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福——
北靠孚日山,临近萨武勒斯河畔,这是一座位于法国东部的小城。
在这个平静的早晨,人口约为十多万的小城街面上却空无一人,挨家挨户都门窗紧闭,仿佛将初春将至的喜悦也一扫而空。
与空寂的城内不同的是,在城外不到五公里的树林中驻扎着密集的坦克营地,同盟国的白头鹰旗高高地飘扬在空中——就在两天之前,在巴黎会战中惨败的联合国军已经全面撤出了法国境内,这意味着贝尔福已经处于同盟国军的控制之中。
为了避免事端,同盟国占领军早早下达了戒严令,所有的居民在得到许可之前都严禁外出——只不过,这里的居民并不明白,为什么同盟国军会来到这座“毫无战略价值”的边境之城呢?
两百年前的记忆似乎已经消逝于漫漫的历史长河之中,但是曾经为了抵御迅速崛起的德国而建的这道防线却没有被史书所遗忘。
耗资达六十亿法郎,土方量超过一千二百万立方米,装甲最厚处高达三百毫米,号称可以抵御外敌二十年之久的巨无霸工程——马奇诺防线,正静静地躺在法国的东部边境线上。
极为讽刺的是,在二战之中德军巧妙地绕过阿登山脉,从左翼迂回,占领了法国北部,从而使得重金构筑的马奇诺防线变得毫无作用。看似表面坚固,实际毫无价值的东西——这是时间所赋予“马奇诺”这个词的新意义,即使这并非它的“本意”。
经过了两百年的风吹雨打,曾经的马奇诺防线早已被时间所腐蚀而变得毫无作用,但是法国的东部边境线仍然存在,况且任何一道防线都有一个核心——而法国东线的核心正是这座名为贝尔福的小城。
如果将军队分散于整个法国边境,那么无论哪一点都不可能守住,但是只要遏制住贝尔福这个核心就可以有效地对抗任何一个方向的来犯之敌——教科书般的战略,教科书似的对策。
乌云密布的阴天将此地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只有忙碌的同盟国军士兵在马不停蹄地加筑沙包,堆砌防线。
沿着蜿蜒的山丘线而展开的同盟国阵线缜密而牢固,整体宽度大约为三公里,在战线之外的低洼沼泽地是一个完美的前沿阵地,无论多么先进的装甲部队在这样的地形上都难以发挥速度和火力优势。
在高高垒起的沙包之后,同盟国军每一辆装甲车都隐藏在极其考究的掩体之下,只露出半截炮管,面朝着空阔的东方。
连战连胜却没有丝毫轻敌之心,同盟国海军陆战第七十四师正静静地蛰伏于此处,如同一只致命的蝎子,准备给来犯之敌以迎头痛击。
北大西洋舰队的全部空军力量已经投入了日内瓦的正面战场,相对的,联合国军的空中势力也已经在巴黎一战中消耗殆尽。就算在没有空中掩护的情况下,小规模的空袭绝对无法撼动这道精心构筑的战线——
但是,这一出戏码的顺利上演不单单需要完全的准备,还需要战场另一边天衣无缝的配合。
当时针划过第九个刻度的瞬间,日内瓦决战已经正式揭开了序幕——两百多公里外的战局将决定整场战争的走向,相比较而言这里宁静得如同一个被遗弃的角落。
但是,笼罩在暴风雨前的也并不总是宁静,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天而来,巨大的阴影突然铺天盖地般出现在了同盟国军的阵地之中。
遥望高空,翼展超过一公里,堪称巨无霸的三架AK-01空中航母将它们的阴影肆无忌惮地投射下来,就仿佛在嘲笑地表上的喽啰们。庞大的类三角形船体上没有丝毫的反光——反激光反电磁涂层,让失去了空中掩护的同盟国军丧失了主动放弃阵地的唯一出路。
唰唰唰——!在空中航母两翼上的巨型激光武器同时展开了扫射,六道巨大的绿色光柱从天而降,直插入同盟国军的阵地之中。鲜艳的离子火焰疯狂扩张着,吞噬着,将所触及的一切焚毁殆尽。身着着军服的士兵们只能惊恐地四散奔逃,有的人还来不及感受痛苦和恐惧,就已经被高热而汽化。隐藏在掩体下的坦克和弹药库根本没有转移的时间,在被扫中的瞬间化为一团冉冉升腾的火球。
异样的光芒切割着由钢铁和沙包所堆砌的战壕,虽然与整个战线相比较,被激光柱扫中的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是激光武器的主要杀伤手段是热能——无处可逃的高温足以烫死任何毫无防备的士兵。
