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战栗的音符》(上)

作者:血染之翼 更新时间:2010/9/5 13:22:22 字数:0

在这个破晓之前的凌晨,笼罩在多瑙河上的阴冷雾气还未消散。但是在这里,透过朦胧的薄雾,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却扑面而来。

倒在地上的被害者身形扭曲地侧躺着,那双睁大突出的眼睛和痛苦的表情在一起,着实令人有些后怕。地上的血迹已经风干了一部分,淡黄色的血脂和殷红的血液逐渐间隔开来。按此推算,距离此人遇害大约也有两三个小时了。

“这是第三人了,警长你看……”在身着黑色警服的福瑞德指引下,这具尸体赫然呈现在眼前。

“我正在看,”现下,另一个男人压低着大檐帽,仔细地凝视着眼前的尸体。他那身谈褐色的风衣着装,在一群衣冠齐备的警员中实属异类,

“这是匕首……?”

发现了什么似地,带着大檐帽的男子俯身下去,直盯着被害者的颈部——那是一道切面整齐的刀痕,径直切断了咽喉和左右大动脉。被害者在地上挣扎了短短十几秒后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击干净利落,没有给被害者任何挣扎的余地。

“看来是个职业杀手。”

以杀人为职业的人,两足行走的猎杀动物——终究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肉食动物的凶残,能够与人类本族之间的残酷相比。

“警长,这里有一封信。”这时,另一名警官摸样的男子,戴着白手套,将一封纯白的纸片递来。他是杰瑞,三十出头的黑发男子,是调查科的一名普通探员。

——

“当新年的乐声响起,维也纳将在憾哭中覆灭。”

轻声念叨起信函上的内容,被称为警长的男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妥,赶忙拿出并戴上了手套——毕竟从这封信函的内容来判断,很可能是行凶者所留,那么上面会留下其主人的蛛丝马迹。

几分钟里,他在纸片正反面来回扫视了几遍,但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似乎这只是一张随处可见的白纸。

毫无疑问,在短短的字句间,凶手发出了一份犯罪预告——这种极其猖狂的做法,根本就是在藐视当局警方。

“打包一下,尽快带回去做指纹鉴定,不要破坏现场,将死者带回去做尸检。然后不要让那些媒体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大乱子。”大帽下的男子有模有样地下令着,杰瑞收下信函的同时敬礼道:“是!汉克警长!”

身着褐色风衣,头顶着大檐帽的莱克特-汉克(Lector Hanke),即是年仅二十九岁的维也纳市中心因衲勒城区的警长。

越过几名警官,他丝毫不在意别人别扭的目光,径直走向自己的悍马爱车准备先一步赶往警局总部。

汉克家族在维也纳是有名的警政世家,虽然几年前莱克特以优异的成绩从警校毕业,这几年间也破获了不少的大案——但是,这些功绩似乎还不足以让这位年纪轻轻的男子升任警长。实际上,能像这样以火箭速度晋升,莱克特的父辈们可说是居功至伟。

旁人尽管不便于当面明说,但是私下还是有不少的微词。加上他本人随性不羁的性格,着实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上司。

但是他本人并不在乎这些,莱克特从来都不喜欢那些德国式的繁琐规章,对社交也不感冒,他真正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将犯人绳之以法。

而这一次,让他匆匆离开现场赶回警署还有另一个原因——在文档室里还躺着另一封类似的犯罪预告。

今天的日期是12月30日,整座城市还沉浸于即将到来的新年气氛中。没有摩天高楼的覆盖,没有喧嚣拥堵的车流。两侧匆匆掠过的古典式建筑与隐隐约约中悠扬的旋律,将这座古城彰显得风骨犹存。

街面上行人和车辆都寥寥无几,只有莱克特的悍马车加足了马力,飞驰在空旷的车道上。低沉的轰鸣声代替了曙光,宣告了黎明的降临。

音乐之城,多瑙河上的明珠,维也纳市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当新年的乐声响起,维也纳将为我而憾哭。”

端坐在一个人的警长室中,呈放在莱克特面前的是另一封信函。杏黄色的纸张里夹杂着装饰用的金片,纸质轻盈而不乏韧性,细细闻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

这是一封伴随着第一名遇害者一起出现的信函,死者是一名乐师。类似的作案时间,类似的手法,类似的犯罪预告——但是两句话的意思却稍稍有所不同。

“当新年的乐声响起,维也纳将在憾哭中覆灭。”在莱克特的左手边,用塑料胶布包裹的是今晨收到的犯罪预告信。

今天的语气要更为强硬和凶残,根据字面意思来理解,这件事恐怕已经不仅仅是刑事案件的范畴,反倒更像是某种恐怖袭击了。所以按照惯例,警方封锁了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就在几分钟前,警署门口还送走了几名嗅觉敏锐的记者。

