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之碎片》(上)

作者:血染之翼 更新时间:2010/8/21 19:54:39 字数:0

终于完成了呢,你的梦想……

嗯,真是太漫长了……

回家吧……

嗯……

隆!的一声,雷光闪动,纯白的光辉在这片单调得只剩下黑暗的世界中显得格外刺眼。

那轰鸣声盖过了萦绕在耳边的切切细语,也一同劈碎了脑海中的飘渺幻影。雷击横掠过乌云密布的天际之后,强光把一个漠然的人影深深烙印在大地之中。

一身洁白的长袍在黑暗中随风飘动着,尽管黑色的头发将双眼一起深埋其中,但是那对空洞的瞳孔依然散发着微光。漠然伫立的男人就这样,以稍显虚弱的身躯来对抗着幕天席地而来的黑暗。

那副脸颊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冰冷,那是好似传承自极点坚冰的冷酷。飘忽的目光没有聚焦地对着前方,仿佛这个世界里的景象都与他毫无干系。

光——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属性之一,其寓意是净化与征服,而他正是掌管光的人。

否决了自己的名字、身世以及曾经所创造的一切——杀戮天使-布雷特,甚至否决了自己的存在的男人,现在以这样的名字来称呼自己。

隆隆!又是数道狂雷一闪而过,绵延千里的黑质土壤龟裂出无数道裂痕,一望无际的荒芜土地上,没有植被的覆盖,没有生物的气息,也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根本没有任何活物敢于接近这块诅咒之地,无尽的阴霾在它诞生之日起就遮蔽了整个天空。

在布雷特的面前,兀然呈现着一个半径超过五十公里的黑色球体,不断翻滚着的能量波涛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无论如何,这种规模的灾害完全不可能是自然的产物,要比喻的话可能更类似于上帝所降下的天谴——黑色禁断,那黑色的球体即是由御术所构建的巨大断层,在光失去连接的地点,空间与时间的关系将被撕裂,在球体内部的空间与外界彻底中断了联系。

隆隆隆!越来越强烈的闪电肆无忌惮地怒吼着,仿佛要驱赶走任何的入侵者。从天而降的咆哮震耳欲聋,此时听来更像是某种来自于地狱的警告。

在被闪亮得通透的大地上,位于人影背后的规则几何状水晶体正诡异地漂浮着,仿佛在追随着他的所在。那块水晶体在强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异样的华彩。

在闪光的帮助下可以看见,在那块水晶之中长眠着一位女性——披肩的黑发被定格在飘散的姿态,深红色的晚礼服依然晶莹地闪烁着,精致的脸庞上展现的却是一片惨白。她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固定在水晶之中,没有呼吸的起伏,也没有心脏的跳动——因为她的时间已经停止了。

最终,布雷特义无反顾地踏入到面前的黑色球体之中,璀璨的水晶体也一同隐没在黑暗的空间里。

是女孩子哟,喜欢吗……

当然了,她是我的天使……

希望她可以快乐地成长……

我们一定会保护她,一定会祝福她……

黑暗,密不透风的黑暗充斥着球体内部的世界。直到一个光球从他的手中托起,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在光球的照耀下,这片死寂之地在百年后的今天再一次显现出了它的姿态——遍地的尸骨,横亘的残骸,撕裂的大地。没有任何活物可以在这里生存,尽管这曾是千万人的家园。

“回家了,艾斯蒂……”那自言自语轻到几乎难以辨认,至少这声音的主人很清楚,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听到。

已经没有人可以听到他的呼喊,也没有人可以听到他的挣扎。

她的名字……

嗯……克莉斯……?

跟感觉稍微有点不一样呢……

想到了,她的名字是艾拉(Ala)……

默默然地行走着,一路上,道路已经被破坏得支离破碎。四散的瓦砾,翻飞的泥土,混乱的残骸,这一切都被火焰染成了漆黑,又被时间蒙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外壳。这里所呈现的一切,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摧毁,是什么样的恶魔才能如此丧心病狂地毁灭一切呢?

