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新的开始是终结的接近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知了”
烦死了。
吵死了。
只要一听到蝉鸣声。
只要一听到知了声。
我就要疯了。
“真是这样吗?哥哥?”
妹妹坐在我面前。
“真的是因为很吵吗?”
妹妹坐在白色的房间里。
“哥哥其实很清楚吧。”
妹妹和我坐在白色的椅子上。
面对面。
眼对眼。
“是因为我的原因吧。哥哥。”
她微笑着。
笑得如此甜蜜,如此可爱,如此温柔。
“你杀害了我,你抛弃了我。你放开了我的手。”
我什么都不能想。
空白,灰白,纯白,虚无,空虚。
“但这些我都无所谓哦——只要哥哥活着的话。”
活下去,活下去。
“赎罪吧,痛苦吧,折磨吧,自虐吧,扼杀吧,内疚吧,矛盾吧,徘徊吧,混乱吧,迷茫吧,混沌吧,绝望吧。”
不准死。
不自杀。
不逃避。
“然后来到我这里吧,”
来到哪里?回到哪里?去到哪里?
是妹妹出生的那个时候?
是噩梦发生的三年前?
还是七年前我杀死妹妹的时候?
“我最○○的哥哥。”
夏蝉的鸣叫声终于消失了。
△ △ △
“犯罪异能者‘自杀感染’黑田世理和‘二十六字母’《P》将在明天早晨被送到GPC监狱。这次连续自杀事件的一共6名被害者的所有责任由GPC来负担,其他麻烦的后事我和岩田还有后勤人员正在解决,中坂你就不用特别在意了。”
“《S》呢?被她破坏的商业区大街还没有修建完了吧。”
“我们还没有找到《S》,估计已经再也找不到她的行踪了。剩下的就是当天在大街上的目击者们,处理后事的《健忘者》后天就会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人记得一个小女孩摧毁了一跳大街,而是一场普通的瓦斯爆炸事件。当然媒体和网络都在我们的控制下。”
“那自杀事件的被害者亲属们也会忘记吗?”
“不会,他们只是相信6个人的自杀是单纯的事故而已,况且5个被害者被证实了平时患有重度的抑郁症,所以不会让他们连自己深爱的人给忘记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
“为什么你要谢谢我啊。”
香月岚苦笑着说道。
“我是替他们向你道谢的。”
我诚恳的低下头。
岚本来是想再说什么的样子,看见我低下头久久也没有抬起来就欲言而止。
昨天凌晨黑田被逮捕后,我就立即被送到奇海医院,不幸偏偏被交给了乌羽麻耶,提心吊胆地接受了不知何时被解剖的恐怖手术。
立刻被判定双脚双手全都是断裂行骨折,只要严重一点,我就再也用不了我的手。但是更让我惊讶的是乌羽并没有发作“解剖狂”症状,而是精心认真的进行了治疗。真奇怪。
结果我迎来的结局是双脚双手朝天悬挂在天花板下,被又白又硬的石膏拴住,动弹不得地睡癫在病床。
“不过你的恢复力还真是令人惊讶,刚过去一天就可以动一只手了。”
岚钦佩般的注视着我现在灵活自如的右手。
“哈哈……对我来说这一场的回复速度只会让我觉得很困扰罢了。”
根据乌羽的说法,不到8天,我就能出院。这样就不能细细品味骨头愈合时萌生的痛觉啊。
还记得上次乌羽也说过这仿佛是“时间快进”一样的恢复愈合速度,该不会是我的异能的“副作用”吧……以我的智商我还是放弃了思考。
“虽然我的手是慢慢好了,但是你的还…………”
我纠结地瞄了一眼岚的右手,每当看到那只被白色的砂布团团包住、还有点血渍的右手,我的心脏就变得非常难受,无法顺畅呼吸。
“都说了不用担心,没关心的啦。”
岚一脸轻松地甩着右手,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
就算她说没问题,我自己也无法轻易接受。
“这是我的选择。”
她并不后悔拿一根削尖的树枝刺穿自己的右手,我很清楚这种举动的意义,她也是由此战胜了《P》,从死战中活了下来,还救了岩田大叔的一命。
岚出色地成功了自己的使命,干的非常漂亮,,但她遭受的痛苦经历则是我的过错——无法原谅自己的罪孽。
“……是吗。”
我的丹田充斥着内疚感,渴求着大喊一声“对不起!”但若我这么做,岚一定会严肃的训斥我。
可是也许这种想法本身是一种逃避责任的借口而已。
“对了,山崎他怎么样了?”