难道是他改变主意了?针对信函内容的变化,莱克特微皱着眉头,想要洞悉犯人的思路——

第一封信函采用了考究的纸张和随性的笔迹,它的作者仿佛像是个自信的艺术家;第二封信函却是极其普通,笔迹反而工工整整,如同打印一般,完全看不出笔迹,这说明其主人是个老谋深算的职业罪犯。

他太过自信了,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主意,其中一定有隐情——这么确信着,莱克特摇了摇头,像是面对一位老朋友一般细细品味。

察觉到其中的奥妙后,莱克特放下两封信函,他随手抄起一叠厚厚的卷宗,开始翻阅。

第一名被害者,阿贝雷-汉恩(Aubrey Hahn),五十七岁,已婚并有三子。维也纳爱乐乐团的一名小提琴手,没有酗酒史也没有驻债史,为人随和,从没有犯罪记录。死于12月21日深夜十一点,尤登大街边的小巷,自家住宅前一百米。

第二名被害者,格瑞德-侯斯特(Gerard Horst),四十四岁,未婚。垃圾搬运工,有过吸毒史,曾因盗窃在监狱待过三年。死于12月27日凌晨四点半,莫钦广场,其时正在处理那边的垃圾箱。而他曾在日记里提到,最近经常在深夜听到乐器声。

正好在这个时间点,在莱克特眼前的屏幕上,资料科传来了第三名被害者的讯息:

宾格汉姆-阿德墨(Bingham Adamou),时年五十一岁,维也纳市社区安全部部长。死于今天凌晨四点,多瑙河边,李林布伦大桥桥底。

“高官……?”屏幕简历上的一寸照片,那黑色西装上神色奕奕的表情和今天曝尸街边的惨象简直判若两人。

完全不相干的人,完全不相干的地点,似乎没有动机也没有规律。

但是现在正值新旧年交替之际,一向平安无事的维也纳竟然笼罩在连环杀人魔的阴影中——

所谓“当新年的乐声响起”指的必然是一年一度,在金色大厅举行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凶手指名道姓在那天要制造更大的惨案,这不单在侮辱整个警界,仿佛也在侮辱莱克特本人。

哆哆哆——!

“请进。”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莱克特随即开口回应道。

“警长,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带着一封卷宗,走进门来的是调查科的副科长,年轻的探员里昂-尤迪特(Leon Judith),也是在这个警署中莱克特为数不多的警校校友兼好友之一。

“我想这名犯人一定不会蠢到留下指纹。”莱克特依然埋首于他那叠卷宗,想来这并不是一个礼貌的举动,不过警署里的人早就习惯了莱克特那倔强的脾气。

所以,对此,里昂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确实,在那封信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质地也只是很普通的打字纸,可以在成千上万家文具店找到。”里昂站在警长桌前,为调查科传达了毫无头绪的结论。

“然后还有一个疑点,第三名被害者为什么会在深夜出门?”

“被害者的家属现在情绪还不稳定,他们正在接受笔录,估计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有所结论。”

“呼——”得到了这样的答案,长吐一口气后,莱克特感到了一阵无可奈何——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雷厉风行的汉克警长才会老老实实地等候消息。

“呐,莱克特,”里昂看着莱克特皱眉不展,便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不要太过勉强了,晚上一起出去喝一杯吧?”

“恐怕比较困难,毕竟家里还有未婚妻在等着,现在已经没办法再闲逛到深夜了。”莱克特也勉强笑了笑,努力将焦虑挤出去。

“呵呵,有家的男人真好,不是吗?我先回调查科了,有什么要求的话尽管吩咐。”

几分钟后,告别了里昂警员之后,这里又恢复到了寂静的笼罩中。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这座城市的平静容不得你来打破——下了这样的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莱克特随手盖上了那顶大檐帽,再次埋首于层层案卷之中。

这一天莱克特都没有踏出这间屋子半步。

数小时后,太阳西斜,壮丽的夕阳将这座历史名城涂上了一层亮红色的浓墨和重彩。度过了毫无头绪的一天后,下午五点半,莱克特轻轻推开了自家的大门。

距离市中心大约一小时的路程,这里是位于多瑙河畔上游的一座气派庄园,由于建在一块隆起的植被山丘上,也被称为绿山庄园。通过一道电子门和一道铁门后,一片精心打理过的绿地呈现在眼前。弯曲的石质小路延展向远方,各式的乳白色石凳石桌有条理地布置在两侧。

