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自于不同的宗教、国籍、政治派别或地位，但是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集结于此。
我们宣誓，将为了人类的延续而行使这份权利与职责。
我们决不将我们的智慧与权力用于违反人道主义规范的事情。
我们出自诚心和荣誉，庄严地作此承诺。
——2073年日内瓦 《长老议会宣言》
这里是景观接待室，也是在这层层装甲堆砌的联合国军总部内，唯一拥有可以窥视外界的天窗的所在。
透过倾斜的钢化玻璃制天窗，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显得颇为朦胧而梦幻。
可是，早在一百多年前，文明的灯火就已盖过了星光的灿烂——如今，在天际中闪烁着的点点光芒并不是银河的光辉，而仅仅是人造天体的反光。
人类的版图已经覆盖了整个地球圈，无以计数的太空舰船和空间站已经取代了星光，铺满了天际，那么真正的天空又何去何从了呢？
——在天窗之下，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人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不，星星与天空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真正改变了的，是人类和科技，而自己也正是夺走天空的始作俑者之一。
这些年来，每一天晚上，老者都会在这寂寥的空间里徘徊，就像是某种固执的幽灵。不过，他已经逐渐淡开了世事的缠绕，而仅仅是凭着科学家的本能，想要去探究天际人世间的奥秘。
无论如何，岁月无情地夺走了他的精力，仅仅持续了数分钟的仰望，就让他感到了腰间传来的阵阵酸痛。所以他只得沉重地低下了头，不再去观察那片曾经无比向往的星空。
这个世界的纷争与谋略，已经耗尽了老者的全部生命力，但是他并没有选择放弃的权力。年过百岁的老者很清楚地知道，这座拥有严密防御的地下堡垒便是他的人生终点，是他的宏伟坟墓。
不过，他还执着地认为现在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
这里是瑞士境内，日内瓦市的郊区，阿尔卑斯山脚一处藏秘得十分考究的山底防空洞，也是联合国军政府的总部所在。
三面背山，一面朝向日内瓦湖——这样的天险可谓是固若金汤。此处人烟稀少，茂密的林木绵延百里，距离日内瓦市中心足有一百五十公里之远。
宽度数公里，纵深达八百多米的地下机构，足以堪称人类史上最为宏伟的建筑。不过这并不是陵墓或是避难所，作为维系着战争走向的总指挥部，直到现在，这座防空洞也正在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老者步履蹒跚地拄着拐杖，坐回了不远处的褐色木质座椅，另一个人影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长官，哈瓦德-德里克（Hawed Derek）参见。”等候已久的男子有礼貌地敬礼道，那声音响亮而迅速，呈现出与老者截然不同的气魄。哈瓦德是个时年三十五岁的男子，联合国军的一名参谋和指挥助理。在这一年来的紧张战事中，他和老者一样待在这座防空洞中，没有半分闲暇去探望自己的妻儿。
老者挥了挥手，示意哈瓦德坐到对面的座椅，“不用这么拘谨，我希望你能认真记住我所说的话。因为，没有人见证的历史，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本质，那么无数英烈所做的牺牲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是，法斯特曼（First Man）先生。”哈瓦德仍然神情严肃，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一丝不苟地回应着。
“法斯特曼……现在想想，这真是个讽刺的名字。不，那应该是一种诅咒……”听着这个伴随了自己无数岁月的名字，老者胸中涌现出的不知该是感伤还是厌恶，“叫我文森特就可以了，那才是我的真名。”
在默默道出自己真名的那一刻，老者心中洋溢着异样的愉悦——这小小的，反抗命运的举动，不知为何会让他变得如此高兴。
“那么，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不会记录在任何文件里，也不会存储在任何一个终端里的真相。”文森特放开了拐杖，深埋在座椅中，娓娓说道，那神情沉重，气息也突然变得颇为不畅。
对面的哈瓦德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文森特凝重的神情，他意识到这次对话事关重大。
“布雷特，这个名字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你是说那个……诱发了世界大战的罪魁祸首？还是杀戮天使？
我是听说过一些传闻，不过那恐怕都是些不负责任的报告。毕竟屠杀七百万人，似乎不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实现的灾难，真正的幕后黑手，很多战犯都需要以这种形式来逃脱罪责。