哀嚎、痛哭、火焰肆虐的劈啪声以及连绵不绝的爆炸轰鸣,交织成了一曲恶魔的交响曲,回荡在大地之上。血色的烈焰继续吞噬着地表上任何可燃物,无论是土地、树木、森林亦或是残留着的活人,都只能在这炼狱之中苟延残喘地挣扎。
激光扫射持续了足足五分钟,当空中航母掠过同盟国阵地上空之后战斗并没有结束,几乎毫无间隔的,密集的导弹弹幕群从东方疾驰而来,那漫天的火光简直如同地狱的火雨一般——
轰隆隆——!一时间地动山摇,爆轰的火焰与气浪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而焦黑的大地再一次被橘红色的火焰所覆盖。刚刚经历过激光武器扫射的同盟国军还来不及作出应对和伤员运送,二度袭来的导弹弹幕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连环攻击还没有结束,最后决胜的一击现在才露出真面目——
UNLF-120多足坦克,代号战狼,如同螃蟹一般的怪异造型,作为机械关节带来的新时代产物,钢铁怪兽群们凭借着六条粗壮的承重足飞速穿行在地面上。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着后现代式的质感,挂载于腹部的两挺火神级通用机炮和正面主炮-125毫米多功能线膛炮呈现出银黑色的光泽,冷酷非凡。
上百辆战狼式多足坦克从东方脱离了森林的遮蔽疾驰而来,沿途的树木和岩石一触即碎,无不拜服在钢铁洪流的淫威之下。
同盟国阵地前数公里长的泥沼地带将是任何装甲部队的梦魇,可是当战狼到达沼泽地前的瞬间,随着挂载于坦克承重足上的气体喷射推进器启动,钢铁巨兽“飞翔”了起来——
多足坦克与任何传统的地面装甲武器有着革命差别的,正是“跳跃”与“短暂飞行”的能力。拜得机械关节所独有的灵活性和减震性能,战狼式多足坦克群猛然起跳,全高四米重达八十吨的钢铁巨兽就这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滑翔在沼泽地的上空。
一骑绝尘,为多足坦克战斗群领头的是一辆银色涂装的战狼坦克。
“地面温度110摄氏度,注意驾驶舱的气密性,在敌军阵地中不要随意打开舱盖,否则会被空气给烤熟——不过我想这种蠢货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部队里,都明白了吗?!”
马库斯-冯-维兹勒本大尉,德意志第一特种装甲师坦克部队指挥官,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地扑向敌人的阵地。
——“是,长官!”
“搜索和毁灭(Searching and destroying)!我们不需要俘虏,也不需要战犯,全部消灭干净。”
在经历过两轮攻击的同盟国军可能只剩下了不到三成的战力,尽管是这样,马库斯的命令简单而明了,就好像要杀的只是一群畜生,而不是活生生的人类。
距离着地还有三十秒钟,就算通过肉眼都可以看到在同盟国阵地中央部集结了残存的守军准备反戈一击——任何物体在空中都无法改变运动的轨迹,这是由经典物理学严格限定的法则。不单是多足坦克,一般而言空降部队在落地前的片刻都是最危险。
嘀嘀嘀——红色的警告灯不停地闪烁着,在马库斯的主屏幕上,探测装置已经同时侦测到了复数敌军的射线轴——不得不承认,尽管受到了毁灭性的攻击,但是由速度占据优势的M141轻型坦克已经全线出动,填补住了阵地的空缺,训练有素的同盟国军在极端劣势下依然及时组织起了战线。
距离地面还有一百米,在这个距离上同盟国军的装甲部队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是他们依然低估了战狼的能力。在气体推进器完成再装填的瞬间,马库斯凌空二次起跳,与激射而来的炮弹擦肩而过高飞入空中,直接脱离了敌人的射击限界。
“统统给我闪开——!”在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马库斯操纵着这辆钢铁巨兽全弹发射,一门线膛炮、十发近程轻型导弹以及火神机炮的密集扫射,给敌军还以颜色——