而道路的尽头是一座乳白色的三层建筑,古典且考究的风格展示着它悠久的历史,在极力的保养和翻修之下,这栋建筑直到现在仍呈现着不减当年的豪华气度。据说这座庄园已经建成超过一百年了,也是汉克家族世代居住的家园。

现在,因为莱克特婚礼临近的原因,为数众多的仆人和装修工正在四处装扮着。红色的缎带,灯光照明的设施,还有数不清的建材都堆砌在草地上,显得有些凌乱。婚礼本来可以选择在教堂举行,不过莱克特以怕麻烦为由,还是选择在自家进行。事实上,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决定反而将事情变得更麻烦了。

进门之后不久,就隐约听到了悠扬的小提琴声,莱克特循声望去——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坐在石凳上的便是莱克特的未婚妻爱拉贝拉(Allah Beira)。白里透红的脸色,精致的面容,就算是从侧面望去也是极其的美丽。

不过,以她现在的角度看不到刚刚进门的莱克特。

同一时刻,一身洁白装束,名为安娜的中年保姆见到主人的归来,便放下了手头工作,走过来向他行礼。她在这座庄园工作已经超过二十个年头了,可以说是莱克特从小就熟识的人物之一。

“老爷,爱拉贝拉小姐的家庭教师在庄里做客,”安娜恭敬地引荐道,“是叫做阿贝尔的年轻人……”老爷这样的称呼对于莱克特而言似乎略显别扭,不过他本人看起来确实有那么几分老成,而且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嗯,我知道。”莱克特脱下了风衣和大檐帽,顺手递给了安娜,“去准备一下茶水,今天的晚餐做得清淡一点。”

“是,老爷。”

告别了安娜之后,此时的莱克特并没有放下紧绷的神经——

越过爱拉贝拉的身影,站在她面前花丛中的一位青年正纵情地拉着小提琴——那银色的短发奇异却不别扭,恰到好处地烘托出那对金色的眼眸。

在眼眸之下,是一副就算在男人眼里也极其俊俏的脸庞,他独有的高贵气质,和薰衣草香味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

而那抽动着琴弦的身影如痴如醉,就好像他奏者本人也沉浸其中一般。

名为冯-阿贝尔(Van Abel)的青年家庭音乐教师,年仅二十出头的青年,看起来比莱克特确实后生许多。但是那个人却精通英法德汉语,甚至是掺杂了维也纳方言的德语,而那一手高超的小提琴更是技惊四座。

可是,这位近乎完美的青年却是莱克特的首要嫌疑犯。他隐约记得就在第一名被害者出现后的那一天,阿贝尔来到了自家的庄园,开始担任爱拉贝拉的家庭教师。

虽然这几天抽空调查了阿贝尔的背景,但是——没有背景就是他的背景,从任何渠道都无法得到他的真实来历。

看着熠熠的银发在夕阳的照射下自信地飘动着,那对金色的眼眸透露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直觉告诉莱克特,眼前奏者的气质跟那位寄出犯罪预告并犯下连环杀人大罪的罪犯有着九层的神似。

“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Bravo!”待到这一曲正行将收尾,莱克特一边说着一边独自闯了进来。

而爱拉贝拉看到未婚夫的到来,惊喜地站了起来,与莱克特相拥在一起,同时她也高兴地引荐道:“阿贝尔正在为我演奏小提琴曲……”

“嗯,”没等爱拉贝拉说完,莱克特轻轻离开了她,来到阿贝尔的跟前,“能否将小提琴借我一用?”

“当然可以,请吧。”微笑着说道并递出手中的乐器,阿贝尔英俊的脸庞确实叫莱克特有些黯然失色——尽管莱克特本人也有七分英气,三分机警,不过终究比不上那近乎完美的笑容。

是的,完美的笑容,完美的应对,名为阿贝尔的男子带着十足的绅士气质。

没有破绽便是最大的破绽——这么想着,莱克特不客气地接过小提琴,摆开架势。而爱拉贝拉没有想到未婚夫还有这一手,将信将疑地回到她的石凳上。

短暂的试音后,一曲莫扎特的《小夜曲》从莱克特的弦中跃出。这是一首难度颇大的小提琴曲,如果没有数年的刻苦用功练习是绝难能够演奏得如此生动——

我不喜欢!那是个稚嫩的声音,对了那是莱克特小时候被父亲逼着练奏小提琴时的回应。生在本地的上层社会,如果对音乐一窍不通,不光他自己,连带着他的家族都会被讥笑为落魄的穷人。