杀戮天使这样的称号，我想多半是民众与媒体在恐慌中，所妖魔化的结果吧。”
“不，不……”文森特竭力地摆了摆手，
“长老议会的第十三位长老，天空城的主人，也是我曾经的，部下。”说到部下这两个字，老者顿时翻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苦。
“天空城……”哈瓦德皱紧了眉头，这曾经颇具幻想的名字，现在却变成了某种诅咒。
“以科技开辟人类前进的道路——长老议会的实质是一个由科学家组成的政体，也是联合国下属的一个前沿科研机构，在那里，汇集了当时最尖端的科学家和设备。
2073年，也就是我凭借《阳电子论》获得了诺贝尔奖的那一年，我一手构建起了现代反物质学，也为人类大规模的太空殖民解决了最关键的能源问题。”说起这一段，文森特那皱纹密布的脸庞上，也难以掩抑一份得意之情。
“但是，在当时，因化石燃料的枯竭所带来的战乱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之久，忙于抢夺资源的各国，似乎再也没有谁对太空抱有希望与幻想。我为人类所展现出的崭新道路却无人问津，直到一个契机的出现——”
文森特以一种特殊的沉稳叙述着，而哈瓦德则认真地倾听，仿佛要将一字一句都牢牢记下。一老一少的两人，组成了这个略显凄凉的光景。
现在的时间是2127年4月25日格林威治时间PM 11：00，距同盟国军与联合国军的二度开战也已经三个月有余了。
在与英国伦敦同一经度的地球同步轨道上，一座巨型的宇宙港正漂泊着——守护者二号（Guardian Two 守护者）军事宇宙港，以全长四十五公里，总体积一千五百立方千米的庞大身躯驻留于此。纯白色的躯干，陀螺状的构造，庞大的平衡挡板和停泊悬臂层层叠叠地舒展开来。
这是SWDS（Sky Work Defense System，天际防御系统）的一部分。他们分别对应了同步轨道的四个经度——G1对应华盛顿；G2对应伦敦；G3对应北京；G4对夏威夷。
SWDS可以检测全球任何方位的核导弹袭击，并由激光武器进行拦截。该系统也是二十一世纪留下的，最大规模的立体反导弹体系。另外兼具了舰队停泊，修理和整编的多功能于一体——
毫无疑问，守护者二号便是欧洲大陆太空防御的支点所在。
2127年4月23日，同盟国军宇宙舰队在经历了休战期间，长期的准备和策划之后，终于展开行动直接对守护者二号宇宙港下手——这无疑是一次虎口拔牙，如果作战成功，欧洲大陆将失去太空核屏障，欧洲本土的战局将一泻千里；如果围攻失败，联合国军将以此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反攻，那时候胜负的天平也将极度倾斜。
而察觉到了同盟国军动向，联合国军也在守护者二号集结了七成以上的宇宙舰队，准备决一死战。
毫不为过地说，守护者二号战役很大程度上，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决战所在。
现在，巨大的宇宙港外围的激烈战斗转眼间已经进入了第三天的胶着中。
在漫天星空的覆盖下，在天窗的底下，文森特继续着他的叙述：“2073年同年，联合国促成了一个影响了人类进程的重大决议——也就是今天为人所熟知的《地球联合国政府宣言》
只有在集结了全人类的力量之后，我们才可能有足够的能力开展大规模的宇宙殖民行动。疲于战事的各国，也都希冀于地球联合国政府展现出的可能性，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合作共存显然要比同归于尽更有吸引力。
与此同时，我作为反物质能源领域的专家，收到了长老议会的邀请——
最为睿智的人就应当掌管最大的权力，那是一种科学家独有的处世哲学。于是，我全权接管了整个太空技术部门，并且担任了议长之职，也继承了法斯特曼这个称号。
但是，谈判的最后却以美帝及其盟友的单方面退出而告终。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帝并不愿意与我们分享他们的权力与实力，并最终选择了分道扬镳。
于是，在2073年，自上一次冷战结束八十多年之后，世界再一次被分成了两半，联合国与同盟国。很快，两大联盟各自制定并展开了宇宙殖民计划，同时也开始了漫无止境的太空军备竞赛。
在我的带领下，掌握着最尖端太空技术的长老议会，也顺理成章地控制着联合国绝大部分的军工业，舰船业。我可以调配全世界最高级别的技术人员，我也可以调动半个地球的资源来完成我的梦想，这个曾经无比期盼的一天，想不到竟然如此简单地到来了。
直到数十年之后，在我苦心的经营下，手握多达十多支宇宙舰队重兵，长老议会的权力甚至已经超过了联合国机构本身。”
在守护者二号的宙域之中，由无数废弃战舰和残骸组成的宇宙垃圾已经在宇宙港外围厚厚地堆砌了一层又一层。
总参战的战舰数愈千，联合国与同盟国的十几支舰队已经在这里鏖战了三天之久。各个舰队被打散了再重组投入前线，来来回回地进行了数十次拉锯。多达千余万的军人，就在这个宙域里殊死拼杀着。在这由激光和导弹编织起的战场上，再也没有对错，再也没有是非，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残酷。
