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nd Only 1:呐呐,看我今天抓了什么?嘿嘿,他们说这个叫做“金龟子”,很漂亮吧?
Sound Only 2:……
Sound Only 1:跟我一起出去玩吧,今天他们特别允许我可以去阳台,我搭的城堡马上就可以完工啦。我来演那里的王子,你来做公主怎么样?
Sound Only 2:……
Sound Only 1:呜呜……陪我一起玩嘛,一个人好没劲呢!
Sound Only 2:……
Sound Only 1:啊,你一直都不说话,会不会闷死啊?如果他们不让我说话的话,我一定会难受死的。
Sound Only 2:……
Sound Only 1:有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随便我问什么,如果你不回答的话,就当做是答应咯?
Sound Only 2:……
Sound Only 1:好,你不说话的话,那么现在游戏开始!
Sound Only 2:……
Sound Only 1:嘻嘻,其实是昨天看电视的时候学到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Sound Only 2:……
Sound Only 1:咦?你不回答就是承认了咯?
Sound Only 2:……不要……
Sound Only 1:啊!怎么可以这样……你耍赖,不陪你玩了!呜呜呜呜……
特别备注:
Sound Only 1(音频记录,一号观察对象)
真实姓名:不详
通用代号:布拉迪(Bloody)
年龄:不详,约为二十岁
性别:男
状态:监护中
心智评估:相当于七岁的智力水平
精神评估:正常
身体评估:正常
其他备注:一号观察对象是第一次接触事件中的两名幸存者其中之一。于2028年6月25日早晨,被发现昏迷于封弃都市外大约十公里的弃屋中,身体并没有明显创伤,也没有任何内伤的迹象。
观察对象经治疗在三天后恢复了神智,但是疑似失忆。丢失的记忆不单包括经历,经验,也失去了所有的常识和反射记忆,心智水平变回了婴儿的程度。类似的病例极为罕见,经过各种疗法,至今尚未有任何起色。
同年,9月3日,一号观察对象转入本院继续观察,并开始接受基础系统教育,一直至今。
Sound Only 2(音频记录,二号观察对象)
真实姓名:不详
通用代号:艾斯蒂(Estain)
年龄:不详,约为二十岁
性别:女
状态:监护中
心智评估:未知
精神评估:未知
身体评估:虚弱
其他备注:二号观察对象是第一次接触事件中的两名幸存者其中之一。于2028年6月25日早晨,与一号观察对象一起被发现。在救援队到达时,该对象仍留有清醒的意识。
经过扫描检查,确认神经系统和大脑并没有任何损伤,各种反射神经测试均显示正常。但是从转入本院开始,没有进行过任何活动,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疑似罹患失语症。虽然先后采用了多种治疗手段,但是完全没有效果。
二号观察对象于今天第一次开口说话,更详细的报告将在稍后呈送。第一次接触事件相关的工作,配合着即将进行的封弃都市第三次进入试验,相信会得到突破性的进展。
——公元2031年7月11日,资料摘自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国土安全局,机密档案室。
夜晚,一阵阵的风拍打在脸上,出人意料的冰凉。
这座南方城市的夜晚,有些时候也会变得这么冰冷,确实出乎了意料。
这是一座位于郊区的火车车站,在这一站上下的乘客并不多,其中也包括了各自提着手提箱的一对青年男女。他们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般,穿梭在有些凄凉的站台上,他们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
来来往往的旅客们,匆匆奔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没有人对这这对彷徨的男女报以任何的善意,冷漠的气氛让这里的温度显得更加的寒冷。
“哎,说是三号站台来着,可是我对认路一向不太在行呢……”东张西望的男子最后停下了脚步,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皱褶的纸条,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晚上九点,三号站台,……准尉——这些字样。
准尉前面的三个字因为长时间的揉捏,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了。
“嗯……让我来看看,”站在身边的女性接过纸条,“哎呀,你的字还是这么别扭,这下可难办了,我们要不要去站台服务亭询问下?”
