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渡口,次日清晨。
一艘小木船悠悠飘来。
船夫个头略矮,只到柳毅和圣光修士的肩头。
身披蓑衣,头戴斗笠。
“船家!”柳毅冲着船夫喊道:“载我两人去对岸!”
船夫点头,哀了一声,但并未开口。
待木船停泊,柳毅和圣光修士前后登船。
船夫待两人上船,便摇船入江河。
圣光修士似乎有些无聊,便和船夫攀谈道:“船长先生,你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
船夫语气生硬,道:“主教先生,我在此地已经三年了。”
“嗯。”圣光修士注视着船夫,暗而点头,后道:“我不久前听说,卡术将军,辞职回乡了。”
船夫抬头,看向圣光修士。用着生硬的语气说:“主教先生,我记得你们说,圣光不会抛弃任何人。”
圣光修士点头说:“没错,只要虔诚忏悔,圣光都会对他相拥。”
船夫用力摇动船桨,小船也来到了江河的中流处。
河面依旧平静,如一面镜子。
柳毅本来只是手托下巴,看着越来越近的对岸,并没理会圣光修士和船夫的交谈,但圣光修士突然暗踩了柳毅的靴子一脚。
柳毅低头看了一眼留下一个黑脚印的靴子,眼角的余光,看向了平静的河面。
一把没有了手把的茶壶上,是三人的本源倒影。
身披蓑衣的船夫,背上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刀。
柳毅身上凝聚着一团愿力。
圣光修士,则被一团金黄的圣光所笼罩。
“主教先生,我早年曾经听闻过您的事迹,当初,很是可惜您的失败。”船夫放下船桨,摘下了头顶的斗笠。一个面容风凝的年轻的男子,一头醒目的绿发,灰色的眼瞳。
船夫语气愤恨:“可否告诉我,信仰圣光,那代价呢!?”
圣光修士还没来得及去理解船夫想要说什么时,身旁的柳毅已经翻身跳起,大叫一声:“道友小心!”
柳毅一手抽出腰间的冰凝剑,直指船夫,叫破其真身:“是你!——东洲来的风灵!”
于此同时,柳毅左手一捞,欲要取将出江河的道源,可这一捞,却没捞到一丝道源,却反而捞出一股黑雾煞气进了体内。柳毅这一招截源之法在江河上一点,将平静的江河水下点化开来,如星火燎原一般,一道江河水,瞬间被转化成了幽鬼冥河。
留在煞气之中的亡魂一涌而出,无数双黑手伸出,撕扯着摇摆将倾的破茶壶。
“圣光在上!”圣光修士嗔喝一声:“这是亡者的冥河!”
柳毅此时神识被煞气缠绕,只得闭目凝神,运转虚幻山之术中的静心聚念之法,抵御煞气入侵,目光涣散,整个人已经呆愣在了那里。
这东洲的忍者手一抬,六发手里剑再次打向柳毅。
圣光修士立刻侧身挡在柳毅身前,手中法杖挥舞,将六发手里剑尽数挡下。
忍者化作一道无形的玄风,四散开来。
圣光修士察觉出忍者要出杀招,立刻手中凝聚圣光,头顶的六芒星圣光闪烁,与法杖上的圣光宝珠相映照。
“圣光流星!”
一圈强烈刺眼的金黄圣光从主教身上激荡而出,瞬间将四周的煞气驱散,圣光激荡至十步距离,再次回荡,掠过柳毅,回到圣光珠宝之中。
柳毅的神识在一片黑暗之中,突然被一点温暖的火光点亮。整个黑暗的身体,如同一只被圣光点燃的蜡烛,再次恢复意识。
刚刚恢复意识的柳毅,立刻察觉到周身已经被风韵包裹。
“不好,是凌风杀!道友小心!”
