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眼前的少女用稍带歉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虽然我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情绪起伏，但是表情却毫无变化。
“其实五十年前和菲尼克斯的一战，那只不过是军方和方舟集团斗争的结果而已。”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伊芙的说明。
“虽然当时的“十二人”隶属于军队，但是说起来也只不过是方舟科技的势力。因为惧怕方舟科技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所以在完全控制了异世界攻势之后，军方就直接和当时的方舟科技的高层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因为受制于军方，所以方舟科技的高层都必须参加，爷爷偷偷留下的会议记录里面，记载着当时军方和方舟科技达成的三条协议。”
说到这里，眼前的少女对着我竖起了三手指。
“一:停止继续制造任何“装甲”，二:N方舟现有的所有技术人员都必须移动到军方指定的地点，三：必须把“十二人”的数量控制在军方可以管理的范围内。”
可以管理的范围？
听见这个词的时候，我大概就明白了一些什么。
“所谓的可以管理的范围内，意思就是不断让这“十二人”一直和异世界的大军战斗到只剩下几人的计划。如果方舟科技愿意答应这三条要求，那么在之后军方承诺给予方舟科技成为永久的地位和权利。也就是说……”
她的话语中充斥着不可理喻的情感。
“是军方和方舟科技不可告人的协议在不断的让你们“十二人”持续战斗到死伤到剩下四人，甚至更少为止。并没有所谓的拯救世界之战，有的只是他们一起编造的巨大谎言而已。”
“原来，是这样的吗。”
听完她的话之后，我表情平静，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难怪明明每次都已经稳定了局势，强大的危险种却又一次次完全不可理喻一般的忽然出现，仿佛永远无休止一般。
现在想来，恐怕就是他们联手的计划吧。
看见我好像完全没有任何不满态度的时候，少女忽然站起了身来，对着我大声喊道：
“是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害死了你和你的同伴！难道你一点都不气愤吗？！”
“如果是当时的我知道了的话，恐怕会气得直接就攻击军方和研究所吧……”
如果还能成功联合剩下的那些人的话，想必当时军方和整个研究所在一瞬间就会被解决吧。
……但是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
少女的语气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明明你是为了拯救世界在战斗！可是却在已经不用战斗的时候被他们给陷害了啊！”
看见我意外平静的表情，伊芙反而变得气愤了起来。
“该怎么说呢……”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大概已经猜到是这个答案了。”
毕竟当时的局势非常危急，而我又只顾着一心战斗，如今想来，自己会被人利用也是难免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够结束当时的危机，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如果能以我自己的性命来结束整个战争，那应该就是我的愿望吧。
毕竟当时我生存的意义或许就只剩下这些了。
而且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了，世界也一直保持和平的到了现在。
从结果上来说，并没有哪里不好的。
唯一的不好，或许就是我还活着这件事吧。
我没有抱着自己的理想死去，而是再次复活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真像。
命运还真是个，残酷的家伙呢。
“……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想。”
听到我回答的伊芙震惊的站在原地不动，随后就像是被抽空了身体里的所有力量一样，呆呆地坐了下来。
“和爷爷说的一样，你就是个十足的大笨蛋。”
“啊？什么？”
我好像突然被她骂了？
“你能不能别一开口就骂我啊？我到底哪里像是大笨蛋了？”
“难道不是吗？明明自己是被人陷害而死，知道了真相之后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你知道当时看了这些真相的我有多生气吗？！”
“那我应该说谢谢吗。”
而且说白了对于她来说，就是外人的事情吧，有什么好生气的？
“至少你应该表现得更生气一点啊！”
“嗯，在被你骂了之后我确实感觉到挺生气的。”
“……你！！！”
少女被我的表现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那里干看着我。
“而且总是说一些以前的事情也没有意义了吧。”
我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以前的事情不管对错，就让它过去吧。
更何况我和她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想要去追究过去，而是为了解决现在的问题。
既然已经知道了五十年前的真相，自然就轮到了下一个问题了。
我究竟，为什么会重新复活？
“那么博士为什么会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回来呢？”
我继续追问眼前的少女，说不定她知道一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剑圣装甲”的特性吧。”
少女叹了一口气，还是不情愿地说出了事实。
“当初在设计“装甲”的时候，爷爷提议使用加入对使用者进行特殊保护的特性，但是被否决了。理由是这样会带来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全部的“十二装甲”中只有第一个制造的“剑圣装甲”被加入了这样的特性。”