联合国宇宙军以巡洋舰和自动炮台作为外围防御，主力舰队沿着守护者二号以球形密集阵展开——这是一种前轻后重的布阵，也是一种高明的防御阵势。
如果将重兵分散用以防守各个方向和据点，其结果就是被敌人优势兵力逐个击破，最终无论哪一个方向都无法守住。而将主力押后可以在判断了敌人主攻方向之后予以反击，这一地面战争常用的主题思想就算是在宇宙战中也一样适用。
但是经过了数天的激战，精心布局的阵型早已崩溃，双方的舰队不分敌我地混杂在了一起。没有人有喘息的机会，各艘战舰自顾自地开火着，将成吨的导弹倾倒出去，就像是一只只到处乱撞的愤怒公牛。
尽管联合国军在数量上占优，但是几天之中，同盟军的支援前赴后继地赶来，一轮又一轮的波状攻击已经将守护者二号的防线打得千疮百孔。
胜负的天平现在正在微微的摇摆着，只等待一个决定性的冲击。
“2089年，由联合国与同盟国双方联合建造，位处于地月平衡点的圣城宇宙港落成。这项重大工程不但缓和了冷战的紧张气氛，也宣布了月球大规模殖民的开始。这件事开启了人类当代史的序幕，但是它的意义远远不如下面我所要叙述的内容
——2111年，在长老议会的支持下，《精神波动理论》的发表轰动了整个科学界。
如果说牛顿揭示了自然与人类的关系，爱因斯坦揭示了物质与时空的关系，那么《精神波动理论》便为我们揭示了精神与能量的关系。
曾经自以为已经登顶人类智慧的我，也不禁甘拜下风——尽管直到现在，绝大多数人都很难理解这套理论的重要性。但是我可以理解，事实上这本著作为人类开辟了近乎无限的可能性与未来。”文森特神情激动地说到这里，不禁长嘘一口，补充道：
“它的作者，布拉迪，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就算是心高气傲的我也自愧不如。那个男人心无旁骛地，花费了近乎一生的时间，终于超越了我，真正抵达了人类智慧的顶点。
有鉴于布拉迪所作出的贡献，我和长老议会邀请他成为第十三位长老。而他的妻子，艾斯蒂博士也一起进入了长老议会所属的太空科研部门。
同年，作为精神波动理论的验证，在惑物质提炼成功的同时，布拉迪提出了天空城计划——凭借惑物质带来的神奇能量，在云端之上建造城市已经不再是梦想了。
2121年举世瞩目的天空城正式落成，在布拉迪接任天空城市长一职的同时，长老议会以及它数目庞大的下属机构，也全数搬进了天空城之中。
那是一座拥有住宅区，工业区，独立生产循环的超现代城市，几乎变了一个新的国家——那是一座殖民者，学者和富人的乐园。由惑物质带来的引力屏蔽和空间牵引让天空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永不落的天堂。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展示了惑物质强大的能力，并普及惑物质提炼技术之后，人类文明将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前迈进。
但是现在，那个男人却被我们称为杀戮天使。”
听到这里，哈瓦德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当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触及杀戮天使这个骇人的名称了。
在太空中，随着战局拖着越久，整个联合国军的行动无法统一，作战时拖泥带水的弊端越是显现出来。
同盟国军变换了几次主攻方向之后便发现了这个窍门，他们现在已经停止了正面强攻，转而不断地游动，并重点打击薄弱处。
而舰队间通讯不畅，协调性极差的联合国军仍然极力地维持着一个球形的防御阵式，由皮糙肉厚的战列舰挡在前方，依靠守护者二号的防御炮火不断反击。
相对应的，此时同盟国军分成了多股舰队，各自组成了一个锲形，开始进行重点攻坚，互相掩护并互相策应。一连串的声东击西将联合国军耍得摸不着头脑。
经过了数十分钟的鏖战与拉锯，施行重点突破的同盟国舰队终于在最终防御线撕开了几个缺口。在应接不暇的联合国军背后，守护者二号露出了自己庞大的身躯。
拼死冲破的裂口，也许在数分钟后便会被支援而来的联合国军所淹没，但是——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当口，从月球方面赶来的，三个庞大的舰影闯入了这个宙域。
全长约三公里的同盟国袋鼠级载机舰——堪称宇宙中的航空母舰，在它们十二座弹射跑道上，数百架F-79已经蓄势待发。
百战磨练之后，同盟国军终于亮出了波状攻击的最后杀招——那是最新投产的泛用型宇宙用舰载机F-79（Fight-79 Smilodon，剑齿虎）。
十七米长的圆锥形机身，十字形延展开的两对可伸缩翼上，挂载着数十吨的穿甲破片弹。F-79那前卫的机型，其本身就像是一枚致命的导弹。
以远远超越常规航速的极限机动能力而著称，强化速度与宇宙适用性，弱化了防御能力的F-79并不适宜于正面主力作战，更擅长于侧翼骚扰或者突袭。
在联合国军防线已被撕开的现在，剑齿虎机群脱离了母舰庇护后，凶猛地咬向敌人的致命要害。
战斗机娇小的体积，更适于穿梭于舰群的缝隙之中。面对着不断缩小的缺口，F-79仍凭借着高机动性穿透了最终防线。在一片混战中，自动防卫机炮拿这些超高机动的战机根本无可奈何。