节奏不断地加快,就算没有曲谱,莱克特仍然分毫不差地演奏下去。那轻快的节奏极富感染力,仿佛能将观众们都沉浸在那美妙的音符中——

我才不要做什么天才!对,那还是自己的声音。很久以前,年仅十多岁的莱克特展现出了对音乐的极高天赋,但是他却在家人不断的催促中对音乐越来越心生讨厌。

已经完全地融入音乐中的莱克特现在正忘我地演奏着。如果说阿贝尔的音符是以情以巧出彩,那么莱克特的音乐纯熟而严谨——那种德国人式的严谨,也是一名警探所需要的严谨——明明不喜欢那样的循规蹈矩,莱克特殊不知这样的作风早已刻入他的灵魂。

我要做警察!记得当时是这么说的,急于摆脱家人和家族束缚的莱克特就这样决定了自己的道路,依托于家族在警政界的背景,他一帆风顺地考入警校并以第一的成绩毕业——就是有那一种人,他们似乎能够掌握世间的法则,对一切都轻易上手并卓越超群,至少曾被称作少年天才的莱克特也绝对算得上是那种人之一。

数分钟之后,

“Bravo!”当莱克特一曲曲终,阿贝尔首先鼓掌,爱拉贝拉也跟着一起拍手。在热烈的掌声中,莱克特也对自己的琴艺颇有几分得意。

其实面对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喝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领受过无数次了。

莱克特心中曾经对于赞扬的冷漠,对于音乐的厌恶,现在随着这几年繁重的警署工作而融化。

如果现在再让莱克特重新选择,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作何抉择了。

但是命运从来都不曾有后悔重来的机会。

实际上,莱克特有意拿这件事要试探阿贝尔,但是对方始终如此的恭敬,不留任何破绽。诚然两人的水准是伯仲之间,只因为莱克特的曲子难度稍高一分,所以显得自己更胜一筹。

但是莱克特很清楚,就算是阿贝尔承认甘拜下风,除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什么问题也都不会解决。

“谢谢。”莱克特笑着将小提琴送还,但是在即将脱手的一刻察觉到了异样——

在阿贝尔接过小提琴后,莱克特没有怀疑对方,反而觉得是自己有点神经过敏,太过疑神疑鬼。

话说回来,莱克特与爱拉贝拉的这桩婚事也是长辈们一手安排的,毕竟像爱拉贝拉那样的大家闺秀平时很文静,社交也绝少。而莱克特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从不喜欢到处结交女伴。

按照莱克特冲动和特立独行的性格来看,是绝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但是在见到爱拉贝拉本人后,那样文雅的气质却打动了他,教他不忍心拒绝。

试着一点点去接触,尽管相貌不凡却一直没有女人缘的莱克特也渐渐喜欢上了爱拉贝拉。

眼下,前些日子里,因为大吵了一架的关系,莱克特的父亲一气之下带着家人们搬去了北部城市布尔诺。突然空寂下来的家终于让莱克特感觉到了寂寥,虽然这样,他也很难启齿去道歉。

最后,他将爱拉贝拉接来住到自己家里,他们的婚礼将在元旦后不久举行,现在莱克特更觉得她已经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在告别了阿贝尔并用过晚餐后,莱克特和爱拉贝拉他们俩现在正漫步在多瑙河岸上。两边美丽的夜景已经完全消除了莱克特一整天的疲劳和忧虑。每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莱克特才能暂时放下繁重的工作,好好放松一下。虽然当初被爱拉贝拉带来散步时颇为勉强,现在却越来越觉得一股说不出的舒畅与安心。

而今天,莱克特把自己关在警署里整整一天却仍然找不到头绪,在这个苦闷的时候更觉得还好有爱拉贝拉能在身边陪伴。

“亲爱的莱克特,你有什么心事吗?”走在身边的爱拉贝拉温柔地问道,独自思索着的莱克特已经半晌没有说话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见她朦胧的脸部轮廓,但也正是这一份朦胧,又平添了几分神秘与美丽。

“你猜呢?”莱克特深吸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真是,又为难我……在想工作的事?还是婚礼的事呢?”爱拉贝拉自然没有莱克特这般狡黠,不过那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责怪,却是万般的温柔。

“在想你呵,总觉得今晚的你特别漂亮呢。别人都说维也纳是多瑙河的明珠,我看多瑙河的明珠是你才对。”莱克特挽起爱拉贝拉的纤手并亲吻了一下。这句话确是出于真心,但是因为莱克特平时喜欢开玩笑,反而显得有点假。

“别逗我啦……”爱拉贝拉红着脸,侧过身子默不作答,也不管是真是假,只觉得一阵的害羞。

又多走了一阵子,莱克特被爱拉贝刚才的话提醒,现在倒真的想起工作的事了,随即开口问道:“那个孩子……不,冯-阿贝尔来我们家有多少天了?”