轰隆隆——!被125毫米线膛炮直击,同盟国军为首的M141轻型坦克被直接洞穿,爆炸的烈焰打乱阵线。而借着这个混乱,马库斯重心后倾以四足着地的同时启动液压减震装置,看似笨重的钢铁巨兽以一个完美的姿势降落在了另一辆M141坦克机体之上,如利刃般直劈而下的两条前足直接将敌人连同驾驶舱一劈为二。
马不停蹄的,再次侦测到锁定信号的瞬间,马库斯已经判断到了敌人的方向,银色先锋第三度起跳,以一个极限侧移躲过了直击,同时拉空了数十米这个看似万全的距离——
四米高的钢铁巨兽突然驾临在另一辆M141的面前,线膛炮直接砸穿了装甲,插入了对方的驾驶舱。
“下地狱吧——!”按动操纵杆的瞬间,战狼的线膛炮应声发射,马库斯第三个猎物就在眼前化为了灰烬。
转瞬之间马库斯以中央突破的战法,为友军开辟出了一个缺口。随后,百余辆战狼也各自抵达了预定位置——操作娴熟,行动迅速,这些得到完善训练的德军士兵与松散的联合国军有着本质性的差别。
这真是天壤之别——!马库斯有点难以压制心中的兴奋——在机械关节与推进器的帮助下,就算在火力与装甲上处于劣势,仍然可以凭借异常的机动能力凌驾于传统坦克之上。
作为同盟国军主力之一的M141轻型坦克曾经一度靠着优异的速度在对联合国军的战场上取得优势。但是就在今天,随着战狼式多足坦克的投入战场,一切陈旧的理念和套路将被颠覆。
完全登上了同盟国军的阵地后,钢铁军队开始窜动于焦黑的阵地中,不断猎杀着各式装甲部队。另一方面,火神机炮的火舌扫过每一顶倾倒的帐篷,舔过每一道沟壑,而残存的同盟国军士兵只能依靠手提式的反坦克炮做着绝望的抵抗。他们绝大多数因为身着耐高温服装而幸免于难——没有料到敌人的攻击如此之迅猛,尽管在一开始就准备了反激光对策,但是能够活下来的依然寥寥无几。
六足钢铁怪兽的机动性能远远超出了想象,不用说是火箭弹,就算是反坦克导弹都很难命中。相反的,以血肉之躯来战斗的士兵在机炮面前和纸片没有任何区别,而厚重的耐高温服则进一步限制了他们的速度与体能。
从偷袭得手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决定了这场战斗的成败,棋差一招的同盟国军现在只能做着最后绝望般的抵抗。
与四处扫荡着的部下不同,马库斯并没参与屠杀,杀戮并不是他的爱好,只有荣誉才是其追求。银色涂装的多足坦克向着阵地的中心处缓速前进——目光敏锐的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位于阵地正中偏后的防空洞,按照那个规模来计算,大约可以容纳一辆主战坦克。
“让我来看看,到底藏了哪一位姑娘。”马库斯一边谨慎地前进着,同时心中兴奋的冲动越来越难以掩抑。
——德国研发设计的战狼式多足坦克,在联合国军的军事竞标中因为其有限的武器配置和装甲而得到了“玩具战车”的评价,事后仅在本国境内得到了小规模的生产。在竞标中获胜而得以大量投产的勒克莱尔XV型主战坦克,却在两日前的巴黎一战中几近全军覆没。
完全相反的命运,终将招致完全相反的结局——是的,就像是为了证明联合国的无能、为了证明德意志的荣耀,马库斯所要进行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战斗,而是为了多足坦克及其操纵者们的正言。
今天,正是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轰隆——!当防空洞的大门被直接击穿的瞬间,反应敏锐的马库斯以一个急速侧移闪过了扑面而来的机炮扫射。
“终于出现了——”马库斯保持着高速圆周运动绕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而对手则大摇大摆地碾过防空洞,将全身露了出来——
M137艾尔梅德主战坦克,超过十一米长的车身需要两段式的履带才能够支撑,重量几乎达到了200吨。庞大的身躯上有着双管165毫米M86X1型退膛炮,威力堪比战列舰。内藏总共八具机炮完全没有死角,在必要时刻甚至可以对空作战。
