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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妹妹十三岁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也十七岁了,让人不禁感慨年龄增长还真是快。今年入冬也早,分明只是十月头的日子,但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
我也已经高三了。
妹妹到现在,也仍然没有一个朋友。
……
我不知道我做得是不是对的。
从八年前开始,从我来到这个家开始,我就明白了,一定有什么错误。但我自己是否做错了,这一点我仍然不知道。
——也许我知道。
对着自己的妹妹产生出感情,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正常人的行径吧?那既不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也绝非普通的亲人之情。
那是,控制欲。
我不希望妹妹离开我,她如果和别的男孩微笑我也会觉得不舒服。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一点我已经无从知晓。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我正走在错误的道路上。
我爱着我的妹妹。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把我判为死刑了。
现实生活不是轻小说,更不是幻想式的故事。哥哥不应该对妹妹有超出亲人之情以上的爱,这是不公平,对二人都是不公平。
因为一开始就在一起,所以看不见别的人;由于互相把对方留在了深渊里,所以能见到的光芒只有彼此。仅仅凭着一己私欲,就武断地下了决定,强硬地以「爱」的名义干扰她的人生,这样的兄长,只能说让人感到恶心。
我的妹妹会遇到更出色的男人,远比我出色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她会有自己的未来,有着自己的梦想,有着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她不需要别人用爱的名义来干扰,更不应该被自己的哥哥用爱的名义来欺骗。
——如果我一直待在她身旁,最后导致的只会是悲剧。换言之,那是变相地剥夺她的生活,独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因为我的妹妹比我优秀太多了。她钢琴过了十级,舞蹈技术一流,会唱歌,书法很棒,成绩优秀,面容俏丽可爱,是老师喜欢的同学喜欢的父母喜欢的宝贝。相比之下,我简直是米粒。
我不能摧毁她的未来。如果我自顾自地站在她的身边,她只会因为想要顾虑到我而失去自己的方向。那么妹妹的未来,一切的未来就都将因为而错误。
义务感、责任感……不管怎么说,在我这种扭曲般的感情即将触碰禁忌时,身为兄长的自觉性就会站出来提醒我。不过即使说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叫嚣着爱情什么的,我也不可能对妹妹下手啦。具体而言,我无非是在反思自己的扭曲之处而已。
毕竟兄妹之情如果和控制欲扯上关系——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对的吧?也正是因为其中充斥着的、病态般的思想,我也因此能够下断言:这就是不正确的爱。
但是。
尽管这一切的错误是如此的显著,如此的直观——
……
心中对这一切感到的不安最为强烈的时候,是在十一长假开始前的最后一天。那天老师拖了二十分钟的堂。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我的成绩一向不错。临近高考,我把所有补习班都推掉了。自己针对性复习更有意义一些。
不过老师只拖了二十分钟的堂还真是可喜可贺。我打了个哈欠,慢慢地走在大街上。人影绰绰,秋风微凉,车的探照灯在马路上飞驰而过,自己的影子被缓缓地缩短又拉长,直到再也看不清消失在身后为止。每天我都是一放学就立刻赶回家的。
——更何况,今天放学放得额外早。高中三年以来,也是第一次这样早。十点多就下课了。
妹妹也会等在家中——不如说,哪怕我十一点才回去,她也绝不会选择先睡觉,甚至连饭都不吃。「和哥一起吃饭」是她告诉我的理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笑容温柔而灿烂,仿佛在讲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儿兴致高昂。
大概是这一刻,我想到了这些事情,便由此下了决定。并非立刻赶回家,而是停住脚步——虽然说得出这样的决定有些奇怪,但我就是这么做了。
因为想要抽身出来了。
勉强试一次也不坏。我想。
自从高中入学以来,我几乎拒绝了每次邀约。同学满面笑容地向我伸出手,说是要不要一起去玩,但每次我都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所以渐渐地就没人找我了。「看,就是那个孤僻的家伙。」「努力学习的人呢……」「不过成绩也不是特别优秀的那种人嘛,努力也只是这样可真可怜……」诸如此类的话语,在班级里流传了开来。
但我对那种私下里的议论不以为意,毕竟并不重要。以妹妹为第一优先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重要性远远大于他人的评价这一点。早点回到家,看见妹妹温柔的、清澈的笑容,挥着手要我去吃饭,仅仅如此而已,我便会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失无踪。
拥有这等治愈般的效果。
可当我重新审视起其中的某些成分时,才发觉自己或许该试着另一种做法。稍微放下一点。稍微晚点回家也可以吧?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
我抬头看了看周围。街旁有一家咖啡厅,人不多,装修看得很舒服。红砖墙壁和木头方桌,垫着精致的布毯,咖啡的香气若有似无地从中传出,客人零散坐着,是个好去处。
咖啡厅里的配乐也挺不错的,悠扬悦耳,至少舒心。点了杯价格最便宜的,我连名字都没看是什么。坐在靠玻璃墙的角落位置,外面秋夜的景象静静的,却有种直入人心的力量。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浑身不自在。「价值观」被改变了——这样的感觉明确地切割着,耳边嗡嗡的,非常难受。似乎失去了什么——失去了,根本意义上的,构成我存在的东西。
背离了自己的愿望。
这就是……理智么?