“七,不对……大概有八天了吧,怎么了?”爱拉贝拉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没有记错,推算过去的这个日子正是第一个受害者出现的后一天。“他有没有谈及他的家人?或者他的经历?嗯,我对他也比较有兴趣。”莱克特进一步问下去。

“阿贝尔说他是从外国来的留学生,他很小就开始练琴了,现在在维也纳大学音乐系深造,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呢。而我总是笨手笨脚的,不过他也不责怪我,只是很耐心地一遍遍重演,直到我掌握技巧。”

这些信息和他先前就得到的信息相符合。不过听着爱拉贝拉言语间似乎对阿贝尔颇有好感,莱克特一时间只觉得一阵酸溜溜的醋意。

同自己一样,从小开始练琴,但是那个人却选择了完全不同的命运——名为冯-阿贝尔的男人承认了自己的天赋,并在音乐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那么,是我逃避了吗?我所做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莱克特不自觉地开始自问道。

不不,现在可不是迷茫于这个问题的时候,连环杀人犯还没有落网,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与爱拉贝拉很亲近的人。想到这一节,莱克特又禁不住暗自担忧起来。

“还有呢,阿贝尔前些天告诉我他考入维也纳爱乐乐团了呢,据说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提琴手,很了不起吧?”与兴高采烈说着的爱拉贝拉不同,听到这里莱克特突然愣住了——

第一名被害者正是爱乐乐团的小提琴手——金色大厅——新年音乐会——维也纳的憾哭……

一瞬间,这些事仿佛连成了一线。

不过更令莱克特吃惊的现在才要发生——

“等下……”莱克特的语调很轻,他挥手止住了爱拉贝拉的脚步。

“哎?”被突然停止的爱拉贝拉差点就要摔倒。

“等在这里!千万别过来!”从口袋中掏出手枪的瞬间,莱克特神色凝重地开始向前狂奔。

没有看错,不会看错,在前方一百米的阴影里——在那瞬间,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的是一道飚射的血涌!

“停下脚步不许动!”莱克特飞速奔跑着,不住晃动的手枪竭力要瞄准那个黑影。

“哼!”发出不屑的闷哼之后,那个人影同样向着莱克特袭来。

“呯呯呯!”一连射了好几枪,自认为枪法不错的莱克特却由于射的是移动靶,而且视线极度昏暗,一枪都没有射中。

只过了一个心跳的时间,两人间的距离只剩下了寥寥数米,莱克特甚至瞥见了那把挥舞而至的匕首。

当!判明了方向后,用枪身勉强地格住了这一下。而对手借着冲击力顺势从莱克特的头顶翻越——尽管背后完全没有防备,但是那个人影却放弃了攻击,很快闪进了旁边的小巷之中。

大口喘气的莱克特只觉得一阵紧张过后的浑身乏力,隐约看到远处爱拉贝拉紧张的视线,但是职业素养让他选择了走向被害者的方向。

这件事很快轰动了整个警署,警长差点在夜里被刺——这样的消息似乎远远比八卦新闻更具爆炸性。尽管莱克特本人受惊不浅,但是第二天中午,他现在仍稳坐在警长室里。

反倒是爱拉贝拉的情况更令人担心,莱克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安慰她,让她保持镇定。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那样血腥的画面着实将她吓得不轻。

第四名被害者的资料也在今天早些时候送到了莱克特的面前。布伦马-哈里(Bluma Henry),维也纳市司法部部长,又是一名本地政要。遇害于昨晚十点,多瑙河畔,目击证人就是莱克特自己。不过可惜的是,在慌乱的交手中,因为光线极度昏暗,却没能看清对方的脸孔。

阿贝尔,到底是不是你……?!

莱克特在心头自问道,不知不觉中他对于阿贝尔的怀疑又多了一层。

刚刚通过乐团已经确认了他考入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消息,但是宿舍楼的摄像机拍摄到他从昨晚回寝之后,一直都在大学宿舍里休息,没有任何其他特殊的行动。警员私底下询问,阿贝尔的同学也都做了他昨晚不在场的证明。

而且,在被害人之中,除了第一名,其他的人与阿贝尔并无任何直接的联系。加上两封预告信函之间的差异和杀人动机的不明,这些内容仍是个未解之谜。

难道仅仅是巧合,凶手另有其人?