柳毅话刚说完,一道白光已经透过柳毅,当头劈下。破茶壶被这一击劈成碎片,柳毅和圣光修士立刻跌入水中。
柳毅在水中,左手伸出,被圣光修士一把拉住。
四周的煞气再次将净化的江河水污染,无数的亡魂再次袭来。
就在两人落水的同时,一团困束的芦苇向两人漂了过来。
圣光修士显然水性不错,一手抓住了漂浮的芦苇团,另一只手拉住了水中的柳毅。
就在此时,无数的黑手已经将柳毅的双腿抓出,势必要将柳毅拉住江河。
“圣光庇佑!”圣光修士再次施展圣光的神通术。
一道圣光从帽子上的圣光珠宝中蔓延而出,将他的全身包裹起来,顺着他拉住柳毅的手,圣光也顺着柳毅的左手蔓延下。
“哗啦——!”一声轻响。
柳毅身体被撕扯之力分成了左右两半,左半部分,被圣光包裹,而右半部分,则被煞气亡魂侵蚀,缓缓向河底下沉。
圣光修士拖着一半的柳毅,终于奋力划水游到了河岸。
河岸上,苦行僧已经快步走来,双手将圣光修士拖出水浪。两人合力,将一半的柳毅拖上河滩,圣光修士这才撤去圣光的庇护。
没有了圣光的阻隔,只剩下一半的柳毅立刻使用剩下的左手,再次做出一个截源的手法。
云郡大片的道源被他取来,金色液体得到补充,再次凝聚,将另一半缺失的部分填补。
圣光修士和苦行僧皆是面露异色,看着柳毅在他们面前再次站起身来。
只不过这一次,半身的柳毅赤条条的暴露在两人面前。
苦行僧嗔了一声咒语:“阿咪嗒吧!难者多善,因果甚快。”
圣光修士则道:“这是来自圣光的救赎!”
刚刚恢复过来的柳毅,从左侧的坠囊中取出了釉 的道衣,披在了身上,嘴上还嗔道:“两位,你们在给我超度呢?还是祈福呢?”
苦行僧又开口诵道:“柳毅白,佛说的没错,你便是那菩提佛果。”
圣光修士异而断道:“柳道长,只有最坚定的信仰,才配得到圣光的救赎。你便是圣光所说的光明使者。”
柳毅听得一阵气笑,笑了几个辗转,才道:“薄地打马大师,我可不是你找的煎饼果子。还有马克道友,正如薄地打马大师猜中的后半句,我是中州的因果界灵,并不是你们拜圣光教里那个拿锤子点火把的光明使者。”
圣光修士问道:“柳道长,你如何解释这死而复生的神迹?”
柳毅答道:“中州修士上古录中早有记载写明,界灵不死不灭,本源来自天地规则。”
圣光修士追问:“什么是天地规则?”
柳毅答:“天地规则,便是自然规则。以中州修士的话说,道法自然,便是修士的道法,都源自大自然的规则。”
圣光修士反驳道:“在西州,这个叫做自然科学,而自然科学,并不能让你起死回生。”
可圣光修士话刚说完,便立刻怪叫一声,想起了什么一般的改口道:“我明白了,柳道长!你便是中州的大德鲁伊!”
柳毅又摇头道:“那个大德鲁伊,我听我家的厨子讲过。很抱歉,马克道友你判断错了,我不是树妖!”
圣光修士摸着胡子想了想,可并没想出任何更好的解释方法。
在一旁听两人争论的苦行僧这时才对柳毅说道:“柳毅白,你的另一半身体,还在那江河上飘着呢。”
“啊?!”柳毅扭头,睁开紫瞳用力看向江河,这才看到自己的另一半身体还在江河底部,整个身体已经被煞气占据,所有的亡魂在他的半边身体内翻滚涌动。
“我X——!”
柳毅大骂一句粗话,气血攻心,头脑也是一阵晕眩,整个人都跌坐在地。
“我XXXXXX”......
苦行僧就柳毅坐在地上破口大骂,立刻拍着柳毅肩膀问道:“柳毅白,你这是怎么了?”
柳毅气得喘了不知多少辗转,这才挠头不知痒的对苦行僧说:“大师啊,我那半边身子,还有愿力在里面,我若是抛下不管的话,就等于少了五层的修为实力。而且,愿力这东西,不能分离超过方圆十里范围。现在那身体上还被亡魂给占了,我完全无法回复意识,我若不将那半边身体的愿力收回,那就只能留在这江河范围十里以内,当此地的江河神了!”