虽然没有像黑田那样受了伤(这一点让我很气愤),但说巧不巧就是山崎听到了我和黑田的对话……
“到目前为止他在GPC第十六分支部的监视下软禁在他的家,不过……”
岚看着我有点难以启齿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啊?
当我疑惑不解的侧脑袋时,岚却对我说道。
“山崎应该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你说啥?”
岚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瞳,用比刚才坚定地口气说道。
“就是说山崎会加入GPC第十六分支部,成为我们的同伴,已经从总部获得许可了,所以——”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可能!我听错了!肯定的!为什么那个恶心的伪君子要成为我的同伴啊!
“为什么那个恶心的伪君子要成为我的同伴啊!”
“冷静点中坂,你吐露出心声了。”
岚把右手举起来给我看,膨胀的罪恶感让我找回了理性。
“之前在二宫大厦地下停车场对山崎做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你有多么讨厌他……但是已经知道异能和异能者存在的山崎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于是干脆把他招进GPC更有利于管理和掌控。”
“我也知道,不过,这也太……”
“这是皮埃斯部长的决定。”
“唔……”
那个儿童少女不是在美国嘛,怎么知道的啊!读心术还能远距离感应?!
“我打电话给她了。”
“原来是你联系的啊!”
由于剧烈的吐槽,骨折的地方又开始痛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仰望白色的天花板。
“哈啊……看来山崎是GPC成员的事实已经不能改变了啊……”我决定死心了,任其自流吧。
“所以说,谁叫你不知好歹,独自面对危险的犯罪异能者,制造不必要的麻烦让我们收拾烂摊子啊。”
啪!(岚拍打左腿的声音)
“好痛!!!”
不过把山崎比喻成烂摊子还真是不错呐。
“不过那时候你也允许让我去了嘛,现在才训我是咋样啦。”
“那是…………因为那时你的表情太坚定了害的有点小鹿冲撞……”
她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我一点也没听清。
“那是因为啥?”
“总之!”
岚慌张的深处左手打住我的诘问。
“下次我不会准许你一个人冒生命危险的,就算要去冒险也一定要带上我,明白吗!”
岚左手拍下传单身躯往前倾斜,她的脸庞恰好停在眼前。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香味,这令人温暖的香气让我屏住了呼吸,我宁愿相信这是错觉。
“哦,哦……明白了。”
她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令我稍微跟不上她的步调,耳红面赤大概是她激昂的反应吧。
“很好。”
听到我的答应后,岚冷静下来满脸满足的坐回椅子上。
当岚坐下后由于抖动而拂动的茶色长发吸引了我的目光,明明是极其普遍的场景,为何这时我移不开我的视线呢……
“咚咚。”
突然从病房门传出轻轻的敲门声把我拉回现实。
我不假思索地认为那是由佳里和美讶,但岚在一旁提醒我。
“对了,有一个人想见见你。”
“……?”
正当我想还有什么人会来见我的时候,那个人缓缓打开房门,踏入我的视野里。
只扎一个左马尾辫子的少女,身着燕尾服的执事。
原属“野兽马戏团”的杀手。
“大燕……”
“早上好,主人。”
《燕尾服》高桥大燕,她醒过来了。
△ △ △
“对不起,主人。”
这时大燕进来房间后说的第一句话,并且向我90度鞠躬。
明锐的岚为了体谅我和大燕,便出去了。不过作为监视员的她应该会窃听这里的所有对话吧。
“都说了不要道歉了……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因为我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但是大燕还是左右摇摇头,否定了我的话语。
“不是的,我们没能保护好主人,并且因没有控制好心态而影响到主人的安危。这次我们彻底失格了。”
“……所以才要坚持道歉吗?”
“是的。非常抱歉。”
大燕在椅子上再次沉重的低下头。
至于大燕为什么会说“没有控制好心态”就要说到“为什么大兔会被‘感染’并试图自杀。”
结合黑田的言行、我的推理以及前5个受害者的心理状态,岚总结出黑田的异能
感情同化“的效果。
感情同化——在一定范围内(基本是近距离),使“符合要求”的人与异能者的心情、感情、心理进行同化。
而符合要求是指什么要求呢?