“别老是埋怨我嘛,那是因为走得实在很匆忙……等等,那边的军官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呢?”顺着男子的手指,在相隔五十米远的休息庭处,一个军人装束的人正在焦虑地看着手表。虽然处在昏暗的灯光下,但是笔挺的绿色军装干净整洁,看起来给人以安全和厚重的感觉。
“大概是的吧……”她想了想,然后拉起拉杆箱,说道:“我们先过去看看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自我介绍,我是隶属于中央警备部队的,萧正清准尉。”
几分钟后,之前所指的军官站在两人的面前,端正地敬了一个军礼。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高耸的鼻梁和锐利的目光,看起来相当英俊,那认真的表情没有丝毫做作。
“你真酷,哈哈。”男子放下了拉杆箱,微笑道:“我的名字是布拉迪,你一定会觉得这名字很奇怪,但是其中是有相当复杂的原因的……她的话,是叫艾斯蒂。”
站在一边的艾斯蒂微笑着点了点头,粉红色的上杉在微风中轻摆着,散发出阵阵香味。虽然是一身相当朴质的妆扮,也没有经过粉饰,但是艾斯蒂那甜美的笑容,让萧正清也不禁脸上一红。在艾斯蒂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颗钻戒,以形状来判断虽然很小,但是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却别有一番光泽。
“在我来之前已经大致了解了你们的情况,另外,恕我冒昧,”萧正清有些尴尬地放下了军礼,随即问道,“你们是夫妇吧?”
“哎?怎么有这样的问的……我可不会娶这个家伙,她老是和我作对呢。”布拉迪双手叉在胸前,显得有些气愤的样子,但是眉目间却有一种得意的神情。而艾斯蒂则捂住嘴巴,躲在他身后偷偷笑着,那颗钻戒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哼哼,我还不想嫁给你呢!”艾斯蒂在布拉迪耳边轻声说道。
“真的?”布拉迪看起来有些惊讶,赶忙转身问道。
“真的。”
“那么戒指还给我——”
“不要——!”
……
两人用着别扭的语调说了好一会儿,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般的嬉戏。这让一边的萧正清感到又奇怪又好笑,最后差点忍不住笑意,只好转而以咳嗽来掩饰。
“咳,好吧,你们感情还……真不错呢。”萧正清看了看手表,然后转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去你们暂时的住所进一步详谈吧。”
深秋的夜晚,天空中的点点星光仿佛比平时要更亮——
因为是处于郊区的关系,透过出租车的窗,满眼都是单调的白色矮墙和绿色农田。但就是这样的景致,在微弱的光线中,却也别有一番静谧,仿佛可以让人得到安心。
一路上三人很随意地交谈着,萧正清在心底盘算道,这两个人虽然有一股孩子气,却同时也有着很特殊的沧桑感。当然除此之外,也算是很投得来,布拉迪很喜欢开一些玩笑,逗得三人开怀大笑。而萧正清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对此并不很习惯,但是他也并不讨厌这个人。
经过了半小时的行程,三人现在已经到达了一栋出租用的矮平房前。一共只有两个房间的屋子里,只见房角布满了蜘蛛网,地上的灰尘积了厚厚的一层,铁窗和大门上锈迹斑斑。墙面上龟裂出的痕迹可能足有一厘米宽,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事实上,这整栋房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倒塌。
在老旧的木制书桌上,日历还敞开在印有“2089年”字样的那一页。蜡黄的纸张上,铅印的文字甚至已经开始褪色。
三人现在坐在客厅里,当然在此之前,布拉迪和艾斯蒂已经简单打扫了一下桌面和座椅。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因为中央安全局下属的监护机构,编制已经因为经费问题被撤销,所以你们也就没有了落脚的地方。上面特别派我来接待你们,这是这个月的救济金,数目有限,请酌情使用。如果有困难的话,以个人名义我也会资助一些,不过实话说,我的薪水也相当拮据。”布拉迪和艾斯蒂坐在一边,而萧正清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他现在从包里掏出了信封,交给了布拉迪,并继续说道,
“虽然这间屋子很简陋,不过也只能暂时先委屈你们一下了。”
“不不,不介意的,事实上我们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我们大概会在几天后自广州坐船前往德国基尔,在那里转乘火车到海德堡,我们将在那里继续求学。这个消息还没有告诉其他人,所以可以的话,也希望请你保密。”
当听到布拉迪的这个回答,萧正清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他不自觉地摸向身侧的手枪,用紧张的语气问道:“你们应该知道的吧,关于上边的命令?如果你们打算逃走的话,军方是有格杀勿论的权力的——同样的命令,也对我下达了,你们这是自杀行为,请慎重考虑一下!”
“不,我们已经考虑清楚了,”这么说着,布拉迪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艾斯蒂,并握住了她的左手,白皙的手上,钻戒隐隐闪烁着光彩,“很久以前就决定要这么做了,不然的话,来到此地也就毫无意义了,无非是从一个牢笼逃往另一座牢笼。”
“但是,这件事是不可能实现的!上面的人对于你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就算是在这里,周围也部署了便衣警察来监控……”萧正清的右手已经扣紧了腰间的手枪,虽然他还装作冷静的样子,但是从那双不断闪动的眼睛来看,内心却是十分的紧张。
这两人,有哪里不对劲——相对的,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人却非常镇定,镇定得异乎寻常。所以,隐约渗出冷汗的萧正清看起来反而更加异常。
“你还没有开枪杀过人吧?”突然开口的艾斯蒂,再次令萧正清吃了一惊。
“哎——?”