毫无疑问,M137艾尔梅德主战坦克已然是这个时代陆战的霸王,地球上综合性能最强造价最离谱的异端怪兽。从另一方面讲,非要与国力雄厚的同盟国在武器配置和装甲上进行攀比,也正是联合国军惨败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艾尔梅德身后的两挺重机枪炮的落弹点一路尾追着马库斯而来,猛烈的扫击之中有不少落在了侧面车身上,没有对方如此夸张的防御能力,银色的多足坦克整辆机体随即发出阵阵悲鸣声。
“哼——”损伤轻微——久经沙场的马库斯立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以坦克对战而论真正决胜的仍然是主炮的攻击,被机炮扫破的装甲暂时还不足以致命。
马库斯的坐骑在绕到敌人背后的瞬间,发射了两发导弹作为反击。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被两枚导弹直击的艾尔梅德纹丝不动。M137的前部裙板厚达120毫米,最薄弱的后侧裙板也在80毫米以上,铺以反应式外甲,同一部位足以承受三发常规零距离炮击,完全不是轻型导弹可以击破的外壳。
同一时刻,那双管退膛炮已经完成了转向并锁定了马库斯,那黑洞洞的炮管就算在屏幕上仍然可以感受到极强的杀气——
“休想——!”虽然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瞄准系统,但是艾尔梅德仍然低估了多足坦克的机动能力。在紧急按动气体推进的按钮之后,本来从左向右回旋的马库斯在起跳瞬间完成了反向加速,躲过了退膛炮的直击。
两发165毫米的高爆穿甲弹在不远处落地,随即爆发出了半径超过十米的火球,逆吹而来的爆风顺着马库斯和他的坐骑行径的方向推了一把。突然得到的巨大加速度一下子将马库斯砸向了驾驶舱的一边,幸好紧勒的安全带和气囊发挥了作用才避免了头破血流的结果。但是在空中失去平衡的多足坦克只能以侧面着地,半边的身子陷入了战壕之中。
“大尉——!”在察觉到了此地的战斗后,最近距离的友军迅速起跳,从侧面空中直扑而来。
“笨蛋,快闪开!”正忙着操纵机械足重新站起来,马库斯已经看到了艾尔梅德的炮口已经转向了友军的方向。
对于M137艾尔梅德而言,整个再装填只花费了五秒钟,当威力无比的退膛炮再次开火,两道火舌扑向了空中的多足坦克。幸亏赶来支援的友军在得到了马库斯的警醒后在空中做了第二次气体喷射,于千钧一发间躲过了直击,但是那一发炮弹仍然碾过了右边的三条机械足,失去了一边的支撑后,那辆多足坦克只能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栽倒在地。
“可恶——”眼睁睁地看着友军被击坠在地,马库斯操纵起火神炮和线膛跑同时正面向着艾尔梅德驶去,重新吸引了其注意力。黄色的火舌在敌人的外甲上不断地跳弹着,而敌人的炮管也已经瞄准了马库斯的位置。
距离在二十米以内,以坦克战的标准来说这和近身肉搏没有任何区别。在这个距离上双方的命中率几乎都是百分之一百,那么装甲坚硬的一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同归于尽这个选项一开始就不在马库斯的选择之内,他要的结果是——你死,我活。
极近距离紧急气体推进,在艾尔梅德开炮的瞬间,马库斯将推进器开放至最大,银色坐骑如闪电般直飞入空中,而这一次,炮弹爆炸后产生的风压也已经被他计算在内——等于得到了两次全速气体推进之后,银色的战狼式多足坦克刹那间就达到了将近五百米的高度。
在达到至高的瞬间,马库斯感到了仿若有一种脱离了地心引力的错觉,地上的一切都变得很渺小。
那片焦黑的战场是多么的丑陋啊——不知不觉中会产生出这样的感慨。而即时作用的地心引力就像抓住了灵魂般,将马库斯和他的坐骑向着地面猛拽。
艾尔梅德向着疾坠而来的战狼式多足坦克猛烈开火,在精确的自动瞄准系统的帮助下对空机炮几乎全数命中目标,将多足坦克的下盘和挂载的火神机炮打得粉碎,一时间令人炫目的火光覆盖了马库斯的整个屏幕,剧烈的震动几乎让操纵杆脱手——
“德意志万岁——!”
