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浮屠排成方阵,举着长矛和盾牌,踩着整齐划一的步点朝镰车队逼近。虽然速度不快,却是声势迫人。
镰车队也开始布阵,形同偃月,呈弧形,迎击铁浮屠。说实话这阵型由于厚度不够,被打穿的几率很大,之后金军可以穿过镰车队,直接攻击岳家军本阵。
但是我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并没有下令去改变战术。
当铁浮屠距离镰车队五十步时,他们突然齐声大吼并且开始冲刺。镰车队仍是静悄悄地,沉默中却暗藏着杀机。
果然当铁浮屠重到距离镰车队阵前十步时,所有五百镰车队的前部突然探出一根铁管,然后开始喷射出火焰。
原来每座镰车内,都有储油装置,可以喷射二十到三十步。用机关火燫点燃,因此可以喷出烈焰。
铁浮屠一身重甲,刀剑难破,可却不防火。这下一齐喷射,冲在前头的金军立刻大声惨嚎,扔掉长矛盾牌,在地上打起滚来。此火因喷油而燃,油不尽则火不止,岂会这般容易被扑灭?况且金军出于冲刺状态,原来以为会一鼓作气击穿宋军防线,谁知前方部队纷纷倒地,后面的人收不住脚,一个一个被自己人绊倒,结局自然也是在火堆里打滚。
镰车队又开始变换阵型,从偃月改鹤翼将铁浮屠方阵包在当中烧烤。
这周身铁甲原是为了保护金军士兵,如今却成了催命符。着火后非但无法迅速脱下,而且铁传热极快,让金军士兵撑不了多一会便会咽气。
当铁浮屠损失过半时,他们开始溃散,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八千背嵬军,人似猛虎马如龙,气势如虹,朝金军大阵冲去。而因铁浮屠的溃败,他们的阵型已经开始混乱,拐子马好不容易重组列阵,结果被铁浮屠的逃兵弄得兵荒马乱。关键他们还拿这些逃兵没办法,虽然跑得慢,可是一身重甲,无法被金军执法队阵前清肃。
金军也是经验丰富,知道此时不能后退,尽管士气受损,阵型不再,可也只能硬着头皮重上来迎战。
首先撞上的的背嵬骑兵,最前头的那匹如大象一般巨大的黑马上,端坐着这个时代最恐怖的杀神,轩辕帮主许天翔。他手里拎着一把长达两丈的斩马刀,一个横劈能砍死四五个金兵。后面跟着我和杨再兴,岳云。虽然没有他这么夸张,但基本上是一枪一个,毫不手软。三千背嵬重骑兵,也都是手执斩马刀,呼啸劈砍,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论兵力,拐子马远超背嵬军,但他们之前被镰车队迎头痛击,再目睹铁浮屠被烈火焚烧的惨状,早已士气大跌。此外他们零时拼凑起来的盔甲,终究比不上轩辕帮和帝姬门倾尽财力物力人力而打造出的背嵬铁骑。
想当年唐太宗率领三千玄甲军,打得夏主窦建德十万大军全线崩溃,窦建德本人都被活捉。我此刻率领背嵬骑兵左突右挡,纵横敌阵,心里想的是本军师一个不小心,居然复刻了李世民的经典战役,看来本军师果然是天纵之才。
当金军阵型被我冲得七零八落,风雨飘摇时,岳飞本阵出动了,将之前被背嵬骑兵犁过一遍的金军再次犁了一遍。
我注意到岳飞的旗语,立刻指示镰车队分散开来,去围剿脱离大阵的拐子马。而哥哥方志指挥着背嵬步军护住花明指挥的背嵬弓兵朝人员密集的金军本阵一顿攒射。
然后是背嵬骑兵,此刻已经打疯了,一部跟着许天翔,撵着金军的屁股在追,一部跟着杨再兴,岳云,在金军阵中像锯子一样来回拉扯,一部跟着我,贯穿对方防线后再拉回来冲锋。
随着战事的深入,岳家军的伤亡也在增加,但士气却越发高涨。宗弼在开局不利的情况下想和岳飞拼消耗的打算也逐渐破灭。
因为最先被消耗完的是金军的士气。看着一个个已经杀成血人的岳家军战士,尤自在不知疲倦地冲锋和砍杀,每个人的脸上都书写着必胜的信念,金军终于全线崩溃。
我身边就跟着朝英和中孚,带着近千骑兵毫不留情地追击他们,留下一地的尸体,连绵不绝。
我志得意满,正要继续痛打落水狗。不料下一刻突然感觉内腑一阵绞痛,全身力气尽失,长枪握不住,跌落于地。
“姐姐!”“军师!”他们两人赶紧勒马过来扶住我,见我口角流血,脸色惨白如纸,不由大骇。
我自己也是医师,可以感知自己身体状况极其危险,这才想起当初法海对我说的那些话。
果然无论受多重的伤都能恢复的特质,并不是毫无代价的。我的身体早就超过负荷了。
我用尽力气对他们道:“收兵。。。然后。。。对任何人都。。。不得泄露。。。我的情况。。。”
他知道我是为了稳定军心,用力点点头,然后让一个与我身材相仿的士兵穿上我的甲胄,骑着我的胭脂马回营。
而我和其它伤兵一起被抬回郾城。但我没有让军医来照看我,而是回营,给王中孚下了死命令,让他带人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我。
我在主营里运气疗伤,朝英在一旁辅助。半晌,我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关切地问我道:“姐姐,可好些了?”
我笑了笑道:“不妨事。姐姐我。。。只是旧伤发作了而已。”
她捂着胸口道:“刚才可吓死朝英了,姐姐你不知道当时你的脸色有多差。现在也很差,真的不妨事么?”
我笑着安慰她道:“莫忘了姐姐可是神医呢。一点小伤,很快就能治好。”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我,有些将信将疑,却欲言又止,两人不由陷入了沉默中。我轻轻转过脸,缓缓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朝英你能。。。替姐姐好好照顾风儿和念茹么?”
她哭泣道:“姐姐你别吓朝英,姐姐是神医,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有些内疚,不该和她说这些。她还年轻,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身为母亲,再关心自己的孩子,却不能将责任强加给她。
是我自私了。
赶紧搂住她安慰道:“是姐姐不好。不该吓唬你,其实姐姐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真的没事吗?我自己心里清楚,身体各脏器都已出现了枯竭坏死情况,最多,我也就能活三个月而已了。
对于这一天,我其实早有预感。在金山寺中我便知道法海没有骗我。我短暂的一生,活的轰轰烈烈,爱得荡气回肠,不愿意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缠绵病榻,默默无闻地死去。所以我一直给自己找事情做,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事。
可我也一直心存侥幸,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只是今日。。。让我知道了,该来的终究会来。。。
和身体的糟糕情况相反,我的内力最近精进了不少。方才的疗伤,起码暂时扼制住了身体的崩坏。
如果我只能活三个月,那么在临死前,我至少希望自己能帮助岳飞拿下开封,光复河南。如果还有时间,我将率军北渡黄河,也许可以再次回到会宁。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我希望自己的一生,也能在那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