“嗯嗯,从你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我应该没有猜错,大概是因为我们接触过的人已经很多了吧。时间对于我们而言,真的是太过漫长了。”艾斯蒂轻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你知道吗?一个人如果可以长生不老的话,其实是件很残酷的事。我们是第一次接触事件仅有的幸存者,出于某种原因,时间永远定格在了那里,一直以来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曾经在身边的人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从遥远的过去一直到未来,我们都只有彼此相伴……”这么说着,艾斯蒂的语气越来越忧伤,最后她闭上了眼睛,默默地靠在布拉迪的怀里,似乎不愿意再诉说什么了。
“你们……?”
“要比喻的话,你应该知道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吧?世界上最初的男人和女人,因为偷吃知善恶树所结的果,最终被耶和华逐出了伊甸园。现在的话,我反而很羡慕那样的结局。”布拉迪轻轻搂住了艾斯蒂的额头,接替她继续讲述下去,
“你认为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还会不会选择去吃那颗禁果呢?”
“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一再被两人的话给困惑住的萧正清,现在有些不知所措,扣住枪把的手上全都是汗。
“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是会选择那颗禁果——”这一次,布拉迪正视着萧正清,那目光突然绽放出某种信念,“与其浑浑噩噩地面对永无止境的时间,不如堵上性命去追寻真理的所在;就算是因此被逐出了乐园,但是却得到了自由。所以,就算只有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也要挣脱命运的束缚。”
“别说傻话了!你们会死的!”萧正清用力捶打在桌上,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却有种不愿意轻易抹杀的感情。至少他的内心告诉他——眼前的两人都是善良的人。
气氛就此陷入了僵局,几分钟的间隔每一秒都特别漫长。
最后萧正清重新整理了情绪,并打破了沉默,
“我不会让你们逃脱的,因为我有我的命令在身。离开这个国家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我可以替你们向上级转达出境请求,不过我认为通过的可能性并不高。”
“不,我们已经放弃这方面的努力了。而且我知道这会让你很难办,所以我只请求你做一件事,一件你分内之事。”布拉迪紧紧搂住了艾斯蒂,就像是要保护她一样,然后正色道,
“向我开枪,做你该做的事。”
……
“我知道了——”最后,这么说着,萧正清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布拉迪的头颅。
令人诧异的是,眼前的两人一起朝着自己微笑,那仿佛是一种超越了生死的笑容。
布拉迪和艾斯蒂,已经互相依偎着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在永无止境的人间炼狱中,没有什么能够比与你相伴更幸福的事了——紧握着彼此的手,不需要多说什么,两人都可以从对方的身上得到信任的回应。
对于萧正清而言,第一次意识到手枪的扳机竟然是这么沉重。射击人类,而且是毫无抵抗能力的人,与射击枪靶根本就是两种概念。对于一名士官而言,这一生能否果断地杀死另一个人,也许就取决于第一次开枪的瞬间——
不过现在,职责最终还是压倒了那份心中的犹豫——
呯——!
熊熊燃烧的火焰点亮了昏暗的街道,滚滚热浪迎面扑来,就好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刚才还身处其中的矮平房,现在已经被火焰完全吞没,玻璃的爆裂声和水泥墙面的崩塌声连续迸发着。脆弱的结构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那栋房屋看来很快就将完全倒塌。
得知了火讯后,一时间消防车的警笛声响作不息,警方和救火队很快赶到了现场,并第一时间展开了救火工作。但是这火势却异常的凶猛,看起来并不是很快就可以扑灭。
“任务完成。”站在街边小巷中,萧正清对着衣领上的微型对讲机说道。这个装置从一开始一直都处于接通的状态,刚才三人之间的对话也一五一十地传达到了上级那边,
“我已将目标射杀,并且当做火灾事故来处理,善后工作还需要加派人手,完毕。”
“作为初次出勤而言,干得相当不错。抹杀的命令很早就下达了,不过他们一直以来都巧妙地躲过了危险。还以为那两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会造成相当的麻烦,看来也不过如此。那么,你对于这件事是怎么评价的呢?”
“普通人罢了,仅此而已。”萧正清眯起了眼睛,远处的火光还摇曳在他的瞳孔上,将那悲凉的目光遮盖得天衣无缝。
“那本书有没有回收到?记得是叫众神……众神什么的?”
