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咕咚——
意识在粘稠的黑暗中沉浮,像是一块沉入深海的废铁。
身体……不对劲。
每一寸骨骼都在尖叫,肌肉酸痛得像是被拆散了重装过一样。但最让我感到违和的,不是疼痛,而是那种“缺失感”。
我试图调动丹田里的“气”。那是作为世子,我苦练了十五年的武道根基。
然而,那里空空如也。
就像是一口干涸的枯井,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冷静。风,你要冷静。』
我在心中默念着战术守则第一条:在搞清楚状况前,装死是最好的防御。
我微微睁开眼缝,睫毛颤抖着,视线模糊不清。
狭窄、颠簸、充斥着霉味和陈旧木头腐烂的气息。这是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
车轮碾过泥泞山路的沉闷声响,伴随着车轴刺耳的摩擦声,钻进我的耳膜。
我试着动了动手腕。
动不了。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手腕上缠绕着某种粗糙的麻绳。不,不仅仅是麻绳。绳索表面有着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纹路——是“咒缚绳”。这种专门用来禁锢施法者的道具,竟然用在了我身上?
更让我惊恐的是双腿的状态。
它们被以一种极具羞辱性的姿势——“M”字形折叠,脚踝被紧紧束缚在大腿根部。这种姿势不仅让人无法发力,更会让身体的重心完全失衡,彻底沦为任人摆布的玩物。
借着车窗缝隙透进来的惨白月光,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身体。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了。
我那双布满剑茧、骨节分明的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透着淡淡的粉色。
我引以为傲的胸肌、腹肌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胸前那两团随着马车颠簸而微微颤动的柔软脂肪,以及被红白相间的巫女服紧紧包裹的、不堪一握的腰肢。
银色的长发散落在胸前,发梢扫过锁骨,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这是……璃的身体。
那个总是带着戏谑笑容,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青梅竹马。
那个拥有稀世罕见的“银发蓝瞳”和“半妖血脉”,被家族视为不祥之兆,却被我拼死护在身后的少女。
记忆如电流般闪过——
满月。
带着苹果香气的匕首。
那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吻。
以及她最后那句冰冷彻骨的话:『这具身体太废了,还是你的比较好用。』
『该死……该死!』
愤怒在胸腔里炸开,但我强行切断了情绪的宣泄。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也不是愤怒的时候。
我是风。是那个被长老们称为“战术天才”的傀儡世子。只要脑子还在,只要还活着,就必须反击。
(环境分析:车轮声沉闷,说明是在泥土路上。空气湿润,有松脂味,是在深山老林里。)
(敌情分析:呼吸声……车外有两个,脚步沉稳,是武士。车顶有一个,呼吸频率极低,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是忍者,而且是高手。)
我深吸一口气。
这具身体太弱了。没有肌肉,没有气,甚至连痛觉都比以前敏感了数倍。绳索勒进肉里的刺痛感,让我忍不住想要呻吟。
但我必须忍住。
我还有牙齿。
还有脑子。
“停……停车……”
我突然开口。声音清脆、软糯,带着一丝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颤抖。
这声音让我自己都感到恶心,但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恰到好处地演绎出了一个“柔弱少女”的无助。
车顶的呼吸声停滞了一瞬。
“我……我想吐……”
我蜷缩起身体,让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求求你们……如果弄脏了‘货物’,你们也不好向那位大人交差吧?”
沉默了两秒。
“啧。”
车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咋舌声。紧接着,是一个冷漠男人的声音:“停车。让她吐。”
马车缓缓停下。
车门被粗暴地拉开,冷风灌了进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个蒙面忍者探进头来,眼神里满是浑浊的欲望和不耐烦。他手里提着一把短刀,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游走,最后停留在被巫女服勒紧的胸口。
“快点,别耍花样。真是麻烦的女人。”
他伸出手,想要解开我嘴边的禁制。
就是现在。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我脸颊的一瞬间,我猛地抬头。
那双原本属于璃的、总是含情脉脉的幽蓝色眼瞳中,此刻却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
我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嘴,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狠狠地咬向他的咽喉!
哪怕没有武器,哪怕牙齿不够锋利,我也要撕下一块肉来!
“唔——!?”
忍者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货物”竟然敢反抗,更没料到我会用这种原始而野蛮的方式。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已经晚了。
咔嚓。
牙齿刺破皮肤,切断血管的触感清晰地传遍我的神经。腥甜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灌满了我的口腔。
“啊啊啊——!!”
忍者惨叫一声,捂着脖子向后倒去。鲜血溅了我一脸,将那原本圣洁的巫女服染成了刺眼的猩红。
我趁机滚出车厢。
虽然手脚被缚,但我像条蛇一样扭动着身体,重重地摔在泥泞的草地上。
痛。
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位了一样。咒缚绳因为我的动作而收紧,勒进肉里,仿佛要切断我的肌腱。
但我顾不上这些,拼命向着密林深处蠕动。
(只要进了林子……只要能利用地形……哪怕是爬,我也能活下去!)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真是只不听话的小野猫呢。”
一个戏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踩在了我的背上。
“唔!”
我被狠狠地踩进泥土里,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压殆尽。这具柔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种重击,我感觉脊椎都要断了。
我艰难地扭过头,透过被血水糊住的视线,看到了那个踩着我的人。
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忍者。身材火辣,眼神却冷得像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脚尖还在我的背上碾了碾,仿佛在碾死一只虫子。
“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巫女,下口却这么狠。”
她看了一眼那个捂着脖子在地上抽搐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喂,别死了,这可是给那位大人的贡品。要是弄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她蹲下身,一把抓起我的头发,强迫我仰起头。
月光下,我看到了一张满是戏谑的脸。
“这就是那个女人为了保命送来的替身?长得倒是挺勾人,可惜脑子不太好使。你以为凭这副身体能跑多远?”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捏住我的下巴,强行将瓶口塞进我的嘴里。
“唔……咕……”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瞬间化作一团火,烧遍全身。
那是**“软筋散”**,而且是特制的高浓度版本。
“咳咳……咳……”
我剧烈地咳嗽着,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连手指都动弹不得。那种无力感比刚才更甚,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空了。
“带回去。”
女忍者站起身,像踢垃圾一样踢了我一脚,“再敢乱动,就挑断你的手筋。反正那位大人要的只是‘容器’,手脚能不能动并不重要。”
我趴在冰冷的泥泞中,看着那个被我咬伤的忍者走过来,眼神怨毒。
他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啪!”
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溢出了血丝。耳鸣声尖锐刺耳。
但我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用那双幽蓝色的眼瞳,记住了他们的脸。
我是风。
我是世子。
哪怕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怕变成了阶下囚。
我也绝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听到了女忍者的一句低语:
“真是双漂亮的眼睛……可惜,到了绯红神社,这双眼睛里很快就会只剩下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