布雷特一声声“啪啪”的脚步机械似地回荡着,前进着,不给予任何的答案,也不给予任何的回应。木讷的响声穿梭在废墟之中,引来阵阵的回响,仿佛也包含着亡灵们的哭泣。

“累了吧,稍微坚持一下……”布雷特不知在对谁诉说着,层层叠叠的回音也一同不知疲倦地回环往复。

羽翼吗……是个漂亮的名字呢……

艾拉,艾拉,她在笑呢,她也喜欢这个名字……

哈哈,笑得这么灿烂……

嗯……

往昔的幽灵毫不顾忌布雷特的感受,依旧在耳边低语着,时而断续,时而揪心的对话已经成为了一种心魔,久久萦绕在他的心头。但是布雷特对此并不厌恶,反而在这之中能找到奇异的慰藉。

啪,啪,啪……

随着旅途的继续,在布雷特前方的高空之中,紫色的空间裂隙越来越显眼。

长长的门扉闪烁着御术能量的光辉,并将这不详的光芒辐射进城市废墟的每个角落。那道巨大的门扉,就是连接现实与另一个世界的节点,身处在地面上的布雷特可以从中感受到来自虚空的强烈压迫感。

这里的灾难即是因它而起——出于一种近似于厌恶的感情,布雷特强迫自己不去抬头张望,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行程。而就在这时,出乎布雷特的预料,当他抬头望去的瞬间,只见到在紫色门扉正下方的地面上兀然呈现出两个陌生的人影。

“为什么,你要独自留守在这里?这座城市已经被终结,这颗星球的命运也无可挽回了——就和其他千千万万个文明一样。”两人之中,一个全身黑色装束的人影说道,那语气带着关切和不解。

“这始终是我们一族带来的灾祸,终究需要我们来进行赎罪。盲目的众神们已经失去了矜持和信仰,但是——”另一个身着白色礼袍的女性说着,她手扶着一柄金色的权杖,杖的顶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我,愿意接受这样的惩罚,时间就是我的囚笼。”

“我……是的,这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愿意代替你承担责罚,让我囚禁于此地好了!要下地狱的话,有我一人便已足够!”

只见白色的人影慢慢摇了摇头,“你的到来只会带来杀戮与破灭。这片大地已经被蹂躏了够久了,它需要的是救赎的光芒,而不是破灭的黑暗。”

“不——!我愿意代替你接受任何的惩罚!你知道的,我……!”黑色的人影往前踏了一步,显得有些激动。

她转过头,似乎不愿意再多争辩什么,两人的对话也就此陷入了停顿。

这突然到来的寂静,让布雷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显得有些突兀。

“是谁?!”在话音未落之前,黑色的人影消失在了原地,电光火石之间,自虚空而来的漆黑兵器正面向布雷特袭来。

呯!布雷特及时抽出并横握住光矛来进行防御,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在两把兵器交锋的瞬间,光矛被击得粉碎。在感到一丝不安的瞬间,布雷特略显狼狈的侧闪勉强地躲过了致命一击,不过对手的兵器仍然在右肩处划出了伤痕,鲜血也随之飞溅了出来。

失去了兵刃之后,布雷特急退了数十步重新摆开防御,而那个黑色人影也停下了脚步,似乎并不打算追击。

“能够承受住我的攻击说明你不是泛泛鼠辈。我的名字是艾迪托斯,黑暗神-艾迪托斯(Editos)。我不知道你来此地的目的,也不打算知道。既然你胆敢窥伺神明的所在,便应该做好接受裁决的准备!报上你的名字,作为一场荣誉之战的证明!”

黑色的人影大声地道出了自己的称号和姓名,这是一种古老的礼节。在漆黑的斗篷之下可以看到,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逼射出阵阵杀气、那浓厚的眉宇间毫不保留地展现着怒气。

战场的另一边,布雷特仍处在惊骇之中——对手的兵刃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单单凭借光矛完全无法与敌兵相接。

片刻之后,布雷特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出另一把晶体光矛,然后将能量不断注入其中。原本微弱的光芒逐渐变强,那光亮将战场从昏暗的朦胧中显现出来。

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上一黑一白的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杀气不住地升腾,空气的流动也为之凝稠起来。

一直跟随着布雷特的水晶体则与主人拉开了上百米的距离,停留在了远处的阴影中。

“无论你是不是天堂的刺客,我都准备全力迎战。”艾迪托斯一边说着,一边在左手中召唤出成对的另一把兵器——那不能被称为是剑,而是长方体,兵器的边缘不是锋刃。

黑暗神左右手上的兵器并不对称,两把黑色的兵器上雕刻着各异的纹路和女神的雕像,各自带着不同的御术能量——

“黑暗庇护者-黑之誓约双键-卡维亚(Cavier)!”