“《众神启示》”萧正清借着火光,翻开了一本破旧的记事本。就在扉页上,用潦草的笔迹赫然写着众神启示这样的字眼。后面的每一页上,都注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和为数不少的日期编号,看起来像是日记本,却又有些不同之处——因为那些日期数字,有的甚至排到了百年之后。
放下了这本布拉迪亲手交予的记事本,在萧正清的目光中仿佛又回现出了那两个人影,他不禁感叹道——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过了友情或者爱情这样的层次,那不是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恋,令人感觉更像是漫长岁月所带来的隽永。不需要多做交流,也许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清楚地传递给对方。
那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亲人一般的沉重羁绊。
——公元2097年11月7日
为了毁灭而诞生的我;为了守护而降临的你。
本为了相反的意义而存在的我们,现在却可以互相对话,
确实是一种悲哀啊!
我理解你的悲哀,我知晓你的痛苦。
你的悲哀因我而起;你的痛苦因我而生。
我背负着这个世界一切的罪责与怨恨。
我是你的死敌,是你注定要消灭的对象——
低沉的声音长久以来,一直都在耳边咆哮着,是的,自从天空城坠落以来,这个声音就不曾停息过。
那个男人,直接行走在海面上,每一个脚步都会在海面上凝结出一片冰层。如雪花般绽放的冰花,一直绵延了千里之远,铺成了一道横卧在大洋之上的冰桥,显得既华丽,却又诡异。
夜晚的海风,冰凉得有些刺骨。
他,身着白色衣袍,步伐缓慢地走在这里,不随浪涛而起伏,不随潮流而波动。他的脚步坚定而沉重,神情凝重;目光飘忽,几乎与这个世界脱节。
一块巨大的规则几何状水晶诡异地漂浮在他的背后,总是维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晶莹剔透的水晶在黑夜中微微绽放着华丽的七彩光芒——
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公元2125年12月2日天空城的坠落引发了大灾难。紧接着,随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数以千万计的士兵被派往毫无意义的战场;更多的人失去了家园而变得无家可归,或是被波及而惨死在战场。
杀与被杀每天都在机械式地重复着,庞大的坦克军团,战斗机大队乃至宇宙舰队都在不遗余力地互相厮杀着。
战斗的意义,战争的意义早已抛到在脑后——为了活下去,就要杀死一切的异类——就是抱着这样的觉悟,冲突不断升级。核武器、轨道兵器、甚至是天体兵器,一件件骇人听闻的大量屠杀工具被毫不犹豫地使用着。
不过这些似乎都与独步前行的那个人无关,他只是在前行。
没有人知道他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但整个世界都知道他是那个引来灾难的人——天空城的主人,长老议会第十三任长老,瑟廷斯曼-布拉迪。
但是,他现在却以布雷特的名字自称着。
这里只是他漫长旅途中的一个片段,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对他而言是毫无意义的一个地点。平静的天空,湛蓝的海面,直到数百年后都将一成不变的景象——不过也不总是如此。
毫无征兆的,海平面的另一边,一个光点变成了光柱,正面击中了那个独步前行的人。
爆炸的烈焰尚未消退,紧随而来的是猛烈的持续炮击。
光,火光很快整个完全吞没了他的轮廓和他背后的水晶。
——我没有杀你的理由——
突然间,那个男人的话语穿透战场的阻隔,回荡在整个洋面之上——
这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更像是直接从心底响起的心语。低沉的语气根本不像是活人的语言:这根本就是一个死者对活者的警告,是他唯一残存的人性,是濒临疯狂前的最后挣扎。
在海平面的远方,南海舰队的巡逻部队探出了头。十多艘搭载了激光照射炮的小型快艇迅速开进着,并展开阵型,准备包围。一眼望去,整个作战猛烈而有序,显然是有备而来,直到包围圈完成——
火光散去,那个人依然站在原地,只是停下了脚步。一层透明的屏障阻挡了所有攻击。相对的,他脚下飞溅的海水已经被凝结成了一丛高达数米的冰之荆棘——在巡逻艇的探照灯的照耀下,七彩的光线如水晶吊灯一般刺人眼球。
离子的火焰很快消失殆尽,而布雷特一直低着头,保持着莫名的高贵和端庄。可他一身白袍丝毫没有被沾染到半分,那臂膀上的金丝绣文依旧折射出华贵的光线和某些未知的力量。
随后,布雷特从冰面缓缓升起,漂浮在半空中,他抬头若无其事地环顾起四周,没有聚焦的目光投射出毫无保留的藐视。在那漂移着的目光中,令人颤抖的敌意一阵阵刺入船员们的骨髓中——那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神,而是一种来自地狱的憎恨——
没有人可以解释这一切,毕竟在当时生命屏障技术还没有得以实现。
这个敌人,他不是人类……!
