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3
克劳德把书搬进仓库。他感觉到奇怪,这里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满是灰尘。空气还算流通,也没有发霉的潮湿气味。
“难道洋子在骗我” 他开始怀疑,这里不久前还有人来过。
“不,这种可能性很低。”他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又会是谁,是秦纳吗?只有她可能有仓库的钥匙。那么她又为什么把门锁堵死呢?”
克劳德感觉这其中有些蹊跷。他仔细地察看了仓库。除了一些工具之外,并没有什
么特别的东西。当他放弃调查,想要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碰掉一把撬钉子用的小锤子。
锤子掉落在地上,敲击着瓷砖发出空洞的回响——
这个声音引起了克劳德的注意,蹲下身子,曲着手轻敲了几下那块可疑的瓷砖。又对比了敲击其它瓷砖发出的声音。
“果然不一样……”克劳德搬开压在瓷砖边缘的物品,那块瓷砖立即显得松动起来。撬起瓷砖的一边将它移开,发现下面是一扇方形铁门,铁门里黑洞洞的一片。
打开仓库的灯,可以看见一架银白色合金的梯子,通向漆黑的底端。
原来这栋房子的仓库里,还有一间地下室……
那天夜里两点。克劳德确定样子已经睡熟,拿着手电,顺着仓库下面的梯子潜入了那间地下室。
黑暗之中,空气不算浑浊。借助手电的光茫,找到了照明设施的电源。
打开开关,上方的灯亮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摆着四台电脑,其中一台体积异常巨大。电脑主机间用复杂的导线连接着。
最大的那台主机后风扇的下方摆着一个盆。盆里还留有一半水。从水的清澈度来看,上面只落有少许灰尘,像是不久前才被换过。
房间里还有许多看似精密的电子设备。虽然不晓得是做什么用的,但却有着一丝亲切感。地下室还有一台冰箱,里面粗大的冰块被牢牢地冻着,这表明冰箱一直是启动着的。
克劳德确定这里不久前的确经常有人出入。
他又仔细地察看了一遍这间地下室,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部手机和一个笔记本。
手机还是有电的,开机后发现通讯簿里只有一个署名“秦纳”的手机号码。更引起他注意的是手机的待机画面,那是一张个人拍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穿着西洋小公主装的十来岁的女孩儿。女孩儿的脸上似乎稍稍画过妆,嘴角没有一丝微笑,像个洋娃娃,却更显得可爱。他发现女孩儿的耳垂上带着的一对闪光的镶钻耳环,这让他对女孩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下一秒,脑海中各种记忆的碎片,仿佛开始自动拼凑起来,眼前闪现出很多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那大概是克劳德几年前的记忆——
“不准哭!没人会可怜你。你只是佩吉给我的玩具。玩具怎么会哭呢?”秦纳细细的高音痛斥着被强迫穿上女装的克劳德。
九岁的克劳德忍住滴血的耳垂上被针刺穿的疼痛,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对秦纳天真地笑了。
“没错,玩具是不会哭的。对不起,秦纳。”
“这还差不多。”秦纳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对于秦纳乖戾的性格,克劳德只有顺从她才不会令她讨厌。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要佩吉把自己赶出去。
那时,克劳德很害怕再回到孤儿院,对于他来说这里才是自己的家。
尽管秦纳经常欺负克劳德,但克劳德并不讨厌秦纳,反而对她有一些好感。
由于佩吉有工作,所以年幼的克劳德和秦纳更为亲近。对于没有亲人的他来说,秦纳就像自己的姐姐一样。佩吉外出的时候,秦纳担起了照顾他的任务。克劳德记得那时候两个人还常常一起出去玩,应该说他对秦纳的感情不亚于对收养自己的佩吉的感情。
吃晚饭的时候,克劳德通常在厨房的椅子上坐下,从后面看着忙于做菜的佩吉和秦纳两个人的背影。
他认为这两个人真是绝佳的组合。
正在用平底锅炒菜的佩吉刚伸出一只手,二话没说,秦纳就把装盐的调味瓶递了过去。只有秦纳才知道佩吉在炒菜的某一阶段具体需要什么。快起锅的时候,佩吉尝了尝菜的味道,就在他说出“把调味酒给我”这句话之际,秦纳已经开始往锅里倒调味酒了。