我慢慢啜饮着咖啡,同时目光在窗外的大街上飘忽不定。这地方人也不多,随着时间的增进,苍白的街道渐渐有了种冷情的感觉。晦暗的夜色恍恍惚惚,抬头望去也看不见星星。有诗人说城市里待久了就不能看到星光,没想到是真的。
待了快八年,我很少这样仰望夜空。也几乎没有发现过,城市里,是没有星星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杯咖啡接着一杯咖啡,我小口小口地抿,时间也小股小股地流过眼前的咖啡热气。咖啡厅里的灯光暧昧而暖洋洋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清醒……
十二点半了。
我看了眼时间,然后起身开始走上回家的路。路上我就在想妹妹肯定会生气的吧。我回来得越晚她也便睡得越晚。但这次她大概已经睡了吧。
站在自家门口,我哂笑了下,拿出钥匙,插进孔里。
父母搬了个新家,以前那别墅似的房子被卖了,现在买了个标准商品房,一百零五平方米的。多余的钱去公司做周转了。
才想扭开,门却自己开了。
妹妹站在门口,穿着褐色的夹克衫,戴着鸭舌帽,头上戴着一个长草圆团子的发卡,肩膀处还挂着个挎包。她的脸上挂着担忧的笑容,很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该还是点了点头。
“回来了啊。今天有点晚。”
语气轻描淡写,脸色也变得很平淡,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可正是这样的声音让我登时就不安起来了。抓不住妹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这样的陌生感让我感到了如同火烧火燎一样的焦虑。
——有点晚。有点晚究竟是按什么标准制定的呢?我不知道。回头看了眼时间。一点半了。我在回家的路上又耽搁了一个小时。
见鬼。我暗骂了一声,可内心的焦虑感还是一点都无法缓解。问题的根源究竟出在哪,这一点暂且不得而知。只是我分明做的是正确的事情,而且妹妹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偏偏这样焦虑了呢?
“嗯……抱歉啊,和朋友在外面吃了些东西。”
订正,应该是喝了些东西。
“先进来吧。”
我沉默地点点头,反手关上门,再往前走了几步,把书包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妹妹微微歪着脑袋,也跟在了后面。她把挎包取了下来,踮起脚,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虽然十三岁了,但妹妹的身高还是很矮,和小时候相比只长高了一点,五官也很稚嫩清秀,拿到外面说是小学生都有人信。
但她也的确在慢慢地长大,如今已经快到我胸口的位置了。——我的妹妹正在长大。我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也不知道原因何在。
“那哥是不是不吃了?”她在我身后细声慢气地补充道,“在家里。”
不自觉地揉起了眉心,听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我坐在沙发上,仿佛被这句话戳死了一样,耳朵边全是哗啦啦的水流声,仿佛堵住了呼吸。
真糟糕啊。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浓重的负罪感压在心头,我把按着太阳穴,轻轻地揉着。该死的,明明一直以来这种事情都是我自己决定的,回家时间也好吃什么也好。
——也许我真做错了?
妹妹摇了摇头,走到了饭桌边上,端了一碗饭,然后挑了一些菜进去。客厅的灯是开着的,很亮,眼前很花,她的脚步声单薄得仿佛踩在玻璃碎片上。
“如果要吃的话,饭就放在这了。”
妹妹把饭放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动作非常轻。
我深吸了口气。肚子是有点饿了。
“哥,看会儿电视吗?”
明明清楚无比,这种事情持续下去不会有好结果——至少是对她来说。
但是。
“嗯……”
妹妹端来了自己的饭。今天父亲还没回来,大概是有事。电视打开了,闪出节目,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从扩音器里响出。我没有说话,妹妹也没有说话。我悄悄看了眼妹妹,她专心致志地吃着饭,看着电视,精致的侧颜透出着一种认真。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我惶然地看向一旁巨大的落地窗,黑色的玻璃倒映出了我被光映照着的苍白的脸颊。真是冷情啊。我想。
“对了。”
妹妹“嗯?”地抬起头,看向我,不解地等着我的下文。
我提议道:“明天要不要去海洋馆?”