就黑田的情况而言,我称之为“空隙”。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空隙”存在,而空隙越大的人就越容易被黑田的感情同化“感染”。所以并不是无差别的所有人自杀,而是由抑郁症的少数人跳楼自杀。
那么大兔呢?
“野兽马戏团”被二十六字母摧毁,失去归属,流落到这种乡下城市苟且偷生,却再次受到仇人之一《G》的催眠,被利用,被玩弄。
无论是大兔还是大燕,她们的身心一定疲惫不堪,心灵已经开始支离破碎了吧。就算她们怎么掩饰,我也能感觉出来。
而她们脆弱的心就在遇到《S》的瞬间表露了出来。
愤怒和怨恨交加,失去理性般全力杀死《S》,但在异能“怪力”面前,大兔和大燕再次被打败,不堪一击。
“那时我们都非常讨厌无力的自己,厌恶如此虚弱的自己。连主人都保护不了,那有什么存在意义。”
至少大燕仅仅在“自我厌恶”的程度上停止了,这值得清醒,但大兔却没有。
“我没想到她会脆弱到这个地步,作为‘我们’的另一半,却没有察觉到变化,非常抱歉。”
大兔的空隙不断张开,开始寻求着“死”,而挽回来的却是因其他人的异能而导致的“脑死”。
“不对,你错了。你们都不脆弱。”
我强烈的表示否定。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我们——”
“你想质疑你的主人吗?”
“……”
“我知道大兔和你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一心同体’,大兔比你感情丰富一点,所以她的‘空隙’比你的大,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正如乌羽说的,她们或许真是“管家失格”,但是……那又如何?
“那个时候,你们被打败后,大兔和你仅仅是‘迷茫’了。”
“迷茫?”
“没错,就像我直到三年前一直在‘迷茫’……”
回想起那不堪入目的黑历史,我禁不住不好意思起来。
大燕闭口不答,犹如在仿佛思考我所说的话的内涵,然后微微抬起头。
只要是人在经历了失败,经历了痛苦之后,谁都会想过放弃,放弃人生、放弃生命,但实际行动的人几乎没有。因为这是人生中的一次迷茫、失望、低潮而已。
黑田却使这个充满迷茫的空隙强制扩大,大兔才会沦落至这个状况。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无血无泪的落井下石,所以我才会对黑田…………那么生气。
“所以啊,大燕你不用自责,不用再像我道歉。你没有错,大兔也没有错,错的是我。要责怪就向我发泄吧。”
我伸出右手,温柔地抚摸大燕的头。
“你们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辛苦你们了。”我微笑道。
那一霎那,我竟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大燕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在我的抚摸下露出幸福的表情。
那究竟是什么动物呢?我不知道。
但我陶醉在柔发的触感中,持续轻抚了一分钟的头。
把手缩回来时,大燕的双颊泛起红晕,目光呆滞,也许是因为获得主人的褒赏和爱戴所以才又害羞又高兴吧……说笑的。
大燕马上摇摇头,马尾也随之摆动。
“…………主人,我有件事情需要告诉您。”
“什么?”
我侧着头,由于身体和手脚都被固定住,血管血液不通畅,脖子开始发麻。
但我忍着疼痛,等待大燕说话。
“我们要回‘故乡’。”
“……嗯?我记得你们是在这里出生的啊?”
“是的。但对我们来说故乡不是这里,而是‘野兽马戏团’成立的地方。”
“啊——”
顿时我恍然大悟。
尽管这座城市是高桥姐妹地理上的故乡,但她们真正的故乡还是造就两个人的存在意义的地方——归属。
无论是动物,还是野兽,都有归巢本能,回到自己的归属。
“你要带大兔过去做什么?”