但是到了后来,佩吉的助手由秦纳变成了克劳德……
回想起那时她和佩吉在一起时的样子,简直可爱得像个天使。
如果能够得到她对佩吉百分之一的温柔,克劳德就心满意足了……
14
晚餐是以汤为主。
起初吃饭的时候,克劳德和洋子相互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没过多久,洋子开始觉得头有些晕晕的。这时,克劳德突然说了一句脱离话题的话:
“你终于发觉了吗?洋子小姐……”当时洋子没能立即领会他的意思。
于是,克劳德又接着说:
“您现在一定感觉有些头晕了吧…不必担心,问题并非出在您身上,而是因为我在汤里加了点料……”
“你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洋子的声调提高了。
“你应该很清楚吧,洋子小姐。这可不是玩笑,我只不过是正当防卫,想在被杀掉之前先下手而已。”
克劳德话中的含义,洋子大概能够理解,因为她也是为着同样的理由,来到这间屋子的。
“洋子小姐,有一种叫做“HEAVEN”的疾病,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洋子感觉胸口就好像是要裂开一般,身体都轻微地颤抖着,也许是药物的作用,连呼吸也变得压抑起来……
“看来您对这个病还不是很了解。那么在您失去意识之前,就由我来向您介绍一下这种病好了。”
洋子觉得头晕得越来越厉害,不自觉地用手倚着头。
“HEAVEN(天堂),与它美丽的名字相反,它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脑部坏死症。它被医学界认为是21世纪无法治愈的新型绝症。
患者脑细胞的变异会引起慢性脑组织坏死,直至死亡。
HEAVEN(天堂),与它美丽的名字相反,它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脑部坏死症,这种疾病大多是由现代化辐射引发。它被医学界认为是继【艾滋病】之后无法治愈的新型绝症。如今艾滋病在发现的一个月之内可以通过药物抑制发作,而HEAVEN患者脑细胞无法抑制的变异会引起慢性脑组织坏死,直至死亡。
病症初期表现为头晕;中期由头晕转变为突然休克;后期由于脑部信息存储系统遭到破坏而引起频繁的周期性失忆。失忆的周期随着病情的恶化而缩短,直至死亡。
发病期是在成年以后,也就是说,被这种疾病遗传的人,会在人生的黄金时期死去。”
洋子的精神开始有些恍惚了。
“2007年,在全世界“HEAVEN”” 患者的脑部信息检查报告中,惊人的发现了有希望摆脱“HEAVEN”的两个人。准确地说,只有一个人可以……
检查报告中,分别来自中国和日本的两名拥有显性致病基因的新生儿,脑部的发病位置分别在左脑和右脑。
倘若把其中一方没有发生变异的大脑移植调换到另一方的话,那么将会有一个婴儿摆脱“HEAVEN”的威胁。
如今,脑移植技术已经进入了成熟阶段,不过有一个条件很难凑齐。
人的脑神经有很多类型,世界上没有神经细胞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考虑到排斥反应问题,需要双方大脑的二十六个信息项目吻合为合格,不会有排斥反应。不过这个几率却是万分之一。
经过检查,两个患儿的脑部配型竟有二十七项吻合!这无疑是奇迹中的奇迹。
不过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两个患儿只有一方能活下来,这对死去的一方是不公平的。但如果不进行移植治疗,这两条鲜活的生命将会在人生最美好的时期凋零……
从人道的角度考虑,最终讨论决定放弃这次移植。
尽管如此,这两个患儿仍有两种可能得到对方的一半大脑,活下去。
一是其中一方在大脑坏死没有蔓延到另一半之前死去;
二是在两人发病前,其中一方在头部不受损伤的情况下,意外死去。
因为这两种可能都关系到“谁先死去”的问题。所以这个情报绝不能透露给这两个患者知道。排除自愿妥协的可能性,这样做仍是很危险的。”
洋子的意识徘徊在清醒与模糊之间,眼睛半睁着,耳边还隐约可以听见克劳德不带丝毫感情的叙述……
“而如今,这两位患者都已经成长到快要发病的年龄。可怕的是,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那个禁忌的秘密,而且就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这两个患者其中一个就是我,另一个想必你早已经知道了吧……
就是你,洋子小姐……”
克劳德离开座位,一步步向洋子靠近……