以这个高度坠落无论拥有多么坚固的装甲都会摔得粉碎——但是,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马库斯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就在他的坐骑即将坠落在艾尔梅德上的瞬间,125毫米线膛炮正面开火砸中了对方的顶盖,这个动作不但摧毁了敌人的对空炮口,也配合着推进器为多足坦克本身做了落地前的最终减速。
哐当——!六条承重足的液压减震器效能发挥到极致,高空坠落的战狼稳稳地抓在了艾尔梅德的车身上,两条前足死死绊住双管退膛炮,而两条中足如刺刀般嵌进了顶盖与车身的夹缝处。从旁边看的话,银色的多足坦克就像是一只紧抓住猎物不放的蜘蛛,而作为猎物的艾尔梅德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武装。
深吸一口气,马库斯目光中透露出金属质地的冰冷。随着机械足的发劲,艾尔梅德的顶盖被硬生生地掀开,调整了角度之后,主炮正对着对方的驾驶室——
“死吧。”
——
九点十五分,在得知了城外胜利的战况之后,贝尔福的居民们战战兢兢地打开窗门,只见到多足坦克群趾高气昂地穿越了贝尔福城,庞大的身躯横行在街面上,那涂装上金色联合国国徽右侧的德军军旗此时显得更加的狰狞。
留下滚滚尘土与碎石,留下仍然冒着黑烟的同盟国阵地,德军装甲师以雷霆之势急速南下,仿佛对于贝尔福这座小城不屑一顾。
与二战中臭名昭著的魔头和罪行累累的党卫军所不同,德国国防军因为辉煌的战绩与高贵的气节,得到了对战两边的尊重。
然而,在这场名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漩涡中,在之前的战争中一直避战不出,于联合国军中背负了怯战骂名的德国军团,终于在今天开始了行动。
贝尔福城之战,整个用时不到十五分钟,德国战车以轻微的伤亡歼灭了整个同盟国第七十四师,这个战绩比联合国军开战以来的战绩总和更高。
现在的时间是2126年2月26日上午,巴黎沦陷之后的第二天。
——
德军空中航母AK-01旗舰日德兰号的舰桥上,略显拥挤的空间与德国人一贯的严谨作风完全相符——多余的东西并不需要存在。
一众德国军官身穿着笔挺的军装,从两个世纪前开始,德军那套黑色搭配白色猎鹰标志的军服一直都是各国的典范。简约而厚重的款式,用料考究的面料,不仅仅是帅气,还有一股贵族的气质。虽然经过了无数次的改动,但是这些特点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而在那些德军军服中一个蓝白色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可以说,蓝白相间略显庸俗的联合国军服此时显得更为滑稽。
“欲将取之,必先予之——虽然不知道是哪本兵书上的说法,但实战中确实有效,只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懂得战争之道。”为首的将军侧面对着联合国军服的男子,冷冷说道。虽然年过半百,但是那张沧桑的脸庞中隐隐有着一股压倒性的威严。
“是《孙子兵法》,阁下。”身穿联合国军服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大概是一本来自东方的古书吧。”与年老的将军相反的,回话的男子身着联合国军服,一头金色短发、鼻梁高耸,有着与传统欧洲人别无二致的相貌。
“噢?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德军将帅自顾自地极目眺望着,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巴黎吧?”
