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数学课下课还剩下五分钟了，同学们明显已经失去了听课的耐心，一个个收拾好书包，双手在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搞小动作，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挂在黑板上的圆钟。
最后五分钟，放学前300秒，这很可能是老师们“殊死一搏”，将最后的知识精髓全部爆发出来的时间。
但同时，这也是整节课里头，同学们学习效率小于或者等于零的时间段。
很矛盾，但这也是事实。
将学习态度的严谨性贯彻到底很难，整个高二一班只有一人能做到，那就是将学习视为生命最大乐趣的路苹果。然而，路苹果从始至终都在刷试卷题，根本没管老师在讲什么。老师讲的新课，他有在前一天晚上预习过。由于没有什么不会的知识点，于是他一直在安心刷题。
心思在学习上的学生不在乎老师，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学生更不在乎老师。在这个尴尬的时间段，老师自然也知道继续讲课只能是对牛弹琴。他布置了作业，对课堂的内容作一个简单的收尾，然后开始和同学们闲谈起来。
“听说我们学校有一个网上论坛，叫什么‘水果高中学习资源论坛’。同学们有了解一些吗？和老师说说？”
老师注意到一些趴桌子睡觉的同学们抬起头来，神色精彩。他继续问：“好像很有名的样子，听你们下课的时候都在谈论。我有找到那个网页，可是登陆不进去，同学们谁可以告诉我怎么登陆进去吗？”
同学们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摇了摇头，相互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就像是什么特殊组织的暗号一样，同好中人的微笑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彼此的盟友。
“这什么玩意？学习资源论坛？好无聊啊！”
“我们怎么会知道那种东西呢？我们可都是好孩子。”
“祖国的花朵。”
除了睡着的以外，班上只有两名学生对老师的话题不感兴趣。一名是困扰在椭圆与外切三角形之间三个交点的相互联系规律问题的路苹果，另一名是一班班长。
女班长苦笑道：“老师，我们上课真的没有玩手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联想到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
老师推了一下老花眼镜，真挚而又可惜地摇头：“你们这些人啊，有了学习资源不好好利用，反而整天想着玩手机，看什么少儿不宜的小人书。唉，论坛是个好东西，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学习资源’耶，一看就很多练习题什么的嘛。你们啊，你们！要不是我老了，不擅长你们年轻人这些网络玩意，我肯定去弄几套试题给你们做做……”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小，老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闭上嘴巴，缓缓回头。背后黑板墙上的钟表秒针正在倒计时，课堂时间仅仅剩下三十秒。同学们的身体紧绷起来，一个个将身体探出座位，只等一声令下，即可窜上教学楼与餐厅的“冲刺跑道”上。
忽然，老师猛然回头，他看到一节课都不曾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超过三秒的路苹果慢慢抬起头来。那家伙的眼神中充满了憧憬，嘴角中挂着淡淡的笑容，鼻息长而悠然，一般路苹果遇到无可奈何的难题时才会露出如此表情。
看起来路苹果是要提问了，作为老师，虽然不是不愿意，但是如今面临下课放学的紧要关头，加上路苹果作为年级第一名，问的问题都有一些……老师还记得，上一次路苹果问了他一个问题，他为了面子想要强行解开，于是从中午饿到了晚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差点秃顶了。那天晚上洗头的时候，头发哗啦啦地掉落。路苹果问的问题需要他用尽取得数学博士学位所学的一切知识才可以解开，老师一直不明白路苹果算一个三角形内角怎么会画上六个辅助圆让它们相互外切。
“路苹果！”老师握紧拳头，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包括路苹果。在下课前的关键时刻，老师大喊大叫无异于是在一根紧绷的线上乱弹琴——线上是由全班同学一起变化而成的蚂蚱。
“路苹果，今天你的学习状态不错！值得夸奖，再接再厉。”距离下课还剩下二十秒。
“谢谢老师，老师我有一个问……”
“老师有一个脑筋急转弯想不通，于是想要考考你。老师问你，咱们班长的名字叫什么？”距离下课还剩下十秒。
“嗯？”无缘无故被关联到的女班长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扭头去看路苹果，然后发现路苹果也正在看着她。
窗外正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路苹果看向女班长时，金灿灿的阳光让女班长的镜片映照出青蓝色的光芒，路苹果看不清她的眼睛。
路苹果不以为意地说：“这算什么脑筋急转弯嘛，我们的班长我当然记得名字啦！班长叫做……”距离下课还剩下五秒。
路苹果没有看见，女班长的目光胆怯而又惊喜。
“咦，班长叫做什么来着？”
“铃……”下课了，同学们尚未冲出教室的门，只感受到一股黑色的狂风迎面而来，像是实心的墙壁倾倒下来，将他们逼压得无法动弹。
路苹果刚刚反应过来，老师就已经不见了。窗外可以看见教学楼的外部，老师已经钻进了小轿车里，轮胎旋转引擎声轰鸣，绝尘而去。
“遭了。”路苹果暗想。
他看到女班长撅起了不满的小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