“哥不是有打工和复习吗?”妹妹稍稍显得有些紧张,又看起了电视,轻轻咬着了嘴唇,一字一顿道,“那个,我不要紧的。不能给哥添麻烦。”
“……怎么会啊。”
我设法让自己露出补救似的笑容。
“去吧。我也快过生了。这也是给我自己的庆祝。工作什么的,我会请假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妹妹低下了头,粉扑扑的耳根子稍稍有些红了。
“嗯,那我就和哥去吧。”
电视机的声音依然在响着,除此之外就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而商品房外,是这座苍白城市八年来一如既往的漆黑天幕。看不见星星的天幕。
第二天,来到了海洋馆。
海洋馆的空间很大,一条水下通道贯穿全程。由于是节假日,所以人很多。这天妹妹显得相当兴奋,大厅排着队的时候就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一边听着一边笑着点头。
不久就进了海洋馆。她牵着我的手,在前面四处张望着。白光水波涌动的长长的水下通道里,大人牵着小孩,情侣互相依偎着,甜言蜜语和微微的普通谈论声混杂在一起,与鱼类搅出的水流的哗啦啦融合,就像是某种奇妙的音乐。我四处看着,奇妙地觉得安心了起来。
通道外的水湛蓝一片,波光粼粼。一条鲨鱼从通道上方游过,巨大的身躯遮下了好一片阴影,引得周围的人一片惊呼。妹妹站在前面,发出惊叹似的声音,视线随着鲨鱼搅动的水流移动过去,小小的脸蛋上满满都是高兴和激动。
“是鲨鱼诶!哥!你看!”
她使劲地拽了拽我的手,兴奋地把指向鲨鱼游去的方向。我今天早上起来就在担心她对昨晚的事情有芥蒂,但现在稍稍放了心。我笑着看了过去,鲨鱼巨大的身躯仿佛钢铁一样,搅动起了坚不可摧的荡荡水流,终于是远去了。
“真酷啊……”
“对了,那边是那是珊瑚丛吧?”
我伸手指了指那边瑰丽的精致珊瑚,看都看得出来,纯属没话找话……这话问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惭愧。但妹妹却没觉得什么,反而很用力地点了点头,显得很开心的模样。
“很漂亮哦!”
她睁大眼睛,看着玻璃外的鱼群,露出了超级萌的天真笑容,暖洋洋的让人心都要化了。妹妹把小手贴在玻璃上,眼睛炯炯有神。闪着灿烂的光芒。
“这条鱼好好看!”
我下意识地笑出了声:“你刚才的样子更可爱哦。”
妹妹的脸陡然变得通红。我试图用这种话来拉进距离,但看起来似乎没必要的样子。难道……她也不是会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人吗?
但是负罪感还是挥之不去。
“哥又戏弄我!”
她猛一回头盯着我,努力摆出一副“杀了你哟”似的鬼煞眼神,煞气熏天啊熏天……我揉了揉她的脑袋,想说很多。妹妹似乎也有什么想说的话,但却开始享受似的左摇右晃起来,这下就真成小猫了哟我说。
“是真话哦。”
“我不信!你肯定在戏弄我!”
她虽然乖乖地在我手底下晃着身子,但还是不服输地哼了一声,严肃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不过一边被我摸着头一边反驳我,这说服力可不怎么高呢。
“我家妹妹本来就世界第一可爱,事实不管信不信都存在哦。”我开始佩服我的口才了,调笑似的看向妹妹,“真的啦,我可是超喜欢我妹妹的。”
“嗯……”她昂起小脑袋,看着我,咬住了大拇指,哼唧道,“我还是不信!除非……”
我也笑着附和道:“除非……”
“除非,哥保证以后不骗我了。”她补充道,“——像昨天一样骗我。”
猛地一愣,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朝下望去。妹妹也站在了原地,牵着我的手,低头望向地面,纤细的肩膀轻轻颤抖着。
啊啊,原来……
是这样吗?
“……如果昨天哥真在外面吃了的话,在家里就不可能把我盛的菜全部吃完。所以哥一定没有在外面吃。既然如此,就不要说自己吃了。不然。”
妹妹故作凶恶地抬起头,瞪了我一眼:“哥真的会饿肚子的。”
我牵着她的手,觉得心里堵堵的。负罪感再度变得浓郁,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吞进去了一样。快喘不过气了,我自己。
——如果说妹妹对于昨晚的事情仅仅只有关心我这一想法,那我的所作所为,所想达到的事情,真的是无比的丑恶。因为,这是在践踏她对我的情感。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感,我才希望她不要继续下去。她应该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路。
可是……不够了。
也不对了。
我其实早就下定决心了的。
既然已经有了决意,那么在此之前,就别做那些有的没的事情了。全心全意地照顾妹妹——这样就足够了。父亲答应过,在我上大学后,好好照顾妹妹。
所以,那就不算在此列了。
“好,我保证。”我缓缓说道。
妹妹总算笑了起来。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发出咯咯的笑声,声音却稍稍低落。可旋即又觉得不对,便赶忙摆出一副严肃的小大人表情:“这才对嘛!”
努力想要装成熟的样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啊。我不由得失笑出声。妹妹涨红着脸,抬起手肘,打到了我的肚子上。她摇晃着小小的手臂,故意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哇呜哇呜地像个小老虎一样张牙舞爪。
“不要嘲笑我啦!”
“好好好~”
我止住笑意,向妹妹轻轻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小脑瓜。后者一个大退步,抱着脑袋撅起了嘴巴,泪眼汪汪地好不可怜。
“哥,又欺负我!”