如流星般一跃而去，仅仅两分钟后，数百架F-79已经附着在了守护者二号的周身上下。一架架超高速战机以超近距离掠过守护者二号的装甲外壳——那是自动防空炮火的死角。
被这一突袭所震惊到的联合国军匆忙中想要回援守护者二号宇宙港，但是终究已经为时已晚。
最终，彻底完成包围后，F-79投下了无数发穿甲破片弹，守护者二号的表层装甲与防御，在那片饱和式轰炸中被完全地摧毁。位于守护者二号顶端中心处，联合国舰队总司令部更是遭到了集中轰炸，最终在一片火光之中化为了灰烬。
尽管在宇宙中，战斗机在航速上并不比常规战舰占优，在防御力和火力上更是相差甚远。但是，F-79在彻底强化了速度后，以数量来弥补火力的不足。在这数分钟稍纵即逝的战机中，F-79的突袭达到了预料以上的战果，在刹那间奠定了同盟国军的胜局。
连续激战了三天的守护者二号战役，至此已经决出了胜负。
同盟国舰队最终攻克了守护者二号这个防御支点，顷刻之间，整场战争的局势已经变得非常明朗。
“长官！守护者二号宇宙港已经失陷了，拉夫科秘书长希望您尽快向底层防空洞回避！”通讯员紧张的声音一下子填满了空荡荡的接待室。
“守护者二号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的战争也将要随之一同完结。事实证明所谓科学家治世也仅仅是个愚蠢透顶的设想。长老议会本身就是一个可笑的错误……”文森特不紧不慢地说着，将哀愁掩抑得极难察觉，他也没有准备要离开的意思，“而我曾发誓为了这个世界的存续做出一切努力与牺牲，现在是这个时候了。”
“长官！无论胜负，我们都应该为了正义，为了自由而战斗到最后一刻！”哈瓦德，作为职业军人的他是绝对不会缴械投降的，所以他神情激动地说道。
“尽管我们手中握有正义的旗号，但是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我们的正义很快会被世人所遗忘，我们的坚持终究毫无意义。”文森特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守护者二号军事宇宙港陷落的消息，不久之后将传遍了全地球，其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欧洲大陆上二十多亿的人口，失去了天际防御系统的庇护，现在已经彻底暴露在了核威慑之下。
战争很快将会结束，因为联合国军已经陷入了不得不投降的境地，否则同盟国的核弹头将会覆盖欧洲的每一寸土地。
“我们难道无计可施了吗……可恶！”哈瓦德暗自盘算着，联合国军的主力宇宙舰队已经溃不成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能够扭转局势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
“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哈瓦德，我早就料想到了今天的结局。”文森特突然站了起来，向着会议室的另一边墙头处说道，“布拉迪，我同意你的要求，出来见我吧。”
唰——与此对应的，白光闪过，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人影出现在了那里。对于掌握光的他而言，光学迷彩只是一种极为简单的御术。那是个青年男子，但是他的脸上却充斥着冷酷与杀气。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哈瓦德本能性地掏出手枪，对准了那个不速之客。
“把枪放下，”文森特盖住了哈瓦德的枪口，然后正对着那个人影说道，“我愿意以我的性命，来换取这片大陆的平安，布拉迪。”
“我不是布拉迪，我的名字是布雷特。”白衣的男子冷冷地说道，他正是天空城与方舟的主人，布雷特。
“布雷特（Blate）……你是要将你自己化为锋刃（Blade）吗……”这么说着，文森特的语气越来越哀伤。
“我会尽力庇护这片大陆，至少我是一个遵守誓约的人。”布雷特的声音高亢而冷漠，就像是一首咆哮的圣歌。
现在这个时分，严重损毁的守护者二号军事宇宙港，已经成了一座超巨型的浮游废墟，尽管骨架还依旧挺立，但是它的机能已经被完全地破坏了。
守护者二号周边宙域仍维持着小规模的冲突，火光在四面八方绽开着，同盟国军并没有为难急于撤退的联合国舰队，想来穷寇莫追这个道理在宇宙中也一样适用——而且，同盟国现在正要准备进行另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
在同盟国发出劝降通牒后只过了五分钟，就收到了严词否决的回电——联合国军在文森特的授意下选择决不投降，死战到底。
这令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同盟国大感意外，他们无法理解，在失去了守护者二号宇宙港后，已经毫无胜算的联合国为什么还要继续抵抗下去。
这个节骨眼上，同盟国军内部对于是否使用核攻击也是争议不断。虽说是敌人，但是只要轻轻扭动按钮，就会有二十多亿的人类同胞死于这场灭顶的屠杀之中。
就算是动物之间，也极少有同类相残的事发生——但是人类的残酷，可能远远超乎了那些所谓低等动物的想象。