“确实。”出乎将军的意料,联合国军军服装束的男子给出了正确答案。
两天前的2月24日,在巴黎联合国军集结了法国、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波兰、意大利、瑞典等等欧洲国家的兵力,投入三十万军队,大约三千辆装甲车与同盟国军方面十万人以及千余辆装甲车的陆战军团展开决战。
这场战役被视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地面决战,对战双方都将能够调动的全部战力拉进了这座名为巴黎的绞肉机之中。尽管在物资与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在行动迅速装备精良的同盟国军面前,指挥混乱各自为战的联合国军落得了一个完败的下场。
在巴黎的战场上,同盟国军名将约瑟夫-格雷特利上将所指挥的精锐装甲部队一举横扫整个巴黎,以高达将近一比十的悬殊伤亡比轻松击溃了联合国所凑起来的杂牌军。在那之后,容不得片刻的喘息,格雷特利带领部队急速前进,在次日便攻下了日内瓦北部的重镇-米茄。然后,就在今天,十多分钟之前,同盟国军已经对联合国首都日内瓦发动了最后的攻势——如无意外的话,人心惶惶毫无斗志的日内瓦守军恐怕连半日都无法支撑,这样的话,开战仅三个月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似乎将要早早地落下帷幕了。
——但是,德意志军团最高指挥官,德军上将卡尔德-冯-维兹勒本,他似乎并不想让这场好戏早早地收场。
“在这颗星球上,没有一支军队能够正面战胜格雷特利所率领的同盟国陆军。”卡尔德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掩饰德军这边的战力不足,毕竟作为对手的同盟国军已经占领了地月圈内三分之二的领土,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在德国的三十倍以上,正面交战的话绝无任何胜算可言,“所以我军就算全数投入巴黎的战场,对战争的结果也不会起到转折性的影响,而且在你们长老议会那群门外汉的指挥下只会输得更惨——说到底,那根本就不是靠数量可以淹没的对手。”
就在刚才贝尔福城外的战斗中,虽然经过了激光武器和导弹弹幕的两次饱和式攻击,但是残余的十余辆M137艾尔梅德主战坦克依然造成了战狼式多足坦克损毁十辆、轻伤二十余辆的伤亡。
如果没有偷袭得手的话,德军这边伤亡情况可能还要翻上好几翻,甚至连战斗的结局都要打上一个问号——可以说,同盟国第七十四师以一个师团的战力就敢正面迎战德军,并不是某种意义上的盲目自大。
“这就是你们避战不出的借口吗?”联合国特别检查官法布鲁少校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与卡尔德针锋相对。
“我对没有胜算的战争没有兴趣。”卡尔德上将也是丝毫不做让步,“不像你们,我会为我的每一名士兵负责。”
在联合国军的制度中,特别检察官拥有临时的绝对指挥权——由于联合国军原本就是由各个参与国所组成的集团,所以行动无法统一,指挥系统混乱一直以来都是其最大的顽疾之一。在引入了特别检察官的概念之后,联合国总部才勉强实现了对全军的控制。
但是,主帅不和,检察官的意志与部队指挥官的意志往往无法得到统一,联合国军内部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内部斗争中错失了诸多的战机——而且,这样的剧码在未来的战场上也可能会一再上演。
就像在这艘日德兰号空中航母的舰桥上,德军卡尔德上将与特别检察官法布鲁少校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联合国军里也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了。
虽然法布鲁在名义上拥有指挥权,但是他很清楚,德军的将领们绝对不会听从他的指挥——他自己也没有蠢到在这里直接发号施令的地步。
“且不论巴黎会战,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找来的神光X-10激光照射炮,使用违反条约的限制兵器,也是一条重罪。”刚才贝尔福之战的全过程自然也被法布鲁少校看在了眼里,在德军祭出激光照射炮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神光X-10激光照射炮——中国神光计划的产物之一,虽然问世已经长达二十年,但是因为严重违反了激光武器限制条约而一直被联合国军所封存着。
在这次的作战中,将大型激光武器装载于空中航母之上,取得了预料以上的战果。虽然这个设想很久以前就有人提出,但是现况是同盟国军F(Fighter)系列的战斗机已经牢牢掌握了欧洲的制空权,空中航母如此庞大的目标简直是如同移动棺材般的存在。而以这架日德兰号的机动能力,最多也只能与民航机有的一比。
同盟国将几乎全部空中力量投入了日内瓦正面战场,这也是激光照射炮偷袭得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哼哼,我是军人,我的天责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明明在巴黎之战中只要使用这些激光照射炮至少也能博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但是,被条约和人权束缚的你们真是从根本上与‘胜利’二字无缘啊。”这么回应着,卡尔德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在背离了人权后,你们和穷凶极恶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别开玩笑了!”卡尔德的大声呵斥打断了法布鲁的话,“人权是强者才能拥有的特权,弱者没有资格来谈人权!”