而且在经过这些事件后,莱克特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可能远远不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半小时之后,隔壁调查科的里昂带着最新的资料来到了警长室。

“这是第三第四名被害者家人的口供。”里昂递出了两封文案,上面由钢笔字写成的对话记录密密麻麻地填充了十多张纸。

莱克特随手翻阅着,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头绪。而看着警长不断地来回翻阅,里昂则继续说道;“我来之前已经粗略地看了一下,关于两名被害者为什么会在夜间出现在僻静的角落这件事——”

“让我猜猜,对于这些政府高官而言,能够迫使他们深夜独自出行的必然是某些政治丑闻——”莱克特把目光从纸上移开,同时高速地思索着。

“是一通电话,”里昂直接揭开了谜底,“据说两名被害者出门之前都接到过电话,而且不给家人留下任何信息就匆匆出门。我想你的猜测也是一种可能性之一。”

“而且,据我了解——”里昂凑近了莱克特的耳边,轻声说道:“被害的这几个人,都是十三年前的警长被刺案的关联者之一。”

十三年前的警长被刺案,听到这个名字,莱克特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不记得当事人的名字,但唯一确定的是,那是个同样坐镇因衲勒城区警长这个职位的男人,也算得上是莱克特前任的前任。

在十三年前的某个黑夜中,警长和他的妻子同样在多瑙河边散步,但是却被不名男子行刺,最后夫妻双亡。不久之后,警长家的三名子女也神秘失踪,怀疑被同一凶手给毁尸灭迹。这是一宗轰动一时的大案,曾经被怀疑与黑手党的仇杀有关,甚至连政府高官都牵扯于内,但是最后却因为证据不足而草草收场。

记忆力卓群的莱克特现在还依稀记得这宗案见,虽然相关资料早已经被尘封了许多年,他当年也只是在报纸上偶尔瞥见而已。却不曾料想到,那件事竟然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你的意思是,那些黑手党现在卷土重来,要把当事人灭口。而昨天晚上——”莱克特仔细想了想,并作出了判断:“昨晚。我只是凑巧撞见行凶者,所以也成了灭口对象之一。”虽然黑手党起源于意大利,但是作为近邻的奥利地,最近也卷入了不少有关他们的事件中。同时,莱克特手头还确有几宗相关的案子。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同时牵扯进了黑手党和政府高层,恐怕不光是你,你的家人也可能受到牵连。所以,可能的话,我还是劝你不要继续调查这宗案子了。”里昂忧心忡忡地提醒道,他的声音很轻,怕是隔墙有耳。

“我可不会被他们吓到,而且预告提到明天会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那样更不可能就此罢手了。”莱克特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吧,你自己小心行事。另外,你托我调查的事现在也有着落了。”

“你是说阿贝尔?”

“对,我们查到,他的入境时间就在一个月以前。通过某种关系,交了一大笔费用之后,插班进入了维也纳大学,而这笔钱则出自一个境外账户。”里昂翻出另一份资料,上面打印着维也纳大学的入学证明和阿贝尔银行卡的交易记录,而这个数目则相当可观。

“那么——假设,黑手党用钱和维也纳大学的入学,雇佣他作为杀手——”对,这个假设出人意料的连贯,甚至连间接证据都已经在手。但是莱克特还有所迟疑,只是不断用中指敲打着额头。

“现在已经是12月31日正午十二点,明天早晨将在金色大厅举行惯例的新年音乐会。这种全世界瞩目的大型活动不可能因为一份无稽的犯罪预告和没有头绪的犯罪嫌疑人而取消。那么要想阻止悲剧的发生,除非——我们今天找到证据并抓到他。”里昂提醒道,确实,对于莱克特而言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嗯,我同意这个做法,就算不能抓捕阿贝尔,至少也要控制住他的行动——”

这么说着,莱克特点开了屏幕上的信息查询系统,并以警长权限登陆。翻看着阿贝尔今天的行程表,忽然他注意到了一行字:16:00-18:00 绿山庄园家庭辅导。

“爱拉贝拉……”默念着这个名字的同时,莱克特想到了一个略显冒险的计划。

实际上,那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这边是总部吗?帮忙给我转接给特尔尼中队长。”这是莱克特的声音,他现在正尝试与总部联络。

在时针刚跨过第四道刻度的那一瞬间,阿贝尔在重重监视下准时到达了绿山庄园。通过对讲机的确认,开门的正是爱拉贝拉,她的表情一开始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微笑着将他接进门。

目睹着这一幕的莱克特不禁握紧起了拳头。

“封锁所有的出入口以及附近两百米的区域!”身高马大的特尔尼中队长下令道,作为一名职业特警,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威严。特尔尼与汉克家族的关系密切,虽然他对于莱克特这名年轻警长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为难他。在莱克特的请求下,他很快取得了行动许可证。