道出兵刃的全称,艾迪托斯随即展开了纯黑的晶翼,提携着两把兵器,伴随着那纯粹的能量正面袭来。

另一边,布雷特改变了战术,如果无法以兵刃相抗,就只能以御术来决一胜负——

布雷特后撤一步,在能量提升至极限的瞬间,纯白的晶翼猛地展开,急速迸射的能量粒子沿着晶翼向两边扩散出去,俨然变成了一朵盛开的光之花瓣。他将全部力量注入于重新召唤的光矛之中,那晶体长矛霎时绽放出璀璨的光辉——

光之裁决!庞大的能量柱随着光矛之指,抢先一步,向着艾迪托斯奔泻而来。这样的攻击,毫不费力地碾过所途径的一切,压倒性的气势仿佛就要整个将黑暗神吞没!

光,象征着强权,而这一发光之裁决堪称世间最高级数的攻击性御术。

面对着速度更快的光之裁决,艾斯托斯用左手中的黑键迎面挥去。就在两者交锋的刹那,光之裁决的强大能量,兀然间却被黑键整个吞噬了——

黑暗是绝对的包容,黑暗神也即是吞噬一切的神明。

在能量被敌人吞噬的瞬间,在光明被黑暗淹没的瞬间,布雷特可以从那双高速掩杀而来的眼神中,清楚地读懂一件事:浓烈的杀气!

转瞬之间,艾迪托斯顺势再次以左边的黑键,向着布雷特挥出一击。随着黑键所指,刚才被完全吸收的能量,这时脱离了束缚,不偏不倚地向着布雷特飞驰而去。

这个过程如此之快,只用了不到一个心跳的时间。大失所料的布雷特急忙变招,转而用晶翼护住全身,攻守之势在瞬间转换。

轰!被自己的光之裁决正面击中,布雷特整个人笼罩在了光芒之中,灼热且剧烈的能量毫无保留地席卷他的全身。巨大的光芒绽开在城市废墟之上,在爆炸的瞬间如同一朵巨型烟花。

糟了,被光之裁决震得全身麻木的同时,不祥的预感也随之而来——黑色的长键轻易地击穿光翼的庇护,一头刺入布雷特的右胸之中,黑键上的花纹隐约闪现着恐怖的杀气。

“啊!”在口中喷涌出鲜血的同时,布雷特仍然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千钧一发之间挥动长矛,另一发光之裁决零距离出手,在碾过自己的晶翼之后袭向黑暗神的所在——

借着爆炸的反冲力迅速脱离对手,踉跄着地的布雷特,漠然地看着另一朵大白烟花的盛开。从天而来的强烈冲击波搅动着残骸与灰尘,与疯狂扩张的光芒混合在一起,急速掠过布雷特的脸颊,擦出道道细小的血痕。

他现在紧紧地用左手捂着右胸,但是鲜血正不断流淌下来,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右翼根部在隐隐作痛,血液从折断晶翼的地方不住地往下滴落。现在,在失去了半边晶翼之后,能量也随之下降了近半。

情急之中释放的第二发光之裁决,直接将布雷特自己的右翼打碎才达到了奇袭的效果。但是布雷特并不觉得艾迪托斯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打倒的对手。

在强光闪过后,艾迪托斯以完好无损的姿态,抬头直视布雷特,“我赞赏你的勇气和求生欲望,只有不畏死的战士才不会早早殒命于战场,只有敢于求死才能求得生路。我见证过无数英勇的战士,现在你也算是其中的一个。”

仔细端详着布雷特稍显虚弱的身躯,看着他那对残破的晶翼,艾迪托斯突然明白了此人的来历,“看来,你就是光之守护天使新的继任者吗……罢了,我并不打算了解其中的缘由,这个世界的俗事已经与我毫无干系。”

黑色神明最后来到了布雷特面前大约十米处,“踏上战场就应该背负与之相应的觉悟,如果你还不打算报上姓名和你的来意,下一击你就会死。”