尽管被卡尔德一再呵斥,但是法布鲁少校的脸上并没有怒容,他继续说道:“战狼式多足坦克,那也是在联合国监管的漏洞中偷偷量产的。私造兵器,使用禁用武器,再加上‘拥兵自重’,这三条重罪真是足够当场枪毙的量刑啊。”
说到这里,虽然法布鲁并没有采取任何动作,但是舰桥上的另外一些将领已经被彻底激怒了,纷纷掏出手枪直接指向了这位联合国特别检察官。
“只不过是一条联合国的走狗,神气个什么?!”
“尽说风凉话的家伙,你懂什么才是战争吗……?!”
……
如果说在这之前,舰桥的气氛已经十分紧张了,那么现在的气氛简直如同被引爆了的炸药桶。
“你们都退下!”卡尔德露出了怒容,他挥手制止了同僚们的过激反应,然后转身对法布鲁说道:“随便你怎么定罪,反正今天我会将胜利带回德意志,带回联合国。这个世界的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到那个时候,我想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噢?看来你已经找到制胜之道了吗,卡尔德将军?”
“日内瓦之战的关键并不是那座城池的得失,而是日内外北部的那座小镇——”这么说着,卡尔德指向了舰长席电子地图上的一点,那是日内瓦以北二十公里处的一座山村,名叫米茄。
——以同盟国军的火力而论,无论多么坚固的防御都无法支撑超过六个小时。这意味着早上九点发动的日内瓦之战,最晚在下午三点之前就可以决出胜负。
同盟国军在攻克巴黎之后急行四百五十多公里,占据了日内瓦北部重镇米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大战之后又继续孤军深入并不是一个万全之策,但是对手格雷特利上将的战术就好像一名高明的剑客,他要在联合国再次重兵集结之前以快制胜,一举拿下日内瓦,奠定胜局——如果给予联合国喘息的机会,那么四散的守军可能在日内瓦再次集结。
于是,米茄这座并不起眼的小山村就成为了同盟国军长途奔袭的进攻支点,如果这一点失守,那么身处于日内瓦市内的先锋将失去退路和补给,陷于死地。
只要能够拿下米茄,那么就算日内瓦被攻克,但是孤立无援的同盟国军仍然会被团团围住,直至彻底剿灭,这样的话整个欧洲的战局将会得到逆转。更有甚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日内瓦的陷落可能更有利于德国军团的利益。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总战略,在贝尔福先胜一棋后,德军全军正在火速赶往两百公里外开的重镇米茄。
——在围棋中,能看到对手后三步的即为顶尖高手;同样的,在战场上能够看到未来走向与攻略要点的,谓之战神。以这个标准来看,名为卡尔德的男人绝无愧于名将这样的评价。
“哈哈哈,看来这一次我算是白跑了,”在了解了卡尔德的全盘战略后,法布鲁出人意料地露出了笑容,“我真是低估了你们这些古板的德国佬,本来还打算来点拨一下,却没有料想到联合国军中还会有您这么出色的将领。”
“什么意思……”法布鲁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卡尔德也收起了轻蔑的神态,正面凝视着眼前的联合国特别检察官。
与此同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名为法布鲁的“人体影像”化为了片片碎末——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东方裔的男子,服装也从联合国军服变为了一件普通的紫色外套。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那男子彬彬有礼地深鞠一躬,说道:“执行者NO.VIII 雷电-森德尔(Thunder),感谢诸位的‘热情’款待。”
“你是什么人?怎么混到这里来的?!”在森德尔背后的德国士兵拿枪指住了他的后脑。
滋滋滋——突然间,一道电光在森德尔的全身上下闪过,拿枪的士兵在遭到电击后被弹开,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
“啊啦,我奉劝你们不要碰我,虽然我把电压控制得很低,但是对于人类而言还是很危险的。我并不擅长于打斗这么粗鲁的事,而更希望各位能够称呼我为‘魔法师’。另外值得一说的是,光的本质是一种电磁波,光学迷彩也在我的专长范围之内呢。”森德尔笑了笑,对于包围住自己的浓烈敌意不屑一顾。
“执行者……杀戮天使那边的人吗?那么你也打算对我进行‘肃清’吗?”再一次示意周围的士兵和同僚退开,卡尔德突然想起了联合国内部的传闻——
天空城的主人,坠落于南极的恶鬼,现在化身为杀戮天使要向