一旁屏幕前的警员在应答后,纷纷展开工作。

特尔尼,莱克特和里昂以及其他人,现在正处在一辆改装过的黑色面包车里,停在绿山庄园门外五十米处。

通过卫星摄像,就算是身处车内也可以看到庄园内发生的一举一动。在即时屏幕上,除了阿贝尔和爱拉贝拉两人,还可以看见依然在施工的装潢工人。

大约八十名警员,其中包括总部特派而来的二十多名特警,现在正从各个方向包围庄园。当然作为训练有素的警察,他们巧妙地隐蔽了自己的行踪,直到现在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附近两座钟塔里都安插了狙击手,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击毙嫌疑犯。

阿贝尔每天都会来这里,他在这必有所图,明早如要行动的话,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这就是莱克特整个计划的着力点。

也许汉克家族的某一个人也牵扯进了案见;也许在家里还留着不为人知的证据;也许是要挟持爱拉贝拉作为人质来威胁自己;更可能是直接要将莱克特本人置于死地……

可以想到的可能性是在太多了——但是,莱克特觉得如果阿贝尔是要来杀自己,那么完全不需要用家庭教师这样的幌子。而且整个家族在一个月之前都已经搬到了布尔诺。

但已经没有时间再拖拖拉拉了,虽然有很大的危险性,但是为了不引起阿贝尔的警觉,莱克特坚持没有告诉庄园里任何一个人他们所将面对的状况。

在庄园的草坪上,阿贝尔一如既往地手把手教着爱拉贝拉。

断断续续的声音就算是透过扩音器,莱克特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西贝柳斯的《D小调协奏曲》。

事实上,这首曲目艰深复杂,显然不是爱拉贝拉这种初学者可以练就的。甚至,就连精通琴艺的莱克特自己,也没有尝试过这般高难度的曲目。

阿贝尔为什么选了这首曲子呢……莱克特一边思索,一边死死地盯着屏幕,生怕那个男人将对爱拉贝拉有所不利。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完全摸不着门路的爱拉贝拉已经垂头丧气地坐在石凳上。阿贝尔则依然保持着他淡淡的笑容,从她的手中接过小提琴,片刻之后就开始亲自拉奏起这首《D小调协奏曲》。

作为行家里手的莱克特一听之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由——这首曲子艰深纷繁,其中更是有许多处常人难以演奏的部分。尽管这首曲子带着强烈的浪漫主义气息,但是阿贝尔的演奏在完美展现出曲子原貌之外,还多了好几份凛冽之意。

阿贝尔那样微笑着的神情,时不时地抬头不知望去何方。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是莱克特却懂得他的意思——

昨天傍晚,莱克特用难度较高的曲目胜了阿贝尔一筹,但是今天阿贝尔用琴声告诉莱克特——

你想说,你比我更优秀,比我更天才吗……?

细细体会着阿贝尔的用意,莱克特暗地里吃惊不已。但是汉克警长可从来都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好胜心一直催促着他赶快行动。

“莱克特,已经五点半了,再继续等下去嫌疑犯可能就要离开了。你看我们要不要立刻将他逮捕?”在黑色的面包指挥车里,在莱克特的身边,里昂问道。他作为调查科的一员,也跟着这次行动一起坐镇前线。

“我的人已经全部就位了,现在就看你的决定了,汉克警长。”特尔尼的声音很低沉,不带有任何情感。

诚然,只要一声令下,莱克特就可以抓住或者击毙阿贝尔,可是他依然没有任何证据这么做——即使是作为一名半吊子警察,正义感却不允许他意气用事。

“不——再等等——”莱克特依然注视着屏幕上的银发男子,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时的这个时候你已经到家了吧?你如果不采取行动的话,可能会使犯罪嫌疑人起疑心——”里昂在一边提醒道。

对,莱克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那么,是假装打个电话搪塞过去,还是……?