艾迪托斯一如既往地放声喝道,他的正直和他的黑暗一样醇厚,那俊朗的脸庞在黑暗之中更显得孤傲无比。散逸而出的黑色能量粒子如同火焰一般,围绕在黑暗神周围并熊熊燃烧着,能量所带来的压迫感就像是一把大锤,时时冲击在布雷特的胸膛上。

敌人的兵器有些古怪:左边的黑键可以吸收能量攻击,而右边的黑键则拥有切断一切的能力。

神器,那黑色的神兵,绝对不是凡物可以抗衡的。

——布雷特下着这样的判断,他的大脑在凝固了很久之后,终于高速运转了起来。

这对由阿拉尼亚源质铸造,一长一短的两把黑键分别被称作永远断裂和无隙连续,在封印了破坏女神-拉菲坎娜(Lafycay)和轮回女神-格鲁塔菲丽后(Grutafthly),它们嫣然已经成为了御术上“断裂”和“连续”的现实具像——斩断一切活物的绝对杀戮;吸收一切御术的完全破灭——这便是黑之双键-卡维尔的实质。

所谓的黑暗神,就是杀戮与破灭的使者。

诚然,只要双键在手,无论是格斗战还是御术战,作为对手的艾迪托斯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且不论天使与神明的战力差距,就算是在诸神之中,黑暗神也拥有着数一数二的恐怖实力。纵横在千百个战场之上而从无败绩的艾迪托斯,似乎是布雷特遥不可及的目标。

在正确认识到敌我之间的差距后,缓过气来的布雷特,艰难地摆开架势,第三次在手中凝聚出光矛。不过这个动作却远远比想象中艰难,光矛上的能量也比之前微弱了不少。

仅仅才两轮的交锋过后,布雷特却已经深受重伤,在极端的实力差面前,难道一切都是徒然的吗?

布雷特紧握光矛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他现在把全身的能量都注入到这把兵器之中。手握着最后一击,也是最后的希望,布雷特的双眼中投射着异常决绝的坚定——

在救回她之前,绝不会放弃!

“悲哀啊,无名的战士哟,听从魂之轮回的召唤吧!”看着布雷特那坚毅的眼神,艾迪托斯轻叹一口气,发出了如同圣歌般咆哮的最终宣言。

话毕,黑色的神明再次以势如破竹的力量正面袭来。

布雷特右脚后撤一步,最大限度展开晶翼的同时,正面掷出光之裁决——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布雷特知道,黑暗神不屑于躲闪,自持拥有压倒性战力的他一定会正面相抗。

这次雷霆万钧之势的攻击非比寻常,它带走了布雷特所剩的全部能量。但是面对黑键在手的艾迪托斯,那也逃不掉被吸收逆转的命运,可是——

轰!在两者接触之前的刹那间,光之裁决提前爆开!

不,那不是带着能量的爆炸,而仅仅是一道强光,整个城市顿时笼罩在刺眼的光辉中,布雷特用尽全部的力量,制造出一个胜似太阳的光球。

在艾迪托斯情不自禁用手臂遮住双眼的那一刻,脱离了极近距离空间跳跃的布雷特位处在黑暗神的背后,光矛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要刺穿敌人的左胸处。

噗——!这一切终究敌不过身经百战的黑暗神,肃穆的黑键比光矛更快一步刺穿了布雷特的腹部,大口吐血的布雷特被艾迪托斯甩出数米,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女儿,保护好女儿……

不要!我一个人不行的……

对不起……

呜哇哇哇哇哇哇……!!

在哭吗?布雷特只是感觉到了眼眶中一阵湿润,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死亡的气息不断逼近着,而这样的感觉却又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黑暗神默默地靠近过来,长长的黑键抵在了布雷特的左胸口,那是神之心的位置。

艾斯蒂!艾斯蒂……!尽管心里在万分急迫地呼喊着,布雷特此时却只能挤出气若游丝的几个字——

“拜托……”强忍住剧痛,布雷特凭着最后的意志,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了黑暗神的后脚跟,“至少……至少……”

“遗言吗?”艾迪托斯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浑厚,虽然看不出任何的感情,但是突然开口说话的布雷特这时让他感到了一点点的好奇。

“至少……请救救……她……救救艾斯蒂……”勉强说完这句话后,布雷特喷出一口鲜血,渐渐昏迷了过去。

这时,艾迪托斯也看到了不远处漂浮着的水晶体,以及封印在水晶之内的那个人。

在看到水晶的瞬间,艾迪托斯已经理解了其构造,也大致料想得到眼前的男人为何来到此地。黑暗神只感到心中一阵触动,心想着又错杀了一个无辜之人,不禁连声叹息。

但是,看尽了无数王朝兴衰陨落,无数英雄功成身死的艾迪托斯,除了叹息之外又能如何呢?