——当船员们意识到这一点,已经为时已晚。
倒吸一口冷气,布雷特仿佛决定了什么一般,慢慢闭上眼睛。
——我化身恶魔来验证正义——
与之前的心语一样,这一次,他神情凝重,冷冷地吐出最后的低语。
当话语落定的瞬间,那个男人忽然猛地挥动右手——从掌心的纯白御术符文阵中抽出一把由水晶构成的巨大光矛:光之裁决。
那把兵器中绽放的刺眼光芒仿若太阳的光辉,在那片光芒中,布雷特即刻发动了攻击——那无与伦比的速度已经无法由肉眼捕捉,突然的加速夹杂着暴风向巡逻艇部队迎面袭来。
顿时,恐怖的杀意震彻整个战场,只见寒光一闪,巨大化的光矛刺穿了正前方的小艇。随之而来的爆炸点亮了海面,燃烧着的船体迅速下沉着,很快便隐没于海面之下。
不明状况的士兵失去了理智与控制,他们纷纷提着机枪来到甲板上,展开攻击。一时间猛烈的机枪浪潮在周围开花,巡逻艇部队整个开动了起来,士兵们各个专注于杀戮,在被杀之前杀死敌人。
那个人,仍是面无表情,手持光矛疾走在部队之中,一道道斩击、突刺轻易地撕裂开并不厚实的装甲。
炸翻的船体和残骸四处飞舞着,将原本就已混乱不堪的战场搅动得更为疯狂;哀嚎惨叫与猛烈的枪炮声持续着,将这一派地狱似的景象变得更为残酷。
无论如何,炮击,机枪只是徒劳地肆虐着,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的伤痕,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部队开始溃散。
就像是在嘲笑弱者般,那个男人也停止了脚步,反而开始吟唱起来——那不是任何一种人类的语言。
我是光明的继承者,我是杀戮的执行者。
我将慷慨地赐予所有敢于阻碍我者以毁灭。
地狱之门在此地开启,你们,全部,都得死!
这不是一份宣言,而是一份悼词,为活人准备的悼词。为敌人们做完最后的默祷后,布雷特全身突然投射出刺眼的光芒。同一时刻,黑夜中的月光也跟着慢慢暗淡了下来,海平面之上所有的光线正在被他吸收着,或者说,被他贪婪地吞噬着。
随着天空逐渐变成了浑暗,随着能量的不断膨胀,连波涛也随之一起咆哮了起来。
只听一声巨响,水晶铸成的光之翼兀然地在他的背后缓缓展开,爆炸性的气浪掀起了惊天巨浪……
这就是光之守护天使的继任者,第一次以完整的姿态降临这个世界。
最终,光之裁决
——势如破竹的能量风暴肆虐了整个海面。
——耀眼的光芒吞噬了一切,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当战斗结束后,水晶体依然跟随着他,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前行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或许这种程度的战斗根本无法激起他的兴趣。
不久之前的他并不是这样——但自从失去了一切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拯救他的心灵了。
“还有少许,我们就要回家了,艾斯蒂。”布雷特以一种奇异的欣喜诉说着。就在视线的远方,已经出现了海岸线的线条,在那之后,一座繁华的都市已经隐约显出了姿态。
而在他背后的那块水晶中,依稀可以辨认,封印着一位长眠的少女。
广州——数十年前就是从这里离开了这个国家,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一天,以这种方式回到这里。
几天之后——
白色天使的降临,一夜之间屠杀了七百万无辜平民的暴虐死神。种种可怕的报道和传言传遍了整个地球,杀戮天使-布雷特,这样的称号开始广为流传。
但是,无论面对怎样的指责,怎样的控诉,布雷特都选择了默默接受。
解释,掩饰,推脱,辩解……全都不存在。
自负为杀戮天使的那个人不屑于与这个世界争辩什么,对他而言,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毫无价值。
自负为杀戮天使的那个人不屑于杀死手无寸铁的平民,对他而言,只有战斗的理由却并没有杀戮的借口。
自负为杀戮天使的那个人不屑于得到任何一人的理解,对他而言,那个与之相守了漫长岁月的人才是真正的爱恋与信赖。
“我已经是屠杀了七百万人的杀戮天使了,我不介意再加上几笔!”
——就是带着这样的觉悟,布雷特终将踏上了与整个世界为敌的道路。
方舟的主宰,执行者的首领,
他,从来不曾后悔;
他,从来不曾放弃;
他,从来都是孤高的,王(亡)者。
——公元2125年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