“哦......”“嗯......”
听柳毅解释完,苦行僧和圣光修士不禁互看一眼,互相点头,透露出一种达成共识的表情。
“柳道长,你放心。”圣光修士拍了拍柳毅的肩膀,白胡子上的笑脸有种图谋的说:“我们可以帮你捞回你的半边身体,同时,也会竭尽全力帮你驱散掉那些邪恶的亡灵。”
“哈?”柳毅一听还有救,立刻跳了起来,催促道:“那可太好了,劳烦两位了。”
圣光修士见柳毅如此表情,赶忙补充道:“只不过,我们两人各有一个小忙,需要柳道长以后帮我们完成。”
“额,小忙?”柳毅偷偷睁开紫瞳,道:“若是我力所能及的话,我可以答应。”
圣光修士笑说:“柳道长放心,绝对是你可以做到的,也只能由你做到。”
“好啊!”柳毅立刻点头答应:“还劳烦两位,速速帮我取回那半边身体吧。”
见柳毅已经答应,苦行僧便抱起那一捆芦苇,再次潜入江河,很快,便将柳毅那半边漆黑如墨的身体给捞了上来。
圣光修士立刻将那半边身子双手抱起,闭上双目,对着天空,吟唱起柳毅完全听不懂的祝词。只见圣光修士周身圣光萦绕,柳毅的半边身体也被圣光包裹。
而苦行僧,也双手合十,盘腿坐在一块光滑的河滩石上,面对着柳毅的那半边身体,一圈接着一圈的白色佛光如同石头抛入江河,溅起的涟漪一般,一圈接着一圈的渡入柳毅的半边身体。
圣光如水,佛光如火,柳毅的那半边身体,就好似锅里的黑墨,经过一层又一层的淘洗,开始变得恢复如初,不久几个辗转,不但身体肤色恢复如初,还反而比柳毅现在的还要晶莹剔透。
“这......”柳毅在一旁看着,挠头,有些茫然。他此时已经可以完全感受到了那半边身体的神识。
片刻,圣光修士停止了祝词,道了一句:“以圣光之名。”
一道圣光拨开晴朗的天空,化作一道金黄光柱,注入了柳毅的半边身体内。
柳毅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这圣光的感觉就像面对着太阳。
而后,苦行僧也站起了身子,冲着那半边身体俯身五体跪拜。诵一声:“阿咪嗒吧!”
只见柳毅晶莹剔透的身体如同一只被点燃的白蜡烛一般,也泛然游荡出那一圈圈的白色佛光,原本的柳毅沉浸在暖意中的意识立刻归于一种万物皆空的宁静。
柳毅回过神来,见苦行僧还在那里五体投地的跪着,先是吓得一惊,赶忙跑过去,一把扶起苦行僧。一边怪叫道:“大师!道友!使不得呀!我还没死呢!”
圣光修士和苦行僧看着柳毅,皆是笑而不语。
圣光修士将抱着的半边身体推向柳毅,柳毅刚一触碰到那半边身体,那身体便化作一团金黄灿烂的流体,顺着柳毅的双手,注入了柳毅体内。
“柳道长,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圣光修士微笑而得意,边问边说:“这是圣光的祝福。”
柳毅抖了抖身子,说:“挺好的,浑身暖洋洋的。只是,薄地打马大师,你为何行如此?”
苦行僧道:“我以渡柳毅白心入空明境,证入涅槃。刚才是在向佛参拜菩提佛果”
“哦哦......”柳毅听得似懂非懂,不过,现在他神识扫过四周,确实有种万物皆动,为我独静的感觉。
可在一片的圣光修士却调侃道:“僧人,以你的能力,为何只帮柳道长铸就末尾阶级的护法。”
苦行僧微笑回答圣光修士:“对于柳毅白来说,他本不识我佛,只应遇见了我,这才知道有佛。佛昨夜托梦于我,让我教柳毅白知道有佛即可,他本为菩提,立地自佛。”
“哼哼。”圣光修士冲着苦行僧冷笑一声,摆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