“世间遵循着弱肉强食的铁则,人类也不例外,有杀戮的人和被杀的人。现在的我就如同前者,你呢,则是后者……”
洋子纤细的身子从凳子上倾斜下来的一瞬间,克劳德动作轻柔地接住了她。
洋子曾经想过这一天是否真的会来临,自己会在这里死去吗……
正在这时,洋子听见脑海中自己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
15
佩吉睁开朦胧的睡眼,秦纳正站在佩吉的面前,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今天是秦纳的【十六岁生日】,那件连衣裙是佩吉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
此时,月光如雪,被月光环抱的秦纳像个天使。
她的头发比佩吉刚认识她的时候略长了些,更像个女孩子了。看着秦纳那张可爱的脸,佩吉不禁想着,被她凝视的男生一定都会为她动心吧
“好看么?”秦纳倾着头问佩吉,佩吉微笑着点点头。
适逢冬季,屋子里面有些冷,秦纳不禁咳嗽了两声。这是她的老毛病了,着凉或者情绪激动就会咳嗽
“屋子里好冷,我想和佩吉一起睡~”
“秦纳已经是大人了,这么任性可不行,我拿些被子过去吧。”佩吉说着坐起身来,但秦纳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在佩吉面前褪下了小小的连衣裙……
眼前稚嫩的身体,让佩吉有些血气上涌。
今天是秦纳的生日,佩吉不想让她不开心,于是他尽力压制,甚至感觉有些羞耻。现在佩吉看到的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而他感觉自己脑中的罪恶是莫大的玷污……
秦纳不说话,径直走到佩吉面前,像刚上岸的美人鱼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佩吉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如被点燃的炸弹一样,引线正在吱吱地向前蔓延。她的唇很湿润,一点点凑过来,从佩吉的脖子一直向上探索,最后停在他耳边轻柔地喘气……
“我喜欢你,佩吉……”秦纳在佩吉耳边轻声的低语,佩吉身体开始躁动。
秦纳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佩吉裸露的肌肤,在他身上游走,跳动的烈火在佩吉体内蔓延,似乎要迸发出熊熊的大火把他燃烧……
此时,一阵凉风吹过,秦纳轻咳了两声。
这个声音把佩吉从迷离中唤醒,顿时佩吉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紧了一般——
收养秦纳之前佩吉从来没有让任何人进入过自己的内心。无论心情怎样,他一次都没有哭过。直到认识了秦纳,让他不再感到孤独寂寞。因为怀中的女孩,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就想守护着自己一样。
佩吉不能让秦纳这样继续下去,他连想都不敢想,他不能在天使身上留下难堪的记忆。
佩吉和秦纳的疏远,大概是从这件事情开始的。
克劳德清楚地记得那天是秦纳的生日,晚上起夜的时候,他发现佩吉房间的门半开着,门缝中一束光线透了出来……
还未走进,就听见一种异样的声音,似乎是男女急促的喘息声,嘴里时而不住嘤咛一声,克劳德下意识地想离开,却听见一个凛冽的声音传来:“对不起,秦纳——”
接着,房门被推开了,佩吉赤裸的上身披着一件睡袍,看见呆立在一旁的克劳德,佩吉皱了皱眉,接着冷冷地对他说了一句:“把被子拿给她,我今晚去楼上睡。”
当克劳德抱着被子进屋时,看到房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氛。拖鞋被一前一后地丢在地上,被套床单凌乱地揉成一团。
床上的秦纳脸色潮红,用薄薄的被子遮掩着身体,似乎刚从一段欢愉中抽身开来。见克劳德进来,她用含着眼水的无比憎恶的目光盯着他——
克劳德避开她锐利的视线,轻轻放下被子,转身离开了。
16
地下室里,克劳德发现了佩吉的手记,在那上面清楚地记录了“收养克劳德”这件事,还有关于“HEAVEN”的详细介绍。
*年*月*日
收养秦纳的三年里,我们像一对父女一样生活在一起。
白天她帮忙做家务,我在外面应付。晚上,我们会做一些我们喜欢的事情。秦纳天资聪颖,这三年来,她学会了我所有的“赚钱技术”。她自己也渐渐变得成熟。个子长高了不少。身体逐渐开始发育了,胸部开始有些鼓鼓的。秦纳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小天使了,而是就快要真正的变成天使了。她应该渐渐开始明白我们之间这种暧昧而且不正常的关系了吧。我静静地等待那一天,虽然会很难过,但她必定会有醒悟的一天。