“我不能给任何人带来希望,我所能带来的只是破灭。”艾迪托斯重复道另一个人对他的评价,心中却是揪心般的疼痛,“抱歉,我只能给你和你所思念之人一个痛快,你们会在世界的起点得到新生。”一贯心高气傲的黑暗神能够亲口脱出“抱歉”二字,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但是这终究于事无补。

无奈的黑键缓缓落下,就像刽子手的铡刀。

当!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金质的权杖挡下了黑键的处决, “住手吧!艾迪托斯,他不是天堂的人!不要再多行杀戮了!”

被突如奇来的阻挠所激怒的艾迪托斯,挥动双键同时发动了攻击,而对方全无攻势,奋力招架着并不断后退。

当当当!随着一连串刺耳的交锋,艾迪托斯越过兵器,瞥见了那个白色人影的眼眸,突然间察觉到了什么。

“我……我是为了你才选择这条命运的!我居然对你兵刃相向,我……”艾迪托斯一边迅速地撤走兵器,一边低下了头喃喃着,“你是对的,光明神-雪莉娅(Sheria),我所能带来的只有杀戮与破灭。”

雪莉娅沉重地叹息着,而艾迪托斯则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得走了,这个世界果然不再适合我了,如果你需要协助的话,我就在伊迪洛斯。”

“……”看着有些落寞的艾迪托斯,雪莉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希望你能明白,我一直都会站在你这边……我已经等了千亿的光阴,我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时间……”这么说着,艾迪托斯有点难以面对光明神的目光,随即用黑键割开空间内壁,头也不回地踏入了虚空之中。

走得这么突然,让雪莉娅也有那么一点吃惊。

“笨蛋……”光明神紧皱着眉头,看着空间裂隙的不断缩小。

………………

睁开眼睛,我求你了……艾斯蒂!艾斯蒂……

………………

方舟!方舟那边还有惑物质,那个东西也许可以救到你……

昏迷不醒的布雷特一直作着噩梦,当他猛地再度睁开眼睛,看到是那柄散发着柔和光辉的权杖。

“光明庇护者-光之赞誉节杖-莱因斯(Laryince),不用担心,你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温柔的女性声音回响在布雷特的耳边。

“艾斯蒂……?!”朦胧中的布雷特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坐起身,当眼睛恢复之后看到的却是个陌生的脸庞——雪莉娅那星辰般璀璨的眼眸中,流露出关切。一身洁白的圣袍与她的身形完美结合,散发出令人感到安详与静谧的气息。虽然在这个瞬间,布雷特已经为她的气质所折服,暴戾的感情也随之消散,但是这却不是他梦中所思念的那个人。

“……”

布雷特仍然没有回答什么,他只是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尽管它们还在隐隐作痛,不过并无大碍。

“别这么着急,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确认到布雷特已经恢复了意识后,雪莉娅也收走了权杖,“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但是刚刚不经意间中我窥视到了你的一部分记忆。”

“……”布雷特依然沉默不语,他并没有打算理睬雪莉娅,只是勉强地起身,准备走向水晶体的方向。

“也许我有办法可以救到她——”

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布雷特停止了脚步,当他转过头开口想说话的瞬间,因为长时间的沉默,人类的语言仿佛已经离他而去了,只能保持着蓦然的状态。

“我说我应该有办法可以救她,你把她带过来吧。”

数分钟后,

散发出微光的水晶体很快来到了雪莉娅的面前,而布雷特在一边不远处焦急地等待着。

“光之禁锢,确实是及时的封印,至少保住了她的灵魂和大部分的身体机能。这样的手法应该是伊格赛尔(Exile)的杰作——” 雪莉娅用御术仔细地探查着,对于她而言,要理解人类的构造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水晶中的女性安详地沉睡着,宁静的脸庞上全无血色,白皙得令人绝望。而胸口的几处枪痕看来便是致命伤的所在。

