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两周以后,指间上的美甲已经完全与我的皮肤溶为了一体。
每次看到我的手指,我都会高兴得不得了。我经常欣赏着自己那枚银色的指甲。这块小小的指甲已经不只是一个装饰品那样简单了,它让我感到一种生命的活力,一种真实的存在感。
虽然我没有办法好好表达清楚,不过我时常都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我在指尖上养了一片指甲,而且它还在不断的生长。
不过我并没有告诉几个人。
可能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而且我觉得她们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了解我的感受。
然而一天晚上,我的左手却开始帮我拿起了茶杯。
那是发生在晚餐时候的事情,我正在根阿咪一起在一间面馆吃着炒面。可是那家面馆的厨师手艺可能不是太好的缘故,配菜里的盐放的稍微有点多,所以我开始感觉有些渴。
不过因为店面里的电视正在播报有条有趣的新闻,因此我还是迷迷糊糊地把喝水这回事给忘记了。
“喂喂!要洒到身上啦!”
新闻正好播到重要的时候,突然听到阿咪大叫的声音,我一下子回过神。其他人的视线好像针扎一样得集中在我们俩身上,这让我的脸哧地一下就烫了起来。
因为新闻关键的地方被打断而感到不满,也因为被整间店面里的顾客注意感到害羞。出了什么事情啊?这么大呼小叫的。
我板着一张脸转过头去,然而就在自己的视野回复到正常角度的时候,鼻尖却刚好碰到了一个茶杯。自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杯子吓了一跳,肩膀都哆嗦了,于是麦茶洒了一桌子。
“哎,你是怎么搞的嘛。自己把杯子举到眼前了都不知道嘛?脸都没转过来就往脖子里面倒!”
阿咪帮我用纸巾擦拭桌面上的麦茶。不过我并不记得自己有拿起过杯子,更不觉得自己会做出往脖子里面倒麦茶的习惯。
自己如果想要拿起杯子和麦茶的话,那一定会清楚的,然而我却什么都不明白。
难不成是自己的左手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拿起了杯子,想要给自己喝水?
我突然这样想着。
“哎,阿咪。我的左手好像有些奇怪。”
“哈?自己心不在焉却想把责任推到左手上面?”
阿咪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不,我是说真的。”
我试着跟阿咪解释。
“好像就是从两周前开始的,我的手啊......好像变成活的了。”
然而阿咪露出一脸很复杂的表情,只回答了一声‘哦.......’。
我知道自己一定被她当做傻瓜了。
回到家里以后,我在写作业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左手的确有些奇怪。我最近总是这样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欣赏着左手上的指甲。我就是有这种习惯,每次得到新东西,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以后,短时间内就会感觉特别稀奇。
虽然阿咪告诉我说这种习惯不好,因为过热的稀奇感会提前将应有的兴趣磨损殆尽。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看习惯了就会失去兴趣的类型,反而到最后这种兴趣会变成所谓的依赖,而让自己更加珍惜它们。
但是那天晚上,自己的指甲确实有些不寻常。
带有银色火焰花纹,散发出些许青色的美甲。我仔细看了一会,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禁不住地叫出声来,我想自己当时的声音一定非常奇怪,因为可以看到对面的邻居纷纷打开了自己的窗帘向外窥视。
那枚指甲开始变得透明了。现在它虽然还是散发出夹杂着淡淡青色的银灰,但我总觉得那颜色变浅了。
而且靠近台灯,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透过皮肤看到一些类似于血管的东西从指甲扩散到我的整个手臂,一直到手肘为止。
那是些青色的,真的好像血管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用强光照射的话,藏在皮肤下面根本就看不出来。
啊,自己的血管真的有这么多吗?
好像前一阵子真渚说过自己的手指血管很多?而且上周自己好像也看到了整个左手上面都有血管?
但是现在为什么会连整个上臂都有呢?
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不过我立刻就用‘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这种理由搪塞过去了。
现在的日光灯真是麻烦。
我从书包中拿出课本跟笔记本,开始复习白天在学校学过的古文。古文是很麻烦的东西,不单要背诵而且还要回解释它们的意思。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学那种东西,所以每次都是看一会就看不下去了。
今天也不例外,我试着从书本的注解里面找出相应的翻译方法,可不到五分钟,我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开着的电视上面。我开始自暴自弃,合上书干脆地看起电视。
不过我还是坐在书桌前面的,没有躺在床上。因为我知道如果自己躺下了,那绝对就会顺势睡到第二天早晨。明天还有历史的测验,就这么睡着了可不行。我决定只看一会电视,就回来复习历史,可是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沙沙’的声音。
那声音熟悉到不行了,根本就是在用笔写字的声音嘛,我奇怪地向四周看了看,却发现小小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可是被吓到了,背上冷汗直流。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面却听到了其他人写字的声音,这种事情根本就只有在恐怖片里面才会发生嘛!我赶紧合上书,准备去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就在我低下头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己的左手在写字。
真的,自己的左手在自己写字,我可没有让它写!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是左撇子!。
我竖着耳朵听了听,那种沙沙的声音的确是自己左手里的笔发出的声音。看来我的左手自己也不擅长写字,不单单写得歪七扭八,而且顺序完全颠倒。不过它还是在认真的写着,虽然很难看清,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把本子倒过来读,才知道了上面写的什么。
那是自己刚刚想要写完的古文翻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肯定没有看错!我虽然很惊讶,但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受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我之前就一直从这块美甲上感受到一种无可比拟的真实感,就好像这块指甲是活在我手上的样子。至少这件事情在我看来,可比一家古董店的店长经营美容生意好多了。
但是阿咪却不这么认为。我把自己左手的事情告诉了她,可是她半点都不相信。
“小蒲,最近有没有碰到脑袋?”