*年*月*日
奇怪的是,那一天迟迟没有到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我。也许是孩子的无知,让她错把这当成了“爱情”,她这种“不正常”的想法会被世俗的世界既定为“异类”。她要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
*年*月*日
渐渐的,我开始有一种负罪感,最近几天,这种负罪感越来越强烈。我决定和秦纳分开一段日子,主动要求出差去美国。
*年*月*日
今天去了一趟儿时的孤儿院。在那里,一个叫克劳德的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据院长说,他的母亲死于一种遗传性绝症,这也正是他被抛弃的原因。
年*月*日
出差在外的几天,通过与他的相处,我渐渐喜欢上这个孩子。我决定收养克劳德,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克劳德大概能理解这件佩吉的遗物没有被秦纳带走的原因。只要仔细阅读这本日记,就可以知道佩吉对秦纳抱有怎样的一种感情。
浮现在佩吉心中的感情毫无虚伪地被记录了下来,就好像映在镜子里的情景一样。与秦纳在一起的时候,佩吉心中凝聚着各种各样的感情。
有感激,又怜爱,还有比血缘更亲的亲情。遗憾的是,他心中并没有丝毫秦纳更希望得到的那种感情。那只是一种在这个世界上随处可见的,纯粹的感情。书店里陈列着专门描写这种感情的书籍,人们交相传唱表达这种感情的歌曲。如果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情,会显得非常愚蠢。
佩吉到最后也没有对秦纳抱有这种感情。佩吉一直承受着一种着罪恶感,不管秦纳如何期待,佩吉心中都不可能会产生这种感情,他始终没有越过那条良知的线,也许这样做是对的,但是佩吉的做法也正是促成一场悲剧的根源。
17
洋子清醒过来,已经过去不知多久了。
她发现自己处于一片漆黑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她怀疑现在的自己是否已经死去,化作徘徊在黑暗中的幽灵。
黑暗之中,她触摸到自己的脸颊。此时,脑海中自己的声音对她说:
“人家还活着哦~”这个幼稚的声音,与洋子的外表是多么的不协调,但她知道那个声音是另一个自己,也许她是洋子的内心,但洋子认为那个自己是个不成熟的烂好人,自己就是被她指引着,来到这栋房子的。现在洋子不禁有些埋怨起她,与其说是埋怨她,不如说她正在埋怨自己。
此时,一个沉闷声音传入她的耳畔:
“你终于醒来了吗?洋子小姐。待在下面的感觉如何呢?”这是克劳德的声音。
“这是哪里?克劳德,你这个变态,快让我从这里出去!”洋子并没有哭着哀求,而是用强硬的语气对他下达一个命令。
“那可办不到。现在被关在下面的你是如此可爱。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洋子开始猜到到这里是一间地下室。
“你知道,在杀人的方法中,最为残忍的是什么呢?”克劳德戏谑的语气提出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吧,那就是像现在这样,把一个人的自由夺走,让人对【活着】这件事产生渴求,再杀掉。”。
洋子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丝毫的畏惧。
“你不会得逞的,我的朋友一定会来将你的罪行公诸于世!”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努力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不过,即便如此,现在的洋子仍然是无力的弱者。
“哦?你说的朋友是秦纳吗?她已经和我通过话了,而且她好像是站在我这边的。”
“不,我的朋友是个侦探,他迟早会找到这里。他是不会让我就这样死去的。”
还没等我说完,上方就传出克劳德“呵呵”的笑声。
“洋子小姐,你还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吗?我现在随时可以杀了你。”
洋子丝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你休想!在被你杀掉之前,我会先撞击墙壁自我了断的。我的大脑被撞坏了,你也迟早会死的!”