“只要修复伤口,恢复生命屏障,之后将灵魂固定,她就没事了——”这么说着,雪莉娅突然间想到,恣意地使用光之节杖其实是种扰乱魂之轮回的行为。

但是,光明神却也实在不希望眼前的两人最后变得和她自己一样,与相爱的人有缘却不能相见。事实上,这种程度的御术干涉并不会对魂之轮回造成多大的影响,和天堂的所作所为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将封印解开吧,我会尽力而为的。”雪莉娅最后下定了这个决心。

“拜托了……”

水晶体在光芒中逐渐解体,在光华褪去后,光明神用金色的权杖指向仍漂浮在空中的女性——充满着神性的光辉闪耀着,让布雷特的心底感受到一阵阵的暖意。

在柔和的光芒中,艾斯蒂身上的枪痕渐渐缩小,直至完全愈合。雪莉娅同时默念起古老的咒文,权杖上的能量越发的变得强烈。随着吟唱的进行,温和的能量慢慢渗透进那具冰冷的躯体中。

五分钟过去了,在光明神收回权杖的同时,布雷特看到了雪莉娅脸上闪过的犹豫和不解,不详的预感顿时掠过脑海。

“不行……为什么……?”雪莉娅疑惑地自语着,明明已经修复了那个身体,但是灵魂固定却无法进行,

为什么……

“……”布雷特一把抱起了缓缓下降的艾斯蒂,他甚至可以听见那再度跳动的心跳声,但是艾斯蒂并没有睁开眼睛。

“第一法则(Level 1)是凡人;

第二法则(Level 2)是圣徒;

第三法则(Level 3)是天使;

第四法则(Level 4)是神明。我只能对与比我低等级的生命进行干涉,但是她——”雪莉娅喃喃着,当目光聚焦在艾斯蒂的脸上,她突然间明白了其中的原由——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她是比我更高等级的存在,第五法则(Level 5)造物主。

——但是!造物主,一切的起源,是唯一的存在,那个存在也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那么她便是与本源相连接的灵魂,

——神选者——!”

这么说着,雪莉娅的心中登时一紧,果然这个人的悲剧也是自神代延续下来的灾厄,而她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神选者……?开什么玩笑,艾斯蒂就是艾斯蒂……!”布雷特怒气冲冲地大吼着,撕心裂肺的吼叫教人心碎。

“灵魂已经保留在她的生命屏障之中了,但是她能否醒来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了……”

光明神的声音带着惭愧和自责,雪莉娅向布雷特深鞠一躬,以表达自己的歉意。这已经是神明之间最高级别的礼节,但是布雷特则毫不理会地转身离去,抱着艾斯蒂默默走在乱石瓦砾之中,感受着她的体温和体香,但是那张脸庞依然毫无生气,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方舟……惑物质,我一定还有办法的,等着我,艾斯蒂……”

——最残忍的不是失去希望,而是千辛万苦得到的希望再一次被无情夺走。

“蕾兹,我们所做的,是正确的吗?神选者也好,诸神之落幕也好,不都是我们这些自命为神的存在一厢情愿的做法吗……”雪莉娅扪心自问道。而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所前行的方向,她随即也明白了布雷特所将采取的行动——

全长超过七公里的超巨型战舰方舟横亘在城市废墟之上,高高隆起的舰身在黑暗中看似一座山峦。那艘战舰的惑物质引擎理应还存有大量的惑物质,在引导下,惑物质与肉身结合后可以使她成为圣徒。

但是——确实如布雷特所想,这的确可以延续她的生命,可也仅仅是拯救她的肉体,她仍然不会苏醒,没有丝毫的希望。

雪莉娅下着这样的判断,无奈地体会到,就算是神也是这样的无力,始终逃不出宿命的束缚。

穿过战舰身上的大窟窿,布雷特怀抱着艾斯蒂走在空无一人的舰内,这里奇怪的装饰和结构完全不同于人类的风格。但布雷特并不在乎这些,他笔直向着舰尾部的惑物质储藏区前进。

砸开了腐朽的舱门,展现在布雷特面前的是一个如梦似幻的晶莹世界——

无数绿色的晶体点缀在广阔的空间里,它们各自散发着荧光,互相映衬着,勾勒出一个奇幻瑰丽的场面。这些晶体全都是惑物质,也就是所谓的阿拉尼亚水晶。

“很漂亮吧……我们终于到了……”布雷特这么说着,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划过了脸颊。