“特性？什么特性？不是只有技能什么的吗？”
面对我的疑问，少女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在使用者濒死的时候，无论以任何代价，都必须保护使用者的生命。”
“这种事，可能吗？！”
“本来“装甲”就是超越了自然现象的存在，所以制作出这样的特性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是具体能够生效到什么程度，爷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万万没想到，博士居然在我的“剑圣装甲”里面加入了这样的特性。
更让人诧异的是居然真的起了效果。
原来我并不是复活，而是被博士制造的“剑圣装甲”给救了一命吗？
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代价”的具体又是什么呢？”
反向思考的话，如果说我现在还能活着是因为“剑圣装甲”的特性，那么必然是付出了“代价”才对。
“……这个爷爷的记录里面并没有写。”
少女摇了摇头。
“恐怕这只是一个类似于“愿望”一样的特性，所以具体会发生什么，除了本人的话恐怕是没人知道的。”
我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首先我的肉体并没有随着时间生长，而是一直保持着十八岁的模样。其次我在醒来之后身上莫名其妙附身了丽莎，而且丽莎也处于退化的样子，也忘记了为什么会附身在我身上的原因。
但是在记忆上我却没有出现什么断层，之前的一切我都记得非常清楚。
要说“代价”的话，我似乎并没有付出什么。
但是这显然是有哪里不合理的。
“不过……根据“妖精剑士”的情况反推的话……”
伊芙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用手托着下巴。
她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你居然知道“妖精剑士”？！”
“我当然会知道了。”
少女有些犹豫地说了出来。
“毕竟“妖精剑士”是我父亲研究出来的。”
——————————！？
我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是由博士的养子研究出来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妖精剑士”的，或者是又在哪里和他们战斗过。不过你可能并不知道，所谓的“妖精剑士”其实就是我父亲仿造“十二人”而制造出来的战斗兵器。”
“仿造我们？”
她说的话越来越让我震惊了。
“父亲为了想超越爷爷的制造技术，所以放弃了之前把危险种的能力附加在“装甲”上作为外部装备，而是研发出了让危险种直接附身在使用者身上的新技术。虽然一开始实验很成功，不过之后……”
少女的表情开始变得很痛苦。
“之后就出现了无法控制自身力量，而被危险种控制最终自我毁灭了吗。”
这种事虽然在N方舟不允许传播，可是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
“所以现在这项技术已经被严格使用，目前成功的“妖精剑士”只有十几人不到吧。”
塞蕾娜同学吗。
回想起昨天她身边浮现的那个小小的红色精灵。
恐怕就是直接附身于她的危险种了。
“既然危险种的能力是让被附身者失去理智，那么很容易就推论出来，也许代价大概就和使用者的精神或者感情有关系吧。”
“……”
听见她这么说，我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再次苏醒之后，我就一直觉得自己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但是因为太难去划分，所以我还以为是自己沉睡了五十年导致的不适应感觉。
“我想，关于“代价”恐怕我已经有了答案了。”
听见我这么说的伊芙愣住了。
—
“应该就是我的感情吧。”
—
我停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应该不是所有的感情，至少基本的一些我都存在。我想我被用作于“代价”的应该是“喜欢”之类的感情。”
在醒来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入学之后，和班长、铃、学姐、风花、塞蕾娜她们接触之后更让我清楚了这一点。
对于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我在感情上都是平等对待的。
不是我愿意去平等对待，而是不得不平等对待。
因为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喜欢”的感情。
和大家一起欢笑也好，一起聊天也好，一起战斗也好。
我会开心，会难过，甚至还会担心她们。
但是我始终都无法让自己喜欢上谁，就更谈不上爱了……
一想到自己或许要一直失去“喜欢”的感情继续活下去，虽然可能算不上什么影响，但是我的心里好像一直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一样。
“感情吗。”
听见我这么说的伊芙再次陷入了沉思，稍后她抬起头问我：
“……那你想找回来吗？”
“原来可以找回来的吗？！”
我愣住了。
代价难道不是一次性的吗？
“如果是因为“剑圣装甲”的特性，那么重新找回“剑圣装甲”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有办法了。”
她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可是“剑圣装甲”不是已经坏掉了吗？坏了也行吗？”
“坏？”
我眼前的伊芙大声笑了起来。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博物馆里面那个破烂真的是爷爷所制造的“剑圣装甲”吧？”
“难道不是吗？”
明明我也过去看了一次，已经完全一点力量都感觉不到了。
原来是假货啊。
““剑圣装甲”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除非有特殊的手段，不然是绝对不可能毁灭掉它的。”