“即使你自杀,结果还是一样的。你会在里面一个人孤独而死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况且,我很好奇,你是否真的有勇气撞得脑浆迸裂。想必那一定十分痛苦吧。以你的力气,搞不好撞几下都不会死,那真是够有趣的,我很期待,你不妨试试看……”
洋子冷冷笑着说道:
“你果然是个变态。像你这种人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你这种人活着能为世界贡献什么?我的存在可以拯救那些和自己有一样命运的孩子,而你只不过是个制造垃圾的废物,如果读者们知道我的病,一定会帮我杀了你。我只不过不想破坏自己的形象罢了。”
上方沉默了半晌,洋子略微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
“不愧是名作家,骂得真好!不过你就要死了!我得去为你准备最后的晚餐了,之后再继续吧。”克劳德站起身来,心中想着:
“把自己说的和神一样,你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也是为了夺走我别人的性命吗……”
上方没有了声音,只留下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
洋子没有继续与他周旋,而是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个狐狸男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呢……”洋子对脑海中另一个自己这样说道。
“没关系啦,人家不会死的,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除了洋子以外其他人不能听到这个声音,她自言自语地回应着:“那就拜托你了,【悠】……”
18
“克劳德令家里的空气变得浑浊起来,我和佩吉的快乐时光因此大打折扣。”秦纳认为克劳德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幸福快乐的生活。
“他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一脸虚伪的笑容,简直令人恶心。我感觉佩吉也不像从前那样疼我了,他把更多的爱分给了克劳德。”
克劳德来这个家一年多的时候,佩吉因为秦纳侮辱了克劳德,和她大吵了一架。秦纳气得出走,几天都没回去。临走时秦纳对佩吉说:“你不杀了我吗?我会把你的事情都说出去!”
佩吉不带感情地回应着:“如果你那样做了的话,不需要我动手,会有人负责解决你的。”
那当时秦纳感觉胸口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喉咙也感觉非常痛苦,继续待在那里恐怕连呼吸都会逐渐停止……
当秦纳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佩吉已经搬走了。佩吉留给秦纳的信上说,他不想再见到秦纳,要秦纳不要去找他。这间房子和一张三百万存款的银行卡,是佩吉留给秦纳的东西,最后佩吉要秦纳自己小心,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因为骂了那家伙几句,就要赶我走。我们的感情就只有这些吗?”那时秦纳很生气。
虽然通过交易情报,得知佩吉住在一个小城镇供克劳德读小学, 秦纳也没去找过他。但是秦纳心中对佩吉的感情始终没有变过。
19