漫步在晶莹的世界中,曾经与艾斯蒂度过的岁月仿佛历历在目。布雷特所想要的仅仅是一个家,一个充满一家三口欢笑的家。但是曾经的家——天空城已经坠毁在了南极的坚冰之下,女儿也一同沉睡在那里,艾斯蒂则为了保护女儿中枪倒在了血泊中。

最终,只有布雷特一人孤独地活了下来,孤独地承受命运的煎熬。

走向绿色空间的中央处,一块高达百米的巨型水晶柱耸立着,绿色的惑物质,整艘方舟舰的能量核心。

将艾斯蒂背靠着水晶体放下,布雷特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无论多么渺小的希望,都值得付出一切代价来一试!就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布雷特,带着艾斯蒂越过南极的严寒,越过无垠的大海,来到这座封弃都市。

布雷特伸手触摸在水晶柱的表面,耳中突然呈现出无数灵魂的尖啸,然后是庞大能量的鼓动。操纵惑物质所带来的御术能量已经驾轻就熟了,毕竟他自己的身体就是类似的构造,作为天使的布雷特早就已经失去人类的身份了。

引导着能量不断涌向艾斯蒂,随着时间的推移,艾斯蒂的周身也开始散发出绿色的荧光。

还不够!还差一点!能量之大已经让布雷特不住地开始颤抖,尽管越来越危险,但是他绝不可能在这里止步……!

完成了——

在御术光芒散去的瞬间,艾斯蒂体内翻滚的能量也归于了平静。

现在,尽管表面看起来没有变化,但是艾斯蒂的心脏已经被替换成了惑物质的核心,神之心,重新开始供给身体机能的运作。她的身体已经被改造成了圣徒,某种比人类更高级的存在,尽管这也许不是她本人所期望的。

布雷特随即抱紧了艾斯蒂,痛哭着,哀嚎着——很显然,艾斯蒂没有苏醒,其实他也早就预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只是不愿意轻易地放弃。

“呜呜呜呜呜——!”没有了,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比天空城坠落时,更为强烈的无助感包裹了布雷特的全身。他一生中从没像此时这么痛心地憾哭着,周遭无数的惑物质晶体也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苦痛,一闪一闪地发出亮光。

“我不会丢下你的,我现在就来找你。”布雷特的左手一把插进了胸口之中,紧抓着自己的神之心,只要轻轻把它碾碎,布雷特的身体就会土崩瓦解,他就可以从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得以解脱——

“等下!”那是雪莉娅的声音,始终放不下心的她终于追了过来,“神选者计划和《众神启示》的全貌,我现在全都告诉你,之后你再做判断吧!”

默默然回头的布雷特看到的是一脸认真的光明神。

“你有权力知道这些,因为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大约两个小时后,“这就是全部了。”

“……”布雷特无言地背靠着水晶柱,面带着难以名状的表情,胸口的伤却已经痊愈了大半。

“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只是我并不确定你是否能接受这些事。”雪莉娅的眼神中充满着愧疚。

“心之碎片……?!开什么玩笑……”布雷特看着自己的手掌,只是感觉到一阵不可理喻,心中的悲伤不知何时已经转化为了忿恨。

“无论如何!为了她,为了救回神选者,你也要活下去,哪怕这是条孤绝惨烈的道路,哪怕要与全世界为敌——”

“与全世界为敌?哈哈哈哈……!”大笑着的布雷特露出了异样的笑容,“很好!我正求之不得,我已经是屠杀了七百万人的杀戮天使了,我不介意再加上几笔!”就在这个时刻,一个庞大的计划正在布雷特的脑中显现。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会帮你……”

“当然了,我要那些妄称为神的家伙付出代价!我要那些自称为天堂的国度焚毁殆尽!”布雷特大笑着放出誓言,

“跟我来。”