牵着她的手,我哈哈大笑:“嗯哼,喊啊,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呀呀!破喉咙……”妹妹眼睛一转,也嘿嘿笑着大叫了起来。
…
离开海洋馆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天色变得昏暗,阳光从西边的天际射来,穿过高楼大厦的间隙,火烧火燎又形如黑烟弥漫,看起来落魄无比。大街上自然还是人山人海,背后就是巨大的海洋馆,快十层的高度,投下的巨大影子似乎能把人都压碎。
在宽敞的马路边站着,等待红灯变成绿灯。周围是拥挤的人潮。我和妹妹站在人与人的间隙中,前面是个提着菜袋的大妈。
“饿了么?”我轻轻地摇了摇妹妹的手,眼睛则环视周围。
“嗯。”
她低低地回了声。
“要不,去吃肯达基吧?”
“……嗯。”
站在人群中,我和妹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她有些心不在焉啊。我担忧地瞥了她一眼。她鼻子皱皱的,眼眶噙着泪珠,小手一直在脑袋上抓来抓去。
“怎么了?”
她整个脸登时就垮成了个苦瓜。
“怎、怎么了!快说啊!”我立时就慌了起来。蹲下身,双手抱住妹妹,我怕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妹妹发出抽泣似的声音,低着头,身体一颤一颤的。
“长草圆团子,不、不见了。”
我懵了。
“啊?”
“那个啊!我的发卡!”
我还以为什么事。不过是个发卡而已。我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然后鼓足劲把她抱了起来,转了个圈,面向了海洋馆。她愣愣地被我抬起来,我的手又在她柔软的脸颊上捏了几捏。
“干嘛啊!捏痛了!”她惨叫道。
“这才对嘛!”
我把妹妹放到了地上,再牵起她的手,走去了海洋馆的大门口,边走边笑道:“这才是你嘛。那样哭丧的表情,赶紧换成平时瞪我的模样吧。”
“因、因为,很重要呐……”
她讷讷地低下头,耳根子仿佛要冒出蒸汽一样,声音也期期艾艾的。既然都这么说了,就回去找啊。妹妹跟着我往前挪着脚步,我也不是很紧张了。
“轻松点。那就回去找啊。”
总之,乌拉乌拉地,我们又进了海洋馆。已经接近闭馆的时间了。门口的警卫看了我们俩人一眼:“快闭馆了。”
“我们有东西掉在里面了,请务必让我进去好吗?”
我诚恳地向看门警卫双手合十,如是请求道。妹妹跟在我身旁,也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精致得仿佛洋娃娃的妹妹杀伤力卓群,尤其是水汪汪的大眼睛,根本拒绝不了好吗。
警卫皱着眉,很纠结地才点了点头:“二十分钟内,找不到也要出来。”
“好,肯定的!”
之后,我们便进入了海洋馆找发卡。但有些事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的。找了快一刻钟,但是仍然没有找到那个发卡。偌大一个海洋馆变得空空荡荡,水下通道里几乎没什么人了。只有仿佛要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水和数不清的鱼类,寂静得只剩下我和妹妹的脚步声。
水流哗啦啦的声音随着它们的游动而响起,妹妹急得甚至边哭边找了起来。她小小的脸蛋上满是焦急,眼眶红红的,喉咙发出低声呜咽似的声音。她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激动了。
“只是个发卡而已……”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声:“没了再买,不好么?”
时间也不早了。如果再不回去,真要被锁在里面了。我轻轻地深呼吸着,思考该如何把妹妹先劝得离开这里。这才是现在最要紧的。
“不行!”
妹妹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她转过身来,通红的眼眶紧紧地盯着我,鼻子也红红的。
“为什么?”我皱了皱眉。
“不行就是不行!”她的情绪比我想象中的要激动许多,身体都在颤抖,“那东西,那东西甚至比我都要重要!”
“你是傻瓜吗?”
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们。有什么东西会比你还重要?光是这点就值得怀疑。而且我觉得我俩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东西。发卡只是发卡而已啊,难道是什么特殊的纪念品吗?”
说完这些,我甩了甩脑袋,稍稍有些焦躁了起来。闭馆时间可不是说笑。普通的发卡而已,随随便便就能再买。被关在这里一个晚上,有意思吗?
但。
“是哥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朝我一口气吼完,妹妹委屈地吸着鼻子,樱唇撅着,眼睛水汪汪的。我一时间却愣住了。因为我是真忘了。直到她在现在提起这句话,我才反应过来。
我……
我似乎……
我似乎的确是送了她一个发卡。记忆如同洪流般向我袭来,无数个画面一一闪过眼前。越过相处的无数日子,抵达某一刻某一瞬间。在小小的商铺里,兄长买下了一个脏脏的长草圆团子发卡,妹妹一路保存到了今天。
原来……是这样的啊。
我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堵着了一样,哗啦啦的水流声流进了心里,仿佛突然间冲走了什么东西。身体也被水流所冲过,失重感侵袭全身,缓慢地就像是飘浮了起来。
“那么……那么,继续找吧。”
这条路特别长。今天全部走完,几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本来只打算找找最后走过的那段路。不过现在……
干脆全部走完吧。
“可是,要闭馆了。”
妹妹昂着头,眼眶红红地看着我。
我笑了起来:“那就躲到厕所里呗。等他们闭馆了,我们再出来找。我手机还是满格电,所以可以开手电筒。”
“唔!呜喔!”她眼睛一亮,开心地欢呼着一跃而起,“哥!最棒!”