她看着我,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于是作为惩罚,我抱住她玩弄了她的身体一番。
那天晚上我飞也似的狂奔到阿咪家,从她家院子里的树上爬进她的屋子里。阿咪家的院子没有灯,所以黑乎乎的,这让我在爬树的时候狠狠摔了一跤。
“我说的是真的啦,阿咪。”
我把袖子卷了起来,让她看看我的胳膊还有那枚指甲。如果她看到那些从那枚指甲延伸出来的血管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吧,这样她就不会再怀疑我碰到脑袋了。
果然,阿咪看到了我的手臂以后,失声大叫了起来。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看到那些血管了没?”
“不.....不是这个问题.....”她捂住嘴巴,一脸茫然地紧紧盯着我。
“你的胳膊破了啊。”
一瞬间我没能明白她在说什么,然而当我自己看了一下胳膊的时候,也说不出话来了。
自己的胳膊受伤了,那是一条很长而且很深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伤了的缘故。
皮肤已经完全翻了出来,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大堆,一直进到袖口里。看那上面还有棕色的污渍,大概是刚刚爬树摔了一跤的时候弄伤的。
可是我却半点都不会感觉到痛。
自己的胳膊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都不知道。
我马上就慌了神。
可我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自己的胳膊的确伤的很重,现在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阿咪拿出家里的急救箱,我想自己的左手大概要留疤了。
我难过地看着自己粘糊糊的左手,发现它正在微微颤抖着。
阿咪打开了急救箱,我刚想用右手拿出里面的红药水,但却被左手抢先了一步紧紧握住。
所以我也没办法,只能用右手别别扭扭地扭开了瓶盖。我的左手好像对于自己的伤势感到很焦急似的,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迫不及待地去抓药箱里面的消毒棉。
“你什么时候变成左撇子的?”
阿咪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的脸,这样咕哝了一句。
“我不是左撇子啊,可是我的左手自己要干这干那,我也没办法。”
在那之后自己的左手又自顾自地在没有我的命令之下完成了剪绷带,包扎伤口等一系列的动作,而我只能好像局外人似坐在旁边的看着它,偶尔用右手帮帮忙。
它好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最后完成的时候还把自己举到我的眼前转来转去,让我仔细看了看。
我那晚用了一整晚的时间盯着自己的左手,最终我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它拥有自己的意志,而且它也了解我的意志。
虽然偶尔会很不听话,不过它却会按照我的意思行动。
为了试验,我在手边放了一个遥控器,如果我想要打开电视的话,并不用向左手发出‘去拿’这个动作。左手自己就会了解我的意思,自己把遥控器拿起来。
而且自己的左手还是个蛮爱管闲事的家伙,打开了电视之后它就会自己换到我喜欢的音乐节目,然后又自顾自地跟着电视里播放的音乐打起拍子。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左手变成了一只宠物,其实这种感觉还是蛮方便的。可唯一的代价却是我左手的直觉变得迟钝了,虽然自己硬要控制左手的话,它还会在我的控制之下,但唯独感觉回不来了。
就好比疼痛啦,冷热啦什么的,对那种刺激不是那么敏锐了。仿佛自己的左手变成了别人的东西。
那种感觉不是很好,说实在的很难受。
所以我就在想,怎么才能把自己的左手赶走,夺回原本的知觉呢?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好像就连这种想法那左手也很清楚,它好像在讨好我似的,开始乖乖地躺在那里不再乱动。然后慢慢的,自己的原本变得迟钝的知觉也恢复了。
我感觉很开心,因为自己还是拥有着自己的左手,它不是什么别人的东西,只是有了自己的意志罢了。
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自己可不可以跟自己的左手交个朋友啊?
我继续动着自己的左手,发现它现在就很听话地呆在那里,服服帖帖地,完全好像是属于我的东西。
我一下子感觉安心了很多。
也许自己在身体里面养只宠物也不错?
我认真地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