洋子所在的空间是一片茫茫的黑暗,待在在黑暗的空间里,被迫直接面对着自己的死亡。每天,上面的门都会打开一次,那时会有一束光射下来。
这里的电源被切断了,洋子凭借那道光确定厕所的位置,还有整个地下室的布局。
从被囚禁的那天起,每晚克劳德都会用一根绳子放下一筐饭菜,还有白天的干粮和一瓶矿泉水。庆幸的是,晚饭的质量没变,与之前相比只是种类少了些。他说在洋子临死之前要保证她大脑营养的供应。反正要死的,洋子对那些饭菜没有什么顾忌。
“现在的克劳德一定体会到自己的悠越了吧。”洋子想起被关在地底束手无策的自己,觉得自己很可悲。
“对于克劳德来说,现在的他一定感觉我就像是被饲养的一只小狗或小猫吧。”
如今,洋子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他的恋人身上了。
“他现在人在哪里?”洋子只知道他一直在找自己……
“好想再见到他……”
之后的几天,即使是送饭时,克劳德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他再一次和洋子说话是在一周之后。洋子根据送饭的次数计算时间,那天应该是29号,T大开学的前一天。
上面的门被打开了,惨白的光线射了下来。
“克劳德,拜托你把我从这里放出去,我好想洗个澡,求求你……”洋子苦苦哀求着,过了一会儿,克劳德用绳子放下两箱矿泉水和一大袋子食物。
“这些东西够你吃一阵子的,那些水怎么用,你自己看着办。明天我要去上学了,请你在下面给我安分点。”说完,他关上那扇门。
无论洋子怎样呼喊,他都没再回应她。洋子感到自己仿佛被丢在黑暗的深渊里,什么都看不见的棺材中。
洋子没有什么事能做,也没有睡意,在绝望和混乱中蜷缩在角落度过一个绝望的夜晚。在那之后到底流逝了多长时间她已经搞不清了。
那天夜里,克劳德把那封被拆开的,一周前寄到医院的水蓝色信封拿了出来,里面装着上海T大的录取通知书。
20
微风拂煦的早晨,寝室分配的公示板前,熙熙嚷嚷地围着一群学生。
“太好了,我们分在同一个寝室。”
“教授是李平……听说是个变态哦~”
“………………”
医学系:……………………… (日)京极澈
文学系:…………(美)克劳德.C.维多利亚
“你好,我们分在同一个班级呢。我的名字是“本杰明.索亚”。今后的一年,我们就要在一起学习生活了。你也是美国人吧,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用流利的中文主动和克劳德打招呼的,是一位金发戴眼镜的美国男孩,清秀的面容,却挂着一脸傻笑。
“抱歉,我只不过“国籍”是美国而已,我是一个中国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喂~那个……你叫什么来的?”索亚从后面跟了上来。
“说实话,我不喜欢你,请你离我远一点。”
“我都告诉你名字了,你也得告诉我……”
“不要……我不想跟笨蛋靠得太近。”克劳德一边走一边冷冷地说。
索亚似乎有些无奈,但依旧跟着他的脚步——
“……你的性格真是不错呢。”
此时,克劳德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哎呀,没想到你还挺有看人眼光呢,就赐你一个跟我说话的资格吧。”
索亚先是一愣,接着便会心地笑了。
午休的时候,克劳德独自在大树下吃点东西,索亚迎面走过来。
“哊,一个人吗?在教室里和新同学一起吃不是更好吗?”
克劳德没有理他,继续吃东西。
“那么狭小的教室,有好几百人挤在一起,总会有一两个跟你合得来吧。在走廊上与你擦身而过的人,也有可能会和你一辈子都是朋友,或者成为对你无可替代的人哦……但是你不行动起来的话,他们永远都只是陌生人。”
索亚见克劳德没回应,提高了声调:“喂~你在听吗?”