我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而妹妹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我。初中女孩娇小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身上,隔着的布料只有一层单薄的长袖衬衣。外面的夹克衫猎猎飘着,里面的小熊衬衣透出一抹娇嫩柔皙。
虽然上了初中,但是胸部曲线仍然很微小,偷偷望一眼空荡荡的领口,漏出的肌肤柔软白皙得仿佛奶昔,相当平坦而细腻,姹紫嫣红,只是比飞机场稍稍好一点罢了。
我突然不由得脸有些泛红,立刻抬头撇开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行动结束。一切大功告成。躲厕所的确是个好注意,我感觉我甚至有成为变态的潜质。我拆掉了女厕所墙壁上的通风口栅栏,把妹妹塞了进去,紧接着自己也躲了进去。把栅栏门再好好和上。
通风管道狭小得可怜,又黑又冷。所幸我穿了一件大外衣,身材也偏瘦长。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绕过妹妹的背部,然后抱住了她。
黑暗之中摆出的姿势莫名变得很尴尬。妹妹趴在我身体上面,腿分叉着夹住了我的左腿,冰凉的小手缠在我的脖颈,胸脯柔软的触感也依稀可辨,仿佛棉花压在了身上,软绵绵的。
借着厕所射来的微光,我勉强能看清她脸上挑衅似的狡黠笑容,齐肩短发和身体的冰凉香味游离着窜进鼻子,让人浮想联翩。小小的嘴唇也粉扑扑的,仿佛香甜的奶酪,充满着诱惑力,吐气如兰,更勾人心弦……
“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头液?”
我很无赖地说了这么句话,直接把尴尬的氛围打破了。妹妹陡然间脸色迅速变红,蒸汽扑哧扑哧地冒了出来,声音也激烈地颤抖了起来。
“哥!你……”
“嗯?”我似笑非笑。
她恶狠狠地哼了声:“你还真是会挑场合啊。”
我得意地笑了起来。想坑骗你哥还不够老道啊。
“那是。别以为我会被你戏弄。这套把戏我可不是不知道,不仅看得见吃不着,最后我会被耍一通还要吃个瘪。”
妹妹好似被拆穿了一样,立刻就如泄了气的皮球。
“……真要吃了我也随便啊。”她无精打采地说了句,声音低若蚊呐。
我一愣,没听清:“啊?”
“没有!”
妹妹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
“啊?”
“什么也没有!你刚才什么也没有听见!全部没有!不然!打你!”她涨红了脸,蛮不讲理地揪起了我的后颈,好像被撞见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威胁道,“懂了吧?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说——有说——说——”
我强忍着后颈疼,瞪了她一眼,把她的脑袋按到了我的脖子旁边。
“蠢货你说话声音太大了!”
之前的喊声慢慢地回荡在厕所外,经久不息。几乎是这个响起来的同时,远远地突然出现了脚步声。妹妹本来有些委屈地嘟着嘴,但现在突然安分了起来,躺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厕所门被打开了,一个清洁大妈走了进来。她困惑地四处看了看,打开了每一个厕所隔间,边开还边问:“是有哪位小姑娘在么?”
妹妹柔软的脸颊贴着我的脸,体温通过肌肤接触鲜明地传了过来。脚步声走到了排气窗下。后面就是风扇,所以我们只能躲在这个位置。但愿别被发现。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暖暖的气流“呼——”地吹到了脖子上,痒痒的。妹妹咬着贝齿,眼睛在黑暗里的微光中显得水汪汪的,目光却带着一丝恶作剧似的活泼。
但是很舒服,被吹气的感觉很舒服。非常舒服。我就是羞愧得快死了。妹妹无声地笑了起来,凑到我耳垂边又吹起了气。
仗着我什么都不敢做就无法无天了是吧!
我忍受着耳朵的瘙痒,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脊背,用眼神严厉示意她最好停下。
……不过,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直到那个清洁大妈出去,我才松了一口气。妹妹也偏过头,装得一脸无辜样的看风景,可是这里一片漆黑哪里有风景可看?我猛咳一声。
“还不动?”
妹妹身体陡地僵直,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了起来。
“我是说,还不给我赶紧出去?”我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训了一句。
…
总之,就这样,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待在了大门紧闭的海洋馆里。这个海洋馆有摄像头不假,但主要是大厅里,水下通道里几乎没。而且晚上好像过了午夜就没人值班了。
顶多明天开馆时被抓到,不过完全没关系。
“哥!”
“嗯?”
“我要听你唱歌!”
漆黑一片的水下通道里,妹妹元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座水域,许多鱼类纷纷游了起来。我差点没吓个半死,没好气道:“故意的吧?”
