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像在朱仙镇那样挟持他做人质。并非是我信任他不会派兵追捕我,虽然他为了给我留下最后的好印象,的确有可能这么去做。真实原因是我信任自己的速度。今晚我杀了两个人,但并没有消耗我雄厚的内力。就算宗弼立刻组织人手,也绝对摸不着我的影子。如今就算是极速奔跑的快马,也无法及得上施展缩地境界的我。
我溜到了城墙下,寻了个无人巡逻的所在,掏出爬墙器械,轻松地爬了上去。这些工具都是出自武经总要补遗上,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利器。
我来到城外与陈达约定好的见面地点,他们三人都骑在马背上,正焦急地等着我。
我向他们掠去,笑道:“久等了吧。我们这就出发!”
我翻身上马后,娇叱一声,打马飞奔起来,他们也紧随我之后。元飞渐渐与我并辔而行,他问我道:“你的事还顺利么?”
我点头道:“非常顺利。我把宗弼的王妃给杀了。”
元飞吓了一跳,问道:“那他如今应该还没发现吧?”
我笑睨着他道:“他在王妃尸体前跟我道别呢。”
元飞这下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
我也不卖关子了,缓缓说道:“死了一个区区陈永华,女真人压根不在乎。至于王妃,她背后的家族与宗弼之间既有利益,又又矛盾。这次王妃家族出手将你救出,事后宗弼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他可不是一个能轻易原谅别人的主。所以我杀了王妃,说不定正除了他的心病也说不定。”
元飞听罢,有些酸溜溜道:“你倒真了解他。”
我抛了个千娇百媚的眼波给他,脆声道:“我还更了解你呢,我的好相公,孩子们他爹。”
他这才高兴起来,和我一起策马奔腾,在这无边无际的原野上。
与我设想相同,女真人不在乎死了几个汉人,而宗弼也不在乎死了王妃。所以压根没有金军出城来追我们,甚至连通缉令也不曾发出。离开会宁之后,我们的逃亡生涯愈发变得悠闲起来。回到临安时,已经是六月间了。
元风此时已是十余岁的少年郎,他身高腿长,又经许天翔多年培养,武功日益精进。而念茹也已六岁了,正是粉妆玉琢的女娃娃模样。我征战多年,一双儿女多年不在身边,心里愧疚难言,此番回来,便一家人天天待在一起,培养天伦之乐。
叔公和姚氏成婚后,感情甚笃。姚氏善良,大度,且不乏精明。虽成为我的长辈,却从不拿架子,将我们几个都照顾得很好。时间长了,我也真心视她为母,加上她当年在温州向我伸出过援手,我们之间关系也甚好。
朝英和王中孚也回到临安,此时的岳飞已经没了兵权,背嵬军也被解散了编制,另编入其他部曲中。
我并没有太难过,打了十多年的仗,如今两个国家都累了,议和是大方向,成功之后战时的部队肯定会被整编,很多士卒会解甲归田。此乃大趋势,非人力可以挽回。
王中孚的老家在陕西,他在沁芳园待不长久。他离开时,朝英来找我,却一声不吭。我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道:“若是认准了便随他去吧。姐姐支持你。”
朝英抱着我大哭一场,终于追随王中孚而去。此后数十年分分合合,却不曾修成正果。
和朝英比起来,二哥离开得更干脆。小青一直未有身孕,叔公难免唠叨。毕竟二哥是方家唯一男丁,他若无后,我们家的香火便断了。二哥被叔公说烦了,留下一封信便连夜离开了。叔公第二天得知后,后悔不已。我安慰他老人家,说小青并不是普通人,想要传宗接代,不能急在一时。说不定过两年他们再次出现,就是抱着个小的回来的。叔公也只得作罢。小青后来真的与二哥生活了一辈子,我说不上来她有多喜欢二哥,但后来她的确为二哥生育了一儿一女,让叔公老怀大悦。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时,岳飞的境遇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哪怕他没了兵权,又辞可枢密院的差事躲去了庐山。
宋金两国关于合议谈了几轮,期间张俊利用原岳家诸军的内部矛盾,威逼利诱都统制王贵、副统制王俊先出面首告张宪“谋反”,继而牵连岳飞。
之后张宪,岳飞,岳云先后入狱遭到严刑逼供,却始终坚贞不屈。我得知此事后,便联系秦桧,希望他动用资源,设法营救岳飞三人。
然而此次秦桧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配合,先是对我避而不见,然后又让秦熺带话给我。
这小子看我脸色不好,连连致歉。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对他道:“你父亲定是让你对本宫说,此事圣上已有定夺,恐难回转。是也不是?”
秦熺尴尬地点点头。我怒道:“岂有此理!你父亲入阁拜相,全仗本宫金银相助。往日里也少不了替他出谋划策。如今只不过让他办件如此简单之事,他竟如此推三阻四!他就不怕我帝姬门全体与他为敌吗?”
秦熺见我发怒,面色发苦,急忙道:“殿下切莫误会,家父他。。。也是万般无奈。。。”
我哼了一声道:“既然秦相爷不讲情面,本宫也就不提当初助你们一家三口自会宁返回临安之事了。说了只会徒增烦恼,两看相厌罢了。”
秦熺见我说话愈发刻薄,赶紧离座跪下道:“殿下大恩,我秦家岂敢相忘?此事确系圣上定夺,家父无能为力耳。若殿下不肯见谅,秦熺这便自裁,以谢殿下当年相救之恩!”
说罢便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朝脖子上抹去。
我只手一挥,他的匕首便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我冷冷道:“你小子也来跟本宫玩这套,知道本宫便是看在巧芷的份上,也不会看着你死。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丘之貉。”
秦熺无奈道:“殿下虽心里有气,也该知秦熺对殿下忠心不二。只是碍于家父所为,熺不得不来讨殿下的嫌,实是左右为难啊。”
我见他总算开始说秦桧不好了,脸色稍缓。仍是冷冷对他道:“你那个相爷父亲,知道会被本宫损骂,不敢来见本宫,便派你来,仗着你曾是本宫的属下,平日里总算有三分薄面。真是打得好算盘。你平日里为本宫做事,的确也是尽心尽力。本宫今日不为难你,只要你带一句话回去给你父亲:还记得当初在会宁时手书一封,所言何事?若他明白本宫的意思,至少递个情报出来,事成之后,本宫自会给他一个交待。”
秦熺听得云里雾里,但见我不再发怒,也就起身施礼,然后告辞回去了。
其实当初我便知道秦桧此人,才能是有的,但却是个无情无义之徒(当然我也是),所以助他一家南返前,便让他写了一纸效忠书。此书对当时的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他一旦回来,身居高位,声誉日隆,便不得不顾忌于此,因我一旦抛出,他的政治生涯必遭重创,当然我也讨不到好,属于两败俱伤。他若是聪明人,自然应该明白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