“对不起,我现在正在吃饭……”
索亚看他不想搭理自己,也在一旁吃起东西来。
克劳德吃完以后,把杂物收拾好放在一个袋子里,看也不看地对索亚说:
“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你为什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吃饭。”
“……如果是来说废话的,那就不奉陪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喂喂~你老是这副没有表情的脸的话,是交不到朋友的哦。”
“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只想让你陪我四处逛逛。”他说着便搂住克劳德的肩。克劳德就是讨厌美国人这种勾肩搭背的习惯,才故意疏远他的。
“刚才啊,我仔细巡视了一遍。发现这里的美女可不少哦~”
索亚带着克劳德像搜寻猎物一样四处游荡着……
紫色的杜鹃花围墙里,鲜花盛开的花圃,绿草如茵的操场,喷珠吐玉般的水池,修剪整齐的树木。
在这诗一般的环境里,矗立着几栋刷得雪白的五层楼中国式校舍。
走在宽敞明亮的回廊里,两个人发现前方聚集了一小伙日本学生——
被围在他们当中的人,似乎引起了不小骚动。走近些,听见几个人“叽里咕噜”地说着日语。克劳德偶尔还能听懂几句。
“不好意思,我不是什么小说家。我已经说好几遍了,我的名字是真希,你们认错人了。”
“不会错的,我在电视和报纸上见过你。”
“我也在新闻上见过你,你一定是杉崎洋子没错,我是你的书迷……”
“杉崎洋子!”
听见这个名字,克劳德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勒紧了一般,心跳仿佛要停顿了——
“难道是同名的人……”克劳德再三思量,最终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世上绝不会有这么离奇的事。”克劳德挤进人群,眼前出现一位容貌绮丽的女生。
秋水般动人的媚眼,却被一副不协调的黑框眼镜隔住。但从她特有的悠雅端庄的明星气质,克劳德断定,这个人一定是洋子。
“这是怎么回事?”克劳德的精神突然战栗起来。
“我的确在一周前把她囚禁起来了啊。梯子已经被撤了,她不可能自己从地底下脱身而出的。但现在我眼前出现的人到底是……”
“呦,你眼光不错嘛,克劳德。她摘下眼镜一定是个美女。”索亚看得口水差点流出来了。
此时,这个自称“真希”的女生与克劳德的目光交接在一起。
“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克劳德想不出来,他甚至连现在自己是处于现实中还是在做梦都不是很清楚。
“克劳德!”他听见女生在叫自己。
“你快帮我解释一下,这些同学认错人了。”她走过来挽着克劳德的手,假装一副和他关系亲密的样子。
克劳德我不清楚她此时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但他认为眼下还是把这些人应付过去,然后找机会和这个女生单独相处比较好。
“真希,又有人把你认错了吗?你这副长相还真是招风呢……”
“什么?她不是杉崎吗?”
“明明是一副很可爱的样子。”
“她不是什么小说家,她是我初中的同学“真希”很抱歉,你们认错人了。”
“什么嘛,原来是认错人了……”
聚集起来的人逐渐散开了,最后只留下克劳德、索亚、还有那个自称“真希”的女生……
“原来你们认识啊。”索亚拍着克劳德的肩。
“我和真希好久没见面了,让我们单独相处一会儿好吗,索亚?”
“OK~ OK~ 那我就先回去了,教室见……”
索亚一边双手背在脑后嘟囔着“哎呀,我的戏份到此为止啦。”一边迈着步子离开了。
“你的日语说得不错。”女生又是一副和克劳德不熟的样子。
“你到底要表演到什么时候,杉琦洋子……”
女生指着胸前的校卡:T大文学系 真希悠。
“我都说了,我不是……”
克劳德突然打断她的话,冷冷地甩出一句:
“如果你不是杉琦,那么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的同学之前喊过你的名字啊【你眼光不错嘛,克劳德】。”她学着索亚说话时的语气,样子很滑稽,接着冲克劳德嫣然一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
克劳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学的还蛮像的嘛~”
克劳德和真希像刚认识一样聊了几句,接着便分手了。克劳德不想现在强行揭穿她,那样会让她有机会把关系闹僵,下次就不再容易接近她了。
虽然这个人和洋子给克劳德的感觉很所不同,像是小了好几岁,但是克劳德确定她就是洋子没错。
晚上,克劳德请假回家里过夜。
匆忙打开房门,直奔仓库,打开地下室的铁门,令他惊惧万分的事情发生了——
“克劳德…是你吗?快放我出去!”