半个小时之后，总司令部发来了全面核攻击的最后确认代码。同时，在分去了几十艘战舰进行护卫后，同盟国的主力舰队已经散布完毕。它们现在各自稳定了位置，覆盖在了整个欧洲的上空，在一个个黑色的舱门背后，装载了核弹头的导弹已经杀气腾腾地准备出动。
时间是4月26日零点正，随着最后的核对码验证完毕，投弹开始——数千枚核导弹以满天花雨的方式，向着脚下的欧洲大陆飞驰而去。
诚然，就算地面的防御系统如何神乎其技地发挥作用，但是只要有数发核弹的疏漏，所造成的后果都是无法想象的。
而且以地基防空激光的方式拦截导弹，在天气和地形的影响下，只能保证八层左右的成功率，以此推算，欧洲大陆将毫无疑问地陷入一片火海和地狱中。
那数千发导弹就好似一阵火焰之雨，铺天盖地地迎面而来。
“攻击准备！护卫激光炮和拦截导弹全部装填就位！”御者-格斯特在方舟上下达了命令，霎时间，方舟它那巨型的舰影脱离了光学迷彩，出现在了日内瓦市上空四十千米处。七对机翼现在已经完全地展开，萨尔级镭射炮和各种长程激光炮在AI和御术的辅助下各自对准了目标。
“攻击开始！”随着一声令下，悬浮在平流层的方舟号，全部炮口开始咆哮。紫色，绿色与红色的激光柱像是天女散花一般，对着天空激射而去。
于是，与这场火雨相对的，高高盘旋在日内瓦上空的方舟用激光武器展开了一顶保护伞。在无数激光柱包裹中的暗红色方舟以不屈不挠的姿态怒吼着，将各式激光武器倾泄而出。
轰隆隆…………！！
巨大的红色火球与之对应般，在大气层中爆开，仅仅数秒间的射击就击毁了上百发核导弹。
刹那间，火光连成了一片，变成了一朵绵阳千里的庞大火云，将仍处在夜晚的欧洲大陆点得通红。巨大的轰鸣声震彻大地，其势头犹如一阵狂怒的地震。
如此的景象，足可以堪称绝无仅有的奇迹，为这场灭绝之战涂上了一层浓妆艳抹。
在火云的映衬之下，暗红色的方舟也随之一起变成了亮红。
但是，从一片火光中，数枚导弹在极近距离与方舟擦肩而去，直奔向脚下的日内瓦市——这个角度也正是方舟火力的死角所在。
“生命屏障最大功率输出，卡玛！”格斯特大声地吼道。
在他的身边，魔女-卡玛也展开了御术阵式，做好准备，进行能量爆破。
“了解！交给我吧。”在魔女的双眼由黑变金黄的瞬间，御术阵式的能量开始喷涌而出。
呯呯呯——！在一连串精准的爆破中，漏网而过的数发核弹在方舟脚下不远处被引爆。巨大的红色火球以压倒性的气势疯狂膨胀，并很快吞没了方舟全舰。
“生命屏障输出功率再确认，77%！”在持续了近半分钟的剧烈晃动后，方舟上的系统再一次开始正常运作。那几发漏网的核弹离方舟已经有数公里之远，所以并不能够对生命屏障造成严重的伤害。
“没事吧？”看着施术完毕气喘吁吁的卡玛，格斯特关切地问道。
“只是这种程度……没事的啦。”尽管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魔女的额头滴落，她却坚持挤出一张笑脸。
虽然核导弹的直接被挡了下来，但是数千发互相叠加的电磁脉冲强度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整个欧洲的民用线路几乎瞬间被摧毁。灯火熄灭，只剩下了军方的灯光还勉强在运作。
“导弹攻击全部都被挡下来了，在日内瓦上空四十千米处确认方舟舰影。”很快，欧洲防空圈的消息被汇报到文森特所在的房间中，其实透过天窗，他们凭借肉眼，也能够看见那片笼罩了欧洲全境的火焰云彩。
“你是正确的……而我却一事无成，最后只能求助于你的怜悯……”文森特怔怔地往前走了几步，不断靠近布雷特并说着，“你完成了我们的约定，布雷特——来取走我的性命吧。”
“长官！请你退下——”哈瓦德眼见情势不对，一把挡在了文森特的胸前，作为军人的职责让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我不会杀你——现在还不会。我要知道天空城坠落的真相，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布雷特的话音越来越重，这背叛二字几乎是咬着牙出声的。
“对，你说得对，你应该知道天空城坠落的真相。而且——”文森特轻轻推开了哈瓦德，并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个真相需要有人来见证，有人来继承。哈瓦德，我希望你能在不久的将来将这一事实公诸于众。”
对着文森特那深邃的眼神，哈瓦德放下手枪的同时，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你所建成的天空城本身，就是一件极致的艺术品，它的完美超越了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栋建筑。”这段话是说给布雷特听的，听起来就像是恭维一般，不过这些话文森特确是出于真心。
“但是，同盟国对于天空城的存在却耿耿于怀。在二十二世纪初的当时，宇宙空间站和月球殖民地的建造已经非常普及了。但是在大气圈之内建造永久悬浮的城市，仍然是一个技术难关。