很快她就又叹了一口气。
“当然不能毁灭并不代表不能被处理，你的“剑圣装甲”现在大概已经被拆成了几部分吧。”
“拆掉了？！”
这时候的我忽然想起了学姐曾经所说的“剑圣装甲的秘密”。
难道就是！？
“是的，我所知道的N方舟新成立的研究所，已经把“剑圣装甲”给拆分成几个部分用于研究。”
“那事情不是变得麻烦起来了吗？”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研究什么，不过作为贵重的研究素材，恐怕不是轻易就得到吧。
“那倒也不一定。”
说完这句话之后，伊芙回过头去，开始操作起了桌子上的巨型计算机。
我看着她的手指宛如飞翔一样在键盘上滑动，屏幕上的大量数据也如同流水一样不停刷下来。
该说真不愧是博士的孙女吗？
很快她敲了一下回车，屏幕上的数据就定格了。
“看起来“剑圣装甲的碎片”，你最近就有机会见到了。”
屏幕上出现的消息，正是“剑圣选拔祭”的画面。
“看起来他们是准备把其中的一块碎片作为奖品颁发给冠军，或许这对于你来说算是一个机会吧。”
我紧盯着屏幕，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那么在我这里得到了情报之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初代剑圣，星夜同学。”
总觉得她对我的称呼总是变化的特别快。
是我的错觉吗？
“说的也是呢。”
今天一下子知道太多的事情，让我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
“今天就让我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吧。”
我站起了身，对着伊芙伸出了手。
“没想到第一个认出我身份的人是博士的孙女，现在想来，幸好是你。”
“我也是没想到爷爷说的初代剑圣，居然是这么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
她则是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坐在凳子上不想理我。
不过她倒是直接朝着我伸出一只手，摊开来像是问我要什么东西。
“什么？”
“五百元呢？聊天费。”
“……”
“从你进门到现在，过了一小时十五分，十五分就当你是新客人给抹掉好了，但是一小时的钱你至少应该付一下吧？”
“这个，能不能还请你……”
我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什么！明明是初代剑圣，居然连五百元都没有！？”
在得知了我身上身无分文的时候，她居然惊呆了！
“我也没办法啊，这个城市里面到底要怎么赚钱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日常的开销也太大了吧。”
“噗噗……哈哈哈哈！！！”
看着我无奈的样子，她居然真的直接笑了出来了……
“你笑得那么大声干嘛？”
“抱歉，抱歉，只是想到就觉得好笑，啊哈哈哈！！！”
眼前这位少女抱着自己的椅子靠背放声大笑，我都害怕她直接摔下来。
“对了，星夜大人见过圣诞老人吗？”
终于等她笑完之后，没想到第一句居然是这个奇怪的问题。
“那个一年只上一天班的白胡子老头吗？当然没见过啦。”
我那个时候能有礼物就不错了，而且我家里连烟囱都没有。
“那么就当我今天见到了圣诞老人的谢礼吧，五百元就当借给你好了。”
“意思就是不收我钱了？”
眼前的眼镜少女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但是，你要记得还我。”
她的意思难道是希望我们还能见面吗？
“等我有钱了一定。”
如果是博士的孙女的话，倒也无所谓吧。
“那就一言为定了。”
从那间小屋子出来的时候，外面飘起了寒冷的细雨。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恐怕什么时候忽然下起雪来也完全不奇怪吧。
我抱紧了自己单薄的外衣，沿着破旧的小巷子朝着宿舍走回去。
“剑圣选拔祭”吗。
虽然不知道后面怎么办，先参加这个活动拿到自己的“剑圣装甲”的一部分再做打算吧。
“丽莎。”
我轻轻呼唤了丽莎。
很快，穿着红色哥特服的丽莎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星夜大人……”
想必她也听到了之前我们的对话，此刻正露出了一副不安的表情。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有这样的事……”
丽莎摇了摇头。
“而且之后也许还要借用你的力量，抱歉因为我的错，或许约定的事情要先放一下了。”
“哪里的事！能跟随星夜大人提供自己的力量，是丽莎的荣幸！！！”
“放心吧，我最后一定会帮你实现约定的。”
我肯定地对着她说。
“先不说丽莎的事情，星夜大人如果你找到了自己的武器，之后打算干什么呢？”
像是非常想知道我的计划，丽莎犹豫地向我提出了问题。
“如果星夜大人不想说的话，就当丽莎没问好了！”
“没事的，丽莎当然可以问。”
看着小小的丽莎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瞬间内心泛起了感动。
无论在什么时候，丽莎总是一直在我的身边。
“说的也是啊……”
我呼出一口白烟，抬头看着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看见的N方舟标志，那个高耸入云仿佛连通了另外一个世界的黑色大厦。
如果我找到了自己的“剑圣装甲”，取回了自己的感情。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身为拯救了世界的初代剑圣，还需要做什么呢……
—
“那个时候的我，就算直接毁灭掉这个世界也无所谓吧……”
—
我转头看着丽莎，嘴角露出了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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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