“才没有~”妹妹在前面转过身来,对着我手机的手电筒光芒,做了个吐舌的鬼脸,“是哥自己的问题啦诶嘿~”
“嘁。”我切了声,“那你要听什么歌?”
她像个小学生似的举手了,严肃发言道——
“妹妹天下第一可爱!”
“刁难你哥么!”我吐槽道,“你这样子我连槽点都找不到好吗?”
妹妹嘿嘿一笑:“这样才有挑战性不是吗?即兴来一首嘛。要是你唱的话,我也会唱长大以后嫁给哥哥的哟!”
我呲牙咧嘴:“唯独这个请放过我!”
“偏不!”
怎么就这么喜欢这种事情呢。我叹了口气。
“那就唱吧。”
屏息凝神,我开始专注地调整呼吸。既然是即兴唱歌,那就要讲究有趣才行。
“妹妹天下第一可爱~
像是糖果一样甜,
每个人都喜欢她!”
特意哼了首欢快活泼的调子。妹妹听了却立刻就笑了起来,笑声甜得像是糖果,同时也相当夸张,好像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没好气道,“我也是筹备了好大的心理准备!”
二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水下通道里回响,但她一点也不怕,反而还朝我比了兔子手势,得意洋洋道:“我觉得有趣就笑了嘛!哥觉得不行吗?”
“……随你啦。”
妹妹咯咯地笑了笑,然后正色了起来。
“那归我了?”
“嗯。”
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因为妹妹陷入了沉默。她说她要唱的是嫁给哥哥吧?……算了,干脆跳过去吧。这个也不太好。可当我才想略过这事转移话题的时候,妹妹开口了。
倒不是唱歌。
“如果我说……”她歪着脑袋,忽然说道,“我长大以后想嫁给哥哥,是认真的,哥会怎么样觉得?”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我瞬间被吓着了。心脏漏了一跳。打住,开始思考。我闭上眼睛,缓慢地深呼吸着,耳畔仿佛幻觉般地出现了微微嗡鸣。面对这样的提问,我该怎么回答?
我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用我觉得最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保证的,只有一件事。”
“——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会照顾你。”
妹妹听到了这句话,低下了头,眼神被额前的头发所阻挡了,也看不清她的脸色。希望她不会因此而怎么样吧。我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因为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也像是人生的终结疑问一样。
可哪知道,妹妹突然“噗——”地笑了出来。
“能保证吗?”
我一愣:“能。”
“那好,我要你永远都照顾我。”她站在我身前,毫无犹豫地、无比笃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啊?——啊咧咧?”
我瞪大了眼睛。一条黄白相间的条纹鱼游过了我的头上,掀起哗啦啦的水流,记忆似乎都被打湿了,留下了水淋淋的痕迹。
—
最后果然演变成了玩游戏。是打扑克。找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找到发卡,一合计,果然还是算了。
夜深了。
父亲发来了一条消息,说他要去求一轮融资,连夜的班机。我看了眼消息,回了个好就把手机放回了地上,没打算和妹妹说。
“还想玩么?”
没错,我口袋里带了扑克牌。我和妹妹一直在打梭哈。这是一项竞技性很高的游戏。我和她之间有输有赢。起先她似乎不感兴趣,但很快就学会了,经常和我打。
说实话,女孩子会喜欢梭哈,我也挺惊讶的,不过也很高兴。唯一和我关系深厚的人,可以和我玩得势均力敌,其实很令人开心的。
把牌整理到一起,洗牌完毕。这时,妹妹眼睛迷迷糊糊好像转着蚊香,纤细的身体左摇右晃,手臂也软软得垂在地上。明显快撑不住了。
“还!来!”
她鸭子坐在地上,酒醉似的扬起手,然后猛地拍向地面,几乎是喊出来的。
在这座水下通道里,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而且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两点。只怕她从来没有熬过这样深的夜。不过我也差不多。只是虽然有些困,但尚且还能撑住。
“还来个什么劲啊。再有什么新鲜劲,这时候也该过了。睡啦睡啦。”
我把扑克牌收回口袋里,妹妹见状,本想横眉竖眼一番,结果却实在是没了力气,身体跟着抬起的手,直接朝后面倒了去。
“我……才……不……唔啊……”
“别直接倒了啊喂!”
——“砰!”
我几乎是跳着过去了,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但好歹还是在千钧一发直接把直直倒下的妹妹给扶住了。现在姿势非常尴尬,我扭曲着扑倒在地,两只手伸向左方接住妹妹,脸和地面亲密接触,感觉只要轻易动一下就有某个地方扭伤的可能。
“啊!没事吧!”
妹妹一个激灵,被弄得立刻清醒了些。她惊慌失措地坐起身,我则终于颓然倒地。啊,真惨……妹妹用小手轻轻地把我从地上翻了个面,算是正面朝上了。
“还……还好。”
我无力地挥了挥手表明自己尚且幸存。妹妹这才松了口气。
“让我看看。”
她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右手轻轻摇了摇我的手臂。
“痛吗?”