我不安地问道,心中充满着不祥的预感。
不过这时候大燕第一次露出一种表情——顺坏歉意、极其痛苦、万不得已的表情。
她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请您不要问了。”
于是我就在也没有开口问她。
大燕在临走前对我说的是——
“谢谢你,主人。”
“终于不说‘对不起’了啊……这是我要说的啊。”
她和大兔离开我,这个没用地主人,回到真正的故乡。
我相信她们会回来的,或者只有一个人,但如果真的回来了,那时候我会很开心吧。
岚在大燕离开不久后走了进来,同情又哀伤似的看着我。
我大致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因为我现在也要一样凄凉。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你对黑田非常生气了啊。因为高桥姐妹的遭遇,所以你才能那么毫不留情的压垮黑田……”
“……啊,嗯,你说的对。”
岚的瞳孔扩张,目瞪口呆的望着我。
“哦,肯定的这么干脆真意外啊,还以为你会和以往一样一直装蒜下去呢。”
“我已经对我的感情诚实以对啦。”
多亏了那个笨蛋大叔。
听到我的回答,岚的脸上挂起灿烂的微笑。
“还有人过来探病啰。”
“别说是山崎那个混蛋……”
“不是啦,是你一直等待的——”
随着“咣!”一声巨响。
房门被两个人恶狠狠地推开。
“中坂你没事吧!?怎么又骨折了的说!”
“…………又摔坏了……笨蛋……”
鲜艳的红发与秀丽的蓝发出现在眼前。
“朋友。”
我从岚的眼眸中看到了我的面容,在清澈的眼窗里映射的是一个傻傻的笑脸。
“谁是笨蛋啊!”
△ △ △
第二天早上。
我的左手和左脚已痊愈,护士姐姐和岚等人对我的恢复惊讶不已。真是的,我可是很苦恼啊。
柱着拐杖走向奇海医院后面小庭院,这里是专门帮助病人康复的小花园,空气比其他地方更心想一点。奔向来这里呼吸一些有助于健康的高质量氧气,结果庭院的空气被一个人污染了。
“哟,中坂同学。”
“……哟。”
山崎真也坐在挺远的长椅上,爽朗的笑着。
明明四周种植栽培了红花蓝花黄花,明明空中飞舞着五彩缤纷的蝴蝶,明明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为什么山崎周围是浑浊的黑色气息啊……烦死了。
“喂喂,是你说有问题想问我,我才过来的哦?别露出那么讨厌的表情啊。”
“因为我就是本能上的排斥你这种存在。”
“哈哈,这让我很伤心啊,中坂同学。”
可以无视那做作的飒爽笑容,我坐在山崎的旁边,两人一起面向庭院。
“我有两个问题。“
“直奔主题么,这真是‘愉快的’谈话啊。亏我还想对你好一点呢。”
山崎明显地露出失望之情。谁管你啊。
我把拐杖放置在长椅边上,深处还未痊愈的左脚,石膏和地面深沉地亲吻了一番。
“首先,你那天晚上为什么在学校?“
仔细想起那天晚上,山崎登场的时机也未免太偶然,于是我决定问清楚。
听了我的问题后,山崎先沉默了几秒钟,再回答道。
“直接原因的话就是我在路上偶然看到黑田走向学校,所以我跟着她来到学校屋顶。根本原因就是,我正在调查连续自杀事件。”
“噗!调,调查?”
“是啊,从我突然想自杀的那天开始我就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会那么抑郁,那么想自杀,而且那么突然。”
杀气停顿一下,之后转过头看向我这边。
“然后我突然想到你给我看的那封信。”
“啊,你说那封信……”
那个写着“好想死”的信封,是黑田送给我的一条信息——邀请我一起自杀的邀请函。
“我认为在我身上发生的变化应该是和最近发生的连续自杀时间有关,所以我开始调查事件。之后,我又想到你给我看的信封,不知怎么,我就觉得你和那封信绝对和犯人有深深联系。“
真是敏锐的家伙……我对山崎的直觉的准确度感到惊讶,不,是讨厌。
“那果然是黑田世理给你的信,对不对。”
“……”我默认了。
“于是我开始怀疑经常徘徊你身边的一个阴沉的少女——黑田世理。能把那种信交给你的也只有她了。”
而结果是,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惊人的直觉和智商能力成为了让他走向不归之路的祸首。
山崎差点丢失了挽回过两次的生命,加入了GPC后还可能会死去——就像佐藤叔叔一样。
难道他不后悔踏入这种充满危险和恐怖的“世界”吗?
“你不后悔吗?”
这句疑问猛然从口中蹦出来,连我自己也吃了一惊。
不过表面上还是专做冷静的样子,不能给山崎抓住把柄。
“后悔?为什么我要后悔?”
