的更快一点,或者,像我一样每次都戴把头发全部遮起来的手术帽,你的天使帽太小了,在这种实战情况下不顶用...”

李久进入到建筑内部,到处弥漫着一股消毒剂的味道,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知道自己妈妈的负责医生是谁,所以径直到他的办公室去。

“您进去吗?”护士胆战心惊的问。

“其实你进去比较好,反正你的情况已经这样了。”

护士坚决的摇头。

刘医生窃笑着,带好他的“安全帽”把手放在门把上,开门前又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李久在办公室扑了个空,另外一个护士指点她到C病区5号房去,“他们去打扫现场了。”

5号房没有变,但他们把她挪到C区去了,C,Crazy?看来情况又严重了。

李久继续她的联想,G,Sou,5,V,five,fünf,Ich schenke dir die Welt...den Mond die Sterne。(我给你的世界,月亮,星星)...

“Georgien,sollten Sie beobachten, der linken!”(Georgia, 你注意左边!)...李久在C区的大厅里望向左手边的走廊。

刘修成医生破门而入。

画家妈妈在屋子里埋伏了无数颜料。

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李久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体彩绘艺术家拖着一个抓了一把画笔的精神病人从屋里跌撞到屋外。她虽然看不到脸,但她百分之百能确认这是谁,她有点火气上冲。这种情况对她来说不多。

李久用了3秒把自己从站着的位置转移到了三个纠缠不清的人那里,她一把抓住画家妈妈的脖子后面,颅底神经受到压迫以后,疯癫的人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叫喊,但是还死死的抓着刘修成的裤脚不放,护士见她不再大喊大叫就伸出手来想把她扶起,画家妈妈趁机咬住了她的袖口。于是又轮到护士喊了起来。

“Ease... den Mond die Sterne...”李久随便把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词轻轻对着妈妈的耳朵念叨,这似乎起了一点点作用。她松开了医生的裤脚抱住了李久穿着破烂牛仔裤的腿。

“Es wird gut, alles wird gut...”(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继续跟她说话,然后用手摸着她的脸。

妈妈突然松开了护士一口咬住李久的手,李久没有躲闪,牙齿无情的咬下去,Master Armani没有在他的衬衫上设计护腕,血流出来了。

李久果断的告诉另外两个有点发蒙的医护人员:“请去弄点镇静剂来。”

护士一路小跑离开了现场。

李久一动不动的让画家妈妈咬着她的手,医生认出她来了。“你姑姑最近情绪不稳定。”

“等一会我会跟你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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