“还好啦。”
“那这只呢?”她摇了摇我的另一只手。
“也还好。”
我感觉我才是被照顾的诶……看了看周围,幸亏没人。
喂!说你呢!就那个!那条鲨鱼!你在外面瞅啥瞅!我妹妹关心我呢!我恶狠狠地瞪了眼上方的鲨鱼。
“躺好!”她横眉竖眼训了我一下。我立刻乖乖地躺在了地上。
妹妹打了个哈欠,敲了敲我的左腿膝盖。
“怎么样?”
“也没问题啦。”
“右脚呢?”
“我觉得非常棒。”
她这才放心地放开我,眼睛微微眯着,坐在一旁,仿佛又快要睡着了,但仍然一副强撑的模样。我这则眉头一挑,心中暗自冷笑,小样,我腰闪了,你完全没测到点子上。
刚洋洋得意完,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因为这种事情得意的自己可真愚蠢。
我揉了揉自己的腰,而妹妹靠着通道的边沿坐在地上。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二十七的电量了。我想了想,勉强爬了起来,然后坐到了妹妹边上。
“唔……唔……唔呃!”
一晃一晃,妹妹就要睡着了的样子、但她即将睡下去的时候,脑袋一斜,忽然碰到了我的身体,登时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显得很是惶然。
“还能……继续……和哥玩。”
我叹息道:“安心睡吧。”
——我轻轻伸出手,就像是我此前无数次伸出手一样,揽住了她的身体。妹妹愣了愣,终于没再说什么了,顺从地躺到了我的怀里,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我用力把她抱到我的腿上。然后调整成横抱,尽量让她躺得舒服。有些冷了。接着,我单手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盖到了她的身上。
“晚安。”
“哥,你也晚安。”
妹妹安心地躺在我的怀里,即使上了初中,却依然还像是一个小孩子。或许说她始终都是小孩子呢。我的衣服把她严严实实地盖着,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一点也不重。
轻得仿佛羽毛一样,脸蛋也可爱得仿佛工艺品。静静沉睡的侧颜,也像是二次元萌系风格的插画的人物,充满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漂浮感。微阖的眼睛,小巧的鼻尖,粉扑扑的脸颊以及殷红的嘴唇,安然睡眠的平静模样是如此的可爱。
我看着怀里的女孩,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也希望,我的青春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手电筒已经关了。手机关机。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鱼类在水中缓慢游荡。我轻轻哼起安眠的摇篮曲,哼给我答应要照顾一辈子的女孩。
——
——
终于,我迎来了我的十八岁生日。
十一月二十三日。
生日宴会定在二十二号的深夜,凌晨十二点开始。这一天父亲和母亲依然不在家。最近经济很不景气,据说公司也快分崩离析了,几个元老正商量自立门户。事业最大的父母自然很忙。而且母亲对现在的妹妹非常满意。她拿出的成绩几乎是可以让所有人闭嘴的优秀。
我自己一点都比不上。比如说钢琴,现在我面前要是有架钢琴,只能随便乱谈。
但也不是没有值得骄傲的事情的。
我现在兼职三份工。周末上午在肯达基打工,下午在图书馆整理书目并且担任引导员。周一到周五晚上在杂货铺担任售货员。因为小时后在祖母家的经历,所以这方面的工作我掌握得很熟练。
至于十一长假带妹妹去了海洋馆,我是直接请了假的。平时工作态度良好,所以请假也很容易。
言归正传。虽然说今天有计划是买生日蛋糕的,但是妹妹强烈否决了。她说她自己有惊喜。
“哥,你要先闭上眼睛哦。”
冰凉柔软的小手握住了我的双手,盖在了眼睛之上。我哼着小曲,听话地用手盖住了眼睛。耳畔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厨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匆匆忙忙的。
“小心点别跑太快。”
妹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即使这时候哥哥也像是一个老头呢。”
“可你的确跑快了。”我争辩道。
“好好好,我下次会注意的。”
“这才对嘛。”
妹妹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哼哧哼哧”的喘气声传来,果然还是应该去帮忙啊。我担忧地向。终于,随着什么东西落在眼前桌子的声音响起,一切终于都陷入了平静。
“好了哦,可以看啦。”
终于好了。我叹了口气。于是,也放下了双手——
“……不、不是吧……”
在我眼前的,是一座三层高的巨型蛋糕,上面有两个糖雕小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妹妹。柔软香甜的奶油在外面点缀出一圈圈花边,上面放着樱桃、巧克力等各种装饰,看起来赏心悦目,吃起来也一定很好吃。
“怎么样!”
一旁,妹妹穿着厚厚的围裙,手上戴着使用烤箱的厚手套,脸上是满溢出来的得意。她骄傲地站在那,仿佛是在等待夸奖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真……真厉害啊。”
我由衷地发出了惊叹。因为这一幕真的很惊人。妹妹几乎从来不下厨房的,但现在却做出了这么一手甜品蛋糕,真的很让人吃惊。
“还有哦!”