山崎反而露出比我还意料之外的神情。
“我和父亲断绝来往很旧了,所有的费用都是我自己挣得。亲生母亲也不知道在哪或者还是死了,就算一直在【表面】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
看来他已经完全知道了,已经无法挽回了吧……
我终于明白山崎没有打算回到普通的正常的世界,他正是因为没有任何抓住他的后腿的事物,他才心甘情愿的加入GPC。
“不过你会问我这种问题真意外。”
“老实说我是不小心说错的。”
“哈哈……好伤心啊,中坂同学。”
“滚。”
一看到“只要是人看一眼就能识别出假笑”的笑脸,我就禁不住想揍一顿。明明能完美的做出帅气的笑容,这明显是在气我哪。混帐。
“说到黑田,你的心要多漆黑才能‘逆向同化’一个决定自杀的人啊。”
山崎嘲讽般的向我说道,而我也不输给他的嘲笑着。
“哼,想知道吗?”
“不想。”
真干脆啊,不过也是我期待的回答。
“她一小时后就要被送到GPC监狱了吧,要去看看她么?”
“……啰嗦,不用你管。”
一谈到黑田,我的心就变得烦躁起来。
因为我一定要问接下来的这个问题才行——这一直视而不见的问题。
“山崎,你还喜欢由佳里吗?”
“当然。”
他比任何时候回答得还要迅速,这令我非常恼火,但我还是忍住了。
“我还没有放弃。”
山崎真也露出比任何时候还要认真的表情,这令我很气愤,但我有点忍不住了。
“那你应该知道有关由佳里的‘所有事情’吧?
“……?我以为你是故意找我茬呢,原来是正经事么?”
“快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了,关于我所爱的女人的事情,我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不愧是腹黑男……感觉很像跟踪狂啊,黑田你真正的前辈在这里哦。
我转过头,凝视着山崎的脸。
“那我的第二个问题是……”
身体就像是着火了一样发烫,竭斯底里的抗拒着我的意志,语句就像哽咽似的卡在喉咙里,我用肺腑的力量才能把它挤了出来
这是无比残酷,无比悲哀,无比痛苦地问题。
但我必须要揭发这个一直以来存在的“龟裂”。
“——由佳里有参加社团吗?”
山崎立刻回答了我。
△ △ △
“哦,中坂,你来啦。”
“岩田大叔……”
柱着铁制拐杖,拖动笨重的身体来到GPC第十六分支部据点,在建筑物的大门前,岩田大叔坐在轮椅上早已等待着。
大概是GPC后勤人员开车载他送到这里的吧。
我可是自己坐电车来的啊,而且是自费的。
“不应该有个人帮你推着吗?”我问道。
岩田坐在轮椅上,双手握着轮子,吃力地推动着。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手已经起了水泡。
“是我拜托不要帮我的,我自己来就行。用不着麻烦别人啦。”
岩田犹如不知道何为“辛苦”的笨蛋一样笑着,而他的笑容却令我无比难受。
因为他的裤子只有一半是鼓着的,另一半则空空如也,就像晾衣般垂下来。
“但你的腿……”
岩田大叔失去了右腿。
因为《P》。
因为我。
“这是我自作自受,不用难过了。”
岩田有点生气地注视着我,犹如在提醒我——我才是最不应该这么做的人。
“关于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了吧,中坂。”
“……是的。”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比任何人还清楚,所以才无话可说。
伤害朋友、害死朋友、欺骗自己、欺骗他人的罪孽,这一切痛苦,岩田大叔是自愿承受的,包括自己所遭受的境遇,他也会继续一个人承受下去。
因为这是赎罪的过程,因为这是他应当负起的责任。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逃避责任或视而不见吧。
但岩田大叔并不一样,他不会那么做,因为……他是‘笨蛋’啊。
不过我还是想把所有原因和罪过全部归咎于自己,我相信至今发生的悲剧,一定是我的错,就坚持这一点来说,请当做我的自私吧。
“话说岚在哪里啊?”