天空城的建成不但让他们感受到了科学水平上的差距——而且天空城的本身可以作为一个超巨型的空天母舰来运作。从四大守护者宇宙港进行轨道空降将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任何物体在进入大气层时都无法轻易地改变航线，在这一过程中受到狙击，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凭借天空城进行洲际空投将是革命性的军事突破，洲际间的投送兵力将变得异常简单，想来这对于同盟国全球制霸的目标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2125年末，天空城建立四周年庆典之前，同盟国宇宙舰队总司令官，卡特利特-道格拉斯将军，秘密地以恐怖袭击来威胁我，而他们所要求的很简单——
天空城坠落。”
听到这里，布雷特在闷声不响的同时，杀气却难以掩抑地散发出来。
在太空中的同盟国舰队无法理解适才发生的事实——数千发的核导弹竟然无一命中，以地基导弹拦截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成功率。而且刚才大规模的攻势，近乎耗尽了同盟国全部的核武器储备——本来他们就没有考虑过进攻失败这个可能。
他们所要的结果并不是联合国的臣服——对于已经进入宇宙文明的人类而言，小小的地球已经不再是争夺的焦点所在。同盟国所要的结果仅仅是敌人的消灭，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人性或是正义这样的词眼都微不足道。
对于职业杀手，最困难的考验就是第一次杀人——但是当杀人成为了职业，剥夺生命所带来的却从负罪感变成了兴奋，那样的兴奋会像毒品一样促使他继续去杀人。
对于现在的同盟国，既然已经展开了核攻击这样惨无人道的行动，那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继续去屠杀脚下的同胞了。
数分钟后，天罚之火作战执行命令很快从华盛顿传达到了宇宙舰队中。
“那场恐怖袭击的代号是天罚之火（Flame of Sacrilege，天谴之火）。
所谓的天罚之火，指的是破坏地球轨道上四座守护者宇宙港的平衡稳定器，减缓它的速度，并最终使之坠落地面的行动。
如果作战完成，那将是质量达到八万亿顿的超级动能炸弹。这种级别的攻击相当于三亿顿当量的核武器，不但可以摧毁着地点半径两千公里内的一切生物，甚至可以震动地球的轨道与自转周期，进而引发出地震与海啸这种级别的灾害。
天体兵器——名副其实的天谴，借助神之手所进行的大规模杀戮。
这是一种近于与同归于尽的做法——尽管天罚之火所带来的灰尘将遮蔽天空数月之久，但是美帝可能早就已经准备好，将全部国民移居宇宙的计划。
而这片养育了无数代人类的大地，在他们的眼里已经变成了弃子。”
文森特的话语在微微颤抖着，接待室中凝结的气氛已经接近了冰点，但是他坚持着说了下去：
“联合国掌握着G2和G3，相对的，美帝也拥有着G1和G4的控制权。位处夏威夷上空的G4宇宙港，只要以一个适当的速度和角度，可以径直坠落到欧洲本土之上，对于这样的攻击根本就不存在抵挡的可能。
而如果我们出兵攻打G4，将毫无悬念地，直接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那时候，死伤者就不是数亿数十亿计了，可能会演变为一场灭绝人类本身的战争。
所以我逃避了，我选择维持这虚伪的和平，我选择拯救人类的未来，我选择了……放弃天空城。”
露出泪眼婆娑的神情，文森特以一种近乎于祈求的方式看向布雷特，
“于是，天空城被一个又一个的阴谋所束缚，坠毁在了南极——伴随着海平面的急剧升高，与大量发生的次生灾害，同盟国以天空城坠落事件为借口，发动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而现在，为了平息民怨，在联合国与同盟国两边的情报操作下，诱发世界大战的罪责，最后由消失于南极的布拉迪所全权背负……
这就是这场战争的真相，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从天空城坠落的那一天开始算起，至今，人类已经失去了将近百分之四十的同胞。诱发大战的元凶，这样的罪行，也许理所应当地足以被打落地狱的最深一层——
但是，作为真相唯一见证者的哈瓦德，除了惊愕之余，却怎么也无法对文森特提起半分恨意。
那双布满了皱纹的双手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是的，我只是一名科学家，我不是政客也不是军人……是我的愚蠢……是我的幼稚……是我背叛了你！”
而看着眼前颤抖不已的老者，布雷特犹豫了，尽管他早就期盼着，这一手刃敌首的时刻到来，但是现在突然想到的却是——
我不能杀他，我不应该杀他。
诚然，文森特也不曾同布拉迪一样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而努力过吗？作为长老议会的议长，作为联合国军队的实际控制者，文森特将自己生命的一切都献给了这个世界。
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拯救，什么都没能办到，反而一次次促成了事态的恶化，并最终导致了大战的爆发。
所谓的文人治世，学者治世，最终不也都落得这样一个惨淡的收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唯一有发言权的，只有实力。