妹妹兴奋地跑向自己的房间。我站在原地,就这么充满期待地等着她。很快妹妹就出来了,手上多了好几个小瓶子。小瓶子里面全都是小彩纸折成的星星。
“哥!你看!”
她献宝似的把小瓶子一个个放在桌上,无比认真地说着:“红色、白色、黄色、蓝色……总共有一千八百个哦。”
我眼角大概是在抽搐吧,眼睛有些酸。见鬼的,太久没眨眼了。我揉了楼眼睛。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那些彩纸……不,不对,应该说糖纸。那些小星星,都是糖纸折成的。
几乎可以想象她一天天地收集这些糖纸,然后费尽心力,用粘胶和剪刀拼出一个个小小星星究竟有多么困难。因为糖纸是方的,所以必须粘贴成长条,裁剪掉多余的部分才行。白天晚上学校家里……该死的眼睛真的好酸啊。
“有些是哥以前给我的糖留下的糖纸哦。”她有板有眼地解说着,指向了第一个瓶子,神色里有怀念,也有骄傲,“当初我就在收集糖纸了,后来慢慢地抽时间,就做出了这些小星星。”
我狠狠地擦着眼睛:“真不愧是我妹啊!”
她闻言刚想自我骄傲一两句,不过看到了我,突然愣了。
“诶……哥,你怎么了?”
“才没怎么!”
想到了许多事情,许多发生过的事情,许多将要发生的事情,又想到了眼前的许多的小星星,我真的很费力才把眼泪擦了回去。现在越开心,我越难过越不安。
因为。
“哥这样的话……”妹妹讷讷地说,“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我把眼泪全部擦掉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没有啊!”
“……那?”
“其实啊,我最喜欢我的妹妹啦!”
我答非所问,气势汹汹地喊出了这句话。虽然很突兀,但这就是我此刻的内心话了。小小的家中,大大的城市里。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谁的话,那答案毋庸置疑,只有可能是妹妹了。
“哥!你犯规……”
妹妹突然涨红了脸,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想说什么,但嗫嚅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于是她干脆脱下手套,哼了一声,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喂!奶油搞我脸上了!”
她是跳着过来的,我下意识地稍稍弯了腰,担心她摔着。谁知道她狡黠一笑,顺手用手指抓了一把奶油,然后糊在了我的脸上。
“哥变成了大花脸!”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哦!”
我也嘿嘿一笑,挑出一抹奶油,朝妹妹脸上涂抹了起来。她却不躲,一只手抱住我的身体,另一只手又沾了些奶油,娇笑着直往我脸上抹。
“哈哈哈!哥变成了超级大花脸!”
“你也一样嘛可别笑我!”
妹妹忽然不涂了,反而把小脸蛋凑了上来,开始蹭啊蹭我的脸。奶油都糊成了一团。我也任由她去了,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摔下去就很糟糕了。
“小心啊。”我提醒道,“别乱动,会摔下去的。”
“诶嘿~”
这么大的兄妹了,这么亲昵的确很不正常。但想想看,直到现在,我们都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两个人默契地谁都没有率先提出这个问题,似乎打算就这么住下去一样。这样的情况,本身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只怕是会被世人嗤之以鼻吧。
但是,此时此刻,只能这样了。
正如既然妹妹没有说,我也没有说,所以至今仍然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
脸上滑滑凉凉的,像是被什么小动物舔了一样。我陡地一惊。妹妹伸出舌头,轻轻地把我嘴边的奶油舔了一下,不过几乎是在我察觉的瞬间,就低下头停止了这个行为。
“哥的愿望……”
“什么?”
我有些尴尬地问道。刚才的场景真的有些禁断了吧。明明是纯洁的兄妹情片场,为什么忽然就有种要歪到本子剧情的感觉?
“哥的愿望,是什么?”
妹妹把头埋在我胸前,讷讷地这么问了一句。
“我的愿望啊……”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此时此刻。
站在这座一百多平的商品房里,在这座我生活了已然八年了的苍白城市里,在我最可爱的妹妹面前,我的回答是什么呢?
这么长的时间过来了,这么多的日子过来了。十八岁的青春也终于结束了。
从我祖母去世,第一次见到妹妹开始,直到现在几乎成为了二位一体的状态,也度过了许多事情。我的未来还很长,但最值得讴歌的幻想乐章已然终焉。
在这一刻,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完全不用考虑嘛。”
我笑了起来。
“当然是,希望我可爱的妹妹,永远幸福快乐啊。”
妹妹眼睛一亮。她嘴角一翘,一句话也不说,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然后——
然后直接亲了过来。
冰凉甜蜜的小嘴,印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仿佛被什么电流击中一样,我浑身一个激灵。妹妹脸色酡红一片,小手依然抱着,又亲了好几下。
“KISS……是这样的吧?”
妹妹直直地看着我,鼻尖对着我的鼻尖,有些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着嘴,脸上仿佛都要冒出蒸汽了。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在做什么?”
“小KISS呀!”
在这一刹那,妹妹露出了,我此生见过的,最为可爱的表情。那个鼓足勇气的笑容,我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
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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