“她的话好像在教育山崎。”
“山崎?啊,那个替补佐藤空位的新人是吧?听说你挺讨厌他啊。”
“不是‘挺讨厌’,而是非·常·讨·厌。”
“哦,哦…………”
岩田大叔被我的强烈其实所震慑,畏畏缩缩的退到一旁。
不过看起来推轮椅很拿手的样子……没什么大问题真是太好了。我情不自禁地感到些许的欣慰。
岩田眺望着远方,突然某种东西进入他的视野,他惊呼道。
“哦,押送车来了。”
跟随岩田的视线方向,从马路远处驰来一辆乌黑的押运车。
在车身侧面印着三个白色的大字母“GPC”,以表示车辆的出处。
它的到来说明一个事情。
黑田和《P》要关进GPC监狱,forever。
当他们从分支部出来的时候,两人的手腕都被某种铁制手铐固定住,听说是能够抑制异能者发动异能的手铐。
GPC人员强硬的把黑田拉到押运车旁。《P》已经在押运车里一声不吭,估计没什么话想说吧。
岩田大叔在我身后注视了《P》几秒钟,什么也没说。不过我知道他的眼神已经叙说着很多话,《P》一定知道岩田的眼神在说些什么。
这一定是两个曾经的挚友才能明白的默契。
我知道《P》就是岩田大叔上次说的故事里的朋友之一的时候,我格外惊讶“原来那个故事是真的啊……”。
“快进去!”
一个GPC人员推了黑田一把,我有点看不下去,于是追过去对那几个人说。
“请对她温柔一点。”
然后转过头看向黑田,被长长的刘海挡住的右眼依然看不到,但左眼明显在表示着诧异。是对我的行动感到不解么?
我不顾她的疑惑,想拿出兜里的那封信。
“有一点我还是无法明白。你为什么要把那封信给我?”
“……”
本来也没期待黑田回答我,我就继续对着阴沉的黑田自言自语。
“最初我以为你只是为了让我逐渐萌生自杀的感情,然后用你的‘感情同化’一口气和我一起自杀。但是这样子也未必太繁琐了,而且充满着不确定性。你从‘噩梦’那一天就知道了吧?我一直都有想自杀的意愿、自虐的意图,只不过当你在开学典礼看到我、跟踪我后发现我已经和三年前的我不一样了。”
如果只是为了和我一起自杀,那么非要给我送信、进行“前辈还有没有自杀志愿”的确认、那之后还和我直接接触带到屋顶,这些既麻烦又矛盾的行动是为了什么?
“你什么那么执着我?还有为什么什么也没说?”
“说,什么?”
突然反问我的黑田看起来真的不明白我的疑惑一般,阴沉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
在我确认岩田或者其他人听不到的情况下,故意说出了那个秘密。
“就是‘我可以使用异能的事实’啊。”
“……”
岚和其他人并不知道我能使用异能。
但是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黑田什么都没说。
我很清楚,她应该有所发现,或者直觉也行,在那个情况下,她是不可能得救的——在那个时候一名凡人从屋顶跑下去空手接住自由落体的黑田是完·完·全·全·不·可·能·的。
不过她还是被我接住了,活了下来。
这是无法解释的不可能的事情。
但‘无法解释’,才有了可能的‘解释’。
——不正常是异常,异能就是异常,那么不正常的就是异能。等价代换,简单的数学算式而已。
想着乌羽说过的话,更加确信黑田知道我可以使用异能。
黑田沉默了一下后,慢慢地开口。
“……改变,前辈的,是由佳里,和美讶,她们,吗?”
“嗯?”
对于突然改变话题的黑田我有点不知所措,但我为了听到进一步的回答还是乖乖说道。
“虽然‘改变’这个词不太合适……但把我拉回‘正轨’的人,正是她们两人。”
“那么……”
黑田的一只眼睛看向我的两只眼睛。
“前辈,相信,她们,吗?”
我突然感觉到了违和感。
并不是针对黑田,而是从她的语句中我的头脑意识到一种违和感。
那是在黑田在屋顶想告诉我之后就一直存在的违和感。不,也许从三年前就存在了。
“……啊,是啊。”
为什么我会犹豫一阵子呢?为什么我的舌头会如此僵硬?
“——”
我不小心呻吟出声来。
我的理智在阻止我思考这件事,但另一方面我却有种必须要搞清楚的欲望。
——就像我问了山崎那个问题一样。
“前辈,请不要,相信,她们。”
然而这句话却成为了一根导火线。
我的心灵产生了龟裂。
裂痕在逐渐变大。
当我陷入思想斗争的时候,黑田已经走近我的身边,她的双手被特殊的手铐铐住。
“然后,关于,前辈的疑问,我的,回答是……”
她倾斜身姿对着混乱的我的耳边轻声细语。
“前辈,真的是,一个,迟钝的,男人呢。”
她是在指什么呢?