克劳德看见下面的洋子还是一副头发蓬乱的样子待在下面……
“是我认错人了吗?不,那个人一定是就她。”不知为何,克劳德就是这样坚信着。
“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从这里逃出去,晚上在我之前回到这里,装作一副憔悴的样子回到地下室。一定有人在暗处帮助她完成这一切”克劳德不禁冷笑着,关上铁门。
“既然有人想和我玩下去,那我就奉陪到底吧……”
第二天早上,克劳德提前来到学校,在校门口等真希。巧合的是,大约上课时间过去十分钟的时候,才看见她匆忙地赶来。
“早上好,真希同学,你来的还真晚呢。”
真希的目光有些游离,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这些克劳德看在眼里,接着说:
“真巧啊,我昨晚也有事回家住的。”
“抱歉,克劳德同学,快迟到了,下次再聊吧。”说着,她急急忙忙进了校门。
开学几天后的数学课上,阶梯教室的门口,夜明君在等一位和他在同一个系女生。
那位女同学的肤色与夜明君很相近,是女生中少有的白皙,而夜明君的肤色更是在男生中白得异常。倘若两个人穿着和服站在一起,一定像女孩节的人偶一般。
给我的感觉,那位姓真希的同学,似乎是夜明君的女朋友。
他们见面后亲密地交谈了很久,直到夜明君离开,我也没能和他打声招呼。
——2017年 京极澈
21
开学后的第一周,克劳德和真希像朋友一样相处在一起。
真希经常出现在克劳德的视线里,在校内好几次在走廊里碰面,但真希总被一大堆朋友围在中间,极少看到她一个人走在走廊上。
高中开学没几天,真希就结识了不少好朋友。
克劳德有些时候甚至为拥有这么漂亮的女性朋友感到骄傲,当然,想和她成为朋友的同学不在少数,她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
即使突然有人问她,你愿意和我交朋友吗?她也不会有丝毫惊异的模样,而是回应期待的笑意,对一个突然和她搭讪的人,尽可能地展现出善意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 每当这时,克劳德总不免有些忌妒,觉得好像自己的宝贝被抢走了。
不过真希对这些所谓的朋友也是有分类的,酒肉朋友,有目的而来的朋友,不怀好意的朋友,唯独没有知心的朋友。大多数都是女生,不过她也常和班里的男生说话。还经常和同学们一起吃饭,一块儿社团活动之类的。
有一天上完下午的课,克劳德发现有人躲在宿舍楼上偷拍真希。虽然只瞄到一眼,但克劳德看得出那是个满面痘痘、一脸邪气的男生,显然是那种满脑子下流妄想的人。一想到他可能会拿真希的照片来当他妄想的材料,克劳德就恶心得想吐。但真希本人毫不介意。
“不用理他们啦,反正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腻了。”然后仿佛故意要做给那个男生看似的,她做出拨头发的动作。那个男生急忙举起相机的样子,克劳德都看在眼里。
“可是,你不觉得不舒服吗?没征求你的同意就乱拍。”
“是不舒服啊,可是要是生气去抗议,还得跟他们打交道,那才更讨厌呢。”
“那倒也是。”
“所以不要理他们就好了。”真希的语气很自然没有故作坚强,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最令人不愉快的,莫过于其它系的男生注意到真希,简直像追逐偶像般在她身边出没。前几天上体育课时,就有男生爬到铁丝网上偷看。他们一看到真希,嘴里就不干不净起来。
有一次克劳德在教学楼的大门前和一群一年级的女生擦身而过,她们十几个人聚在走廊上,好像在谈论接下来要一起去哪家卡拉OK,气氛十分愉快,真希也在那群女生当中。
即使戴着眼镜,她在那群女生当中也是耀眼的存在,所以克劳德一眼就认出她了。她和一群女生嬉笑成一团,她们闹得太厉害了,以至于老师出来训斥了她们。
这群女生经过克劳德身边时,真希向克劳德望了过来,她一只手向他打招呼,但他只是微笑回应,然后向着相反的方向迈开步子。
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倘若她真的是洋子的话,克劳德只能说她的演技实在很惊人,没有在自己面前露出丝毫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