这就是布雷特没有杀他的原因——眼前的这个人，他的悲哀与自己是何其的吻合。
“布雷特，守护者二号宇宙港正在急剧减速，以现在的轨道将在三十分钟后坠落在日内瓦市。”以空间投影的方式，格斯特在方舟上，直接向布雷特汇报着。
在投影出的景象上，被火光覆盖的守护者二号宇宙港已经坠入了大气层。陀螺状的巨大物体以一道平滑的弧线切割开天空，它的光辉盖过任何一颗流星，它的气势超过了人类史上任何一种兵器。天罚之火——从天而降的烈焰，终将吞噬大地上的一切。
“天罚之火！天罚之火……！”看着投影中的火红色流星，看着那个无数次在噩梦中出现的梦魇，文森特失去了最后的镇定，他力竭声嘶地吼道，
“我的处决！我的责罚！终于要到来了吗……？！”
“摧毁它。”布雷特冷冷地下令。
“是！”
被破坏了平衡的守护者二号在摇晃中不断下坠，而如果不加以干涉的话，位于伦敦同经度的守护者二号，将在自转的影响下，沿着抛物线坠落在北美大陆——
所以，就在守护者二号下坠开始的同时，同盟国启动了宇宙港上仅存的几个引擎喷口，并调整了角度。
改变方向之后，守护者二号正不偏不倚地向着日内瓦，联合国总部飞驰而去。面对这样规模的攻击，无论多么深的战壕仍将被连根拔起，任何的防御手段都是徒劳无功的。如果天罚之火作战成功，着地点半径两千公里内将片瓦不留，整个欧洲会彻底消失于地球上。
仍悬浮在日内瓦上空，方舟调整了机翼的排序，常规的激光炮，镭射炮的火力对于守护者二号宇宙港而言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就算是深红之星主炮，也仅仅是针对战舰这个规模等级的敌人具有杀伤力。
现在，排序完成之后，方舟的外翼叠在最上层，两门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天空——在天际的远方，一颗耀眼的流星正飞驰而来。
“反物质炮装填！三亿吨当量！”格斯特命令的下达后，黑洞洞的炮口里逐渐升腾起紫色的能量粒子。
“紧急情况！不明舰队出现在了守护者二号宇宙港的周边，数量为三十，联合国军识别代号，将会被反物质炮波及，请求指示！”
“什么……？！”听着AI引航员的回报，看着突然切换的屏幕，格斯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数十艘联合国军战舰与守护者二号一起进入了大气层，它们的舰影在宇宙港巨大的体积反衬下，显得无比渺小。
在矢量引擎研发之前，宇宙战舰并没有在大气圈内航行的能力，这无疑于自杀行为——
“电告全世界——”
一段模糊的电讯以一个公开频道传达到了方舟，也传达到了全世界的通讯终端，“这里是联合国宇宙军总司令官瑟德曼（Third Man），我对于守护者二号战役的战败负全部责任，我愿意以吾之身来进行赎罪。
现在，同盟军已经投入了天体兵器，目标是欧洲本土。如果不加以阻拦，那么我们所爱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我们所追寻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我在此，携卷全部残存的将士做最后一搏！
愿光明终将引领人类前行！
愿我们的牺牲不会被浪费！
愿更多的人站起来为了自由而战——！”
随着电讯的完毕，屏幕上数十个被火焰包裹的舰影从侧面径直撞向守护者二号。以宇宙港目前的高度，从太空中发射的核导弹，在大气层的剧烈摩擦作用下，将难以控制。所以瑟德曼所率领的舰队以自杀攻击的方式让核弹正确无误地撞击目标。
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
“侦测到核爆！”随着一个光点的扩大，橘红色的巨焰包裹住了宇宙港的半边，将这颗下坠的流星变得无比璀璨夺目。
守护者二号在那核爆中，竟然被硬生生地炸离了轨道——
屏幕上的亮光，那不仅仅是核爆的光辉，而是英雄们的荣光。看着这一幕，格斯特不禁郑重地敬礼，心中翻滚的是最崇高的敬意。
“重新计算……守护者二号将坠落在地中海靠近希腊北部约五十公里处。”
现在，虽然避开了直接坠落在欧洲本土上，但是守护者二号将坠落在地中海。巨大的海啸依然会摧毁数百座城市，届时数亿人的伤亡将无可避免。
“你的希望不会被白费，”格斯特深吸一口气，说道，“调整舰身，反物质炮再充填！”
数十秒钟后，随着能量在不断集聚着，越来越多，并喷涌而出的紫色粒子顺着方舟的机翼向两边延伸出去——就好像展开了一对长达十多公里的紫色幻空之翼。
轰——！最终，当能量到达极点，在紫色光柱发射的同时，方舟因为承受了这巨大的反作用力而急剧震动着。
紫色的能量直插云霄，没有分毫偏差地命中了下坠而来的守护者二号宇宙港。
轰隆隆——！在震天的巨响中，能量的浪涛逐渐侵蚀了整个宇宙港的内外。在一阵炫目的巨大爆炸中，在那个比太阳更耀眼的火球中，守护者二号宇宙港就这样化为了尘埃。
无数的碎片夹杂着恐怖的气浪，向各个方向暴散而去，就像是一朵璀璨的礼花，将整个天空照耀得通透无比。
就算是在天窗之下，也可以瞥见夜空中那朵胜似太阳的礼花。