我已经无法正确的思考了。
回过神来,发现载着黑田和《P》的押送车已经驾驶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她永远会在GPC监狱里,然而她所说的话我将无法遗忘。
我猛然想起了电视上经常出现的一句话。
——人们的心灵中留下疤痕,无论多长时间,那伤口都会永远存在。
“…………岩田先生。”
为什么这时候我会找岩田大叔问呢?我不知道。
只是我在害怕——害怕这个龟裂已经无法弥补了。
“嗯?”
“你觉得朋友是什么呢?”
岩田大叔先愣了一会儿,姐着轻声嗤笑一声,悠然的回答我。
“我认为……朋友是——无论多么可憎也无法憎恨的存在吧。”
“……”
“当自己做错事情后,想得到原谅的对象……我是这么想的。”
意味深长的语句飘进耳蜗,他仿佛想捕捉到什么似的直视着押送车消失的彼方。
我想,这是不是正确答案呢?
我不知道。
△ △ △
“由佳里她,有参加社团吗?”
山崎立马回答我。
“没有。”
“——”
胃在翻滚。
在脑海深处不断地回放以前的场面。
就像是卡带一样,停顿在那个美妙的一刻。
——人家参加的是文化系社团,所以不去也没关系的说~~
——人家可是因为社团的事情才不能做的说!
——人家要去参加社团活动的说,中坂和小美讶就不要等人家了先回去吧!
夏目由佳里。
她,一直对我和美讶说谎了。
她,一直欺骗了我们。
“呵……”
还说什么自己是幽灵会员,结果连加入社团本身是假的吗?
心灵的龟裂变大了。
由佳里不想承认的,不想被揭发的,我一直以来刻意无视的事实——
终于被我发现了。
△ △ △
在医务室,乌羽曾问过我。
“那个红发的女孩是叫由佳里吧?”
“——你是什么意思?”
“哎呀,中坂小弟好可怕哦,脸都变了哦?”
“你休想动她们,离由佳里她们远一点。”
“大姐姐没有解剖她们的意思哦?一点也没有。”
“……那为什么要问那种问题。”
“在一个月前,在你们作战对抗《G》的时候,我在学校屋顶遇到了《鬼姬》。”
“咦?”
“她有一头红色的长发,还有超强的力量。我都差一点被她压制住了呢。她非常亲切地威胁了我呢——‘不要如果你敢动中坂的一根发毛,我就杀了你’这样的。她真是非常的关心你呢~是吧?就像非常注重你,和你非常亲近的样子。”
“……………………………………这算什么?”
“是不是让你想到什么了呢?”
“……你想说袭击GPC和皮埃斯部长,还有攻击你的《鬼姬》就是夏目由佳里?”
“没错哦。”
“开什么玩笑——!!!”
“……你觉得大姐姐在骗人么?”
“当然了!由佳里她根本就不可能——”
“你觉得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啊?”
“别太过分了,中坂小弟,你忘了自己是谁了吗?你只要一涉及到你的‘亲爱的朋友们’你就非常不冷静。”
“你在说什——”
“就像你在她们身边就可以忘记自己是‘谁’一样。”
“——”
“我,乌羽麻耶并没有骗你,只是把所闻所见经过整理,有了把握后‘好心’告诉了你而已。但是‘自虐狂’,你怎么能把你的怀疑和怒气发泄到其他人上?”
“这……”
“信不信由你,听不听由你,想不想由你。但是大姐姐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
——曾经袭击GPC第十六分支部,和八贤者之一《流言当家》一起行动的犯罪异能者,《鬼姬》就是夏目由佳里。
“………………这种荒谬的狗屁,我绝对没有理由相信。”
“是吗。”
“话说完了,我就走了。下次见,乌羽小姐。”
“……”
当我关上门的时候,我始终相信着我的朋友。
我敢肯定我对由佳里的信任没有一丝变心,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我相信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呢?
我不知道。
不对。
其实我……
是“不想知道”才对。
就像一直以来这样否定我自己的疑问一样。
——有秘密,这才是朋友啊。
我是我对黑田说过的话。
可是,当秘密被发现后,当不想承认的事实被发现后。
我们还能像以往一样成为朋友吗?
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