公元2126年1月3日

方舟号的舰桥上,荒废了一百多年的仪器被整修一新,重新开始了运作。由布雷特编写程序的AI操作员正坐在各个控制台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作业。

方舟全舰的修复作业也终于在今天结束了,由御术产生的重力场遮蔽效果轻易而举地让重达上亿顿质量的战舰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在六具浮游引擎的驱动下,那庞大的躯体正缓缓从城市废墟中升起。

暗红色的舰影,翼展超过十公里的庞大异物终于即将踏上它新的征程——那也许是比地狱更血腥的战场,也许是比天堂更残酷的牢笼。

“忘记你们曾经的名字,”布雷特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道,“忘记你们曾经的世界。”

忙碌的舰桥中,在布雷特面前一排站开的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一群人,也是死在这座城市中的遇难者。

他们现在一言不发地等待布雷特继续发话。

“——执行者——

这是你们新的名字,也是新的契约。你们有权力随时选择退出,这是你们的自由,也是我的承诺。在你们还没能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之前,我将带领你们前行。”布雷特大声地宣布着,绝对的命令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现在开始,我们便是执行者。”布雷特用锐利的目光扫每一个人的双眼,

“让我们用如钢铁的决意撼动世界的根基!让我们用如火焰般的执念焚毁敌人的身躯!”

在没有喝彩与掌声的情况下,一身白袍的布雷特俨然已经拥有了一副领导者的威严。

“执行者NO.I 裁决-莱特,执行者部队的总指挥官;

执行者NO.II 灰烬-沙德,天堂之神机关部长;

执行者NO.IV御者-格斯特,方舟号的舰长;

执行者NO.V 梦幻-索尔,骑士团部队指挥官;

执行者NO.VII 导师-凯文以及NO.IX 魔女-塞铃,随舰御术师;

执行者NO.III 歼灭-菲尼斯、NO.VI 死神-施华德、NO.VIII 雷电-森德尔和NO.X 深红-露丝,作为方舟常驻战力待机。”

布雷特凝视着众人,那锋利的目光令后者微微感到一阵不适。

在察觉到了众人异常的反应后,布雷特布雷特显现出了怒容,能量沸腾之剧烈,他大声说道:

“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以上!去做你们该做的事,不要令我失望!”丢下最后这句话,布雷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舰桥。

在紫色的门扉正下方,注视着方舟缓缓升空的光明神-雪莉娅心情却很复杂。她帮助布雷特复活了封弃都市中的一部分遇难者。因为黑色禁断的原因,这些灵魂也无法回到轮回,他们无一例外已经被禁锢在城市废墟之中长达百年之久。

布雷特迅速整编了这些人,并很快修复了方舟。瓦诺亚人坠落在这里的第五世代星际战舰,正式成为了布雷特的坐骑,仅在当时,这还是一艘远远超越人类认知水平的战舰。

布雷特也许又将掀起一番新的腥风血雨——

那么,这次我做得对吗?蕾兹……在方舟阴影之下,雪莉娅的人影正变得越来越渺小,直至消失于地平线的尽头。

她还会留在这里,因为黑色禁断需要靠她来维持,不然的话,恐怖的灾厄将会降临在人类世界中。

方舟尾部的惑物质储藏区,那已经变成了只有布雷特一人才能够进入的封印区划。艾斯蒂背靠着水晶柱,端坐在布雷特亲手制造的冰座上。几天前,布雷特已经替换掉了她那套华丽的晚礼服,因为那上面的几个弹孔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最后另外选了套较为朴素的外衣。

此时的布雷特正跪在艾斯蒂的面前,对她诉说着:“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你了,我保证——”

布雷特用他那特有的沉稳和冰冷继续说道,“而那些让天空城坠落的人,我会把他们全部杀掉,片甲不留!”

名为杀戮天使的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

不断上升的方舟的航行速度以爆炸似地急剧攀升,五万米高的黑色禁断在瞬间被踏空,在方舟即将撞击黑色禁断顶部之前,一道紫色的空间裂隙闪电带走了方舟。

须臾之后,脱离空间跳跃的方舟随即开启了光学迷彩,与苍茫星空合为了一体。

这里是地球同步轨道,西经6°37',现在的时间是格林威治时AM 3:00。

这一天,天空城的主人,杀戮天使-布雷特,带着方舟号,重新登临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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