“特尔尼队长,你接手这里的指挥,并判断时机,我亲自去会会阿贝尔——”这么说着,莱克特随手抄起了他的大檐帽,披起了大风衣。

“警长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嫌疑人很可能会对你不利!”里昂见到他的动作,赶忙制止道,在座的其他警员也无不以异样的眼光看向汉克警长。

“带上这个。”特尔尼从腰间掏出一把口径9毫米,奥地利制的格洛克18(Glock18),这也是本地特警的标准配备之一。装有多达二十发子弹的全自动手枪,火力持久强悍,已经完全凌驾于手枪这个概念,反而更类似于冲锋枪。

“希望我用不到它,”这么说着,莱克特将这把武器塞入风衣的口袋中,“照顾好我的背后!”这么说着,他打开了车门直奔往绿山庄园的正门。

“我们又见面了呢。”对着故意无视自己的存在,径直走进庭院的莱克特,阿贝尔中断了演奏,用恭敬的神情打着招呼。

“莱克特——今天,调查的工作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对你不利?”爱拉贝拉也转过身子,向着未婚夫关切地问道,毕竟她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

“没有进展,凶手至今依然逍遥法外。”莱克特直盯着阿贝尔说道,其实他的心里也是非常的紧张,生怕激怒了对手。所以右手一直按住藏在口袋里的手枪。

“哎,想不到这座城市竟然会公然出现行凶者,这边的治安问题想必令你很费心吧?”银发的男子以一种奇异的神情诉说着,这是挑衅还是激将法?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再为我拉奏一曲呢?我想没有什么能比一曲《夕阳山顶》更应景了。”那是一首十足柔情的曲目,最近这段时期在小提琴家中也很流行。没有理睬阿贝尔的挑衅,莱克特想用这种方式拖住时间。

听到这,阿贝尔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说道:“今天时候不早了,我晚上和人有约,不如这样——”这么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两张纸片,“我有明天新年音乐会的门票,届时我也会登台献艺。如果不嫌弃的话,明天请务必捧场,汉克警长。”

将信将疑中,莱克特一时间没有想清楚是该接受还是拒绝,最后还是木讷地收下了。

阿贝尔那一成不变的笑容,现在在莱克特的眼里却变成了诡异。正在这个尴尬的气氛里,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

“危险!”阿贝尔突然喝道,同时猛踏一步,倒握着小提琴的指板,狠狠地向着莱克特砸去——这个动作如此之迅速,以致于还没有人反应过来。

莱克特顿时感觉到心跳就像停止了一般,时间也跟着变得凝稠起来。眼看着小提琴离自己越来越近,按在口袋里的手枪已经不能够及时出手了——

在所有人心头一紧的瞬间,只听见哐当一声,小提琴与莱克特擦肩而过,砸落了一把侧飞而来的匕首。

就在这个时刻,另一个陌生的人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草坪上。那是一个有着东洋血统的青年,黑色的布料遮住了下半张脸,右手中还握有另一把透露着寒光的匕首。

“噢?这真是太有意思了……”阿贝尔一边冷笑着说道,一边倒提着小提琴当做武器。因为刚刚那一挡的缘故,被飞来的匕首割断了大部分的琴弦,并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划痕,想必这把小提琴已经失去了作为乐器的功能。

莱克特在这时终于从惊讶中转醒,立刻掏出了手枪护在爱拉贝拉的身前。

不明来历的刺客见到一击不中,马上转身就跑,就在这时——叭叭!两声,从远处高塔射来的狙击弹打乱了两边的节奏。这位刺客却以难以置信的技巧躲开了狙击,并躲到墙根处,狙击视野的死角,并再次疾奔起来,眼看即将消失在远处的阴影中——

轰!再次随着巨响,得到指示的特警部队直接炸开墙面,涌了进来。

“快去追踪嫌疑犯!”跟着特警一起冲进来的还有带队的特尔尼队长以及里昂。队长指着刺客逃走的方向,同时示意其他警员将爱拉贝拉带走。

“哟,还真是不折手段啊!”说话的是阿贝尔,不知道是对谁说着,他的嘴角露出了张扬的微笑。

“你也快点离开这里!”莱克特虚惊一场后大声说道,没有闲暇去注意阿贝尔的神情。难以置信,本来认定了凶手为阿贝尔,不料想到在这时真正的凶手却亲自现身。两次经历了生死交错之后,莱克特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微微颤抖的双脚有些不听使唤。

“嗨嗨,那么我们明天再见吧——”阿贝尔笑着收回了小提琴,准备扬长而去。

“我可没准备再见到你——”莱克特焦虑地补充道。

“不,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还没等莱克特理解那句话的意味,阿贝尔穿过了层层警卫消失在了被炸开的墙面之外。

——

“敌人在北边,阿尔法小队从侧翼包抄上去!”特尔尼队长在无线电里指挥着。

“呼叫总部……总部,这里有一名警察重伤……请求救护车。”一个慌乱的声音时断时续。

“闪光弹!各单位退后,背靠背互相掩护!”那是汉克警长的声音,然后这个无线电声被一阵嘈杂的杂音给吞没了。

“目标丢失,请求空中支援。”另一个焦虑的特警汇报着。

“嫌疑犯向着南边逃跑了,快追!”这是里昂急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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