眼前的一幕是这么的具有颠覆性，文森特稍稍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说道：“瑟德曼，你已经进行了你的罪赎……你也要比我先走一步吗……”这么说着，文森特只觉得眼眶中一阵湿润，他现在望着布雷特那双冰冷的眼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一片朦胧中，当年名为布拉迪的青年仿若出现在眼前——曾经经历的每一段时光，每一次对话，逐渐地浮现在脑海中。
追寻宇宙真理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人类进步，世界和平这样的事对我而言太过遥远了。我只想做好我所能做的，我只想拥有一个温馨的家……
那个青年曾经这样对文森特说道，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何时变成了现在的冷漠呢？
长老议会的第十三名长老布拉迪，背负了犹大的数字，却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始终愿意无私地奉献自己的智慧。但是文森特和其他的十二人背叛了布拉迪，让他和他所建设的一切都坠落在了南极的坚冰之下。布拉迪的妻女，他的家园，他的梦想，他为之努力过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现在，作为布雷特，作为杀戮天使归来的他，终于选择了复仇，选择向这个残忍的世界复仇。从方舟起航的这一年来，布雷特已经杀掉了所有其他的十名长老。现在，随着瑟德曼战死沙场，曾经无比辉煌的长老议会现在只剩下了对视而立的两人。
最后的法斯特曼，也终将在这里迎来末路。
“布拉迪，你是比我更睿智，更优秀的人，但是嫉妒蒙蔽了我的双眼……权力诱惑了我的心智……”
事实上，以布拉迪的贡献，按照惯例足以成为长老议会新的议长。但是文森特却执着于手中的权力不肯放手，当他亲自行使过长老议会的权限，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如同毒品一般，浅尝一口便再也无可能放弃。
为什么文森特会狠狠地背叛了布拉迪，为什么文森特会选择让天空城坠落……对于这些问题，直到这时，老者的心里终于有了自己的答案——
是嫉妒和权力最终让他作出了这样愚蠢的选择。
布雷特紧盯着文森特，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但是他早已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无论怎样的赎罪都无法磨平他的伤痛。
“长老议会应该由你来继承，由你来掌控——！”
“……”布雷特想反驳什么，但是看着那佝偻且颤抖着的身影，并没有说出口，不忍说出口。
“而我！我将以我的死为你奠基！”文森特不知何时，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枪。
“长官！”看到这一幕，哈瓦德赶忙上前想要止住文森特。
“这不是命令，而是我的请求，哈瓦德。”文森特看着哈瓦德，“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才，你应该去协助布雷特，他才是能够拯救世界的人，而不是陪着我这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我本来想以一种更为无痛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想来这份痛苦也是我所应得的惩罚……”文森特用冰冷的手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他转过视线，看向依然冷漠的布雷特，“艾斯蒂说过，希望你能延续这个世界，现在我也想这么说——”
我们宣誓，将为了人类的延续而行使这份权利与职责。
——《长老议会宣言》
呯——！枪声悠远地回荡着，回环往复的回声在这座地下城堡里一遍遍地回响着。
“可悲的人……”布雷特瞧着那具倒地的尸体，心中却翻滚着五味杂陈的思绪。
叱咤风云的长老议会，也随着文森特之死而彻底落幕了，这个布雷特等待了很久的时刻，却以这样悲壮的方式到来。但是布雷特感到的并不是愉悦，反而是某种遗憾。
曾经作为长老议会的一员，布雷特多么希望能引导人类走上正确的道路，但是他失败了，他们失败了。
“我可不会继承什么长老议会，这场把戏也该到尽头了。”布雷特斜视着一旁的哈瓦德，这么说道。
哈瓦德没有理睬布雷特，只是闭着眼，郑重地向着文森特的尸体敬礼。
这个人的身影和自己的当年有着说不出的相似——
无论哪个时代都不会缺少那些，为了理想而踏上战场的年轻人。哈瓦德也好，布雷特也好，都是那之中的一员。
“戴莫，作战开始！”不久之后，布雷特兀自说道，他的声音通过御术传达到了另一个人那里。
执行者NO.I 梦幻-戴莫，以及几个人影正处在阿尔卑斯山脉上的某个山崖上，他们身后还有其他几十个人影整齐地站成了一个方阵。
“命令确认，天罚之火（Flame of Penalty，天罚之火）行动开始！”随着一声令下，几十个人影陆续地从山崖上一跃而下，而他们跳跃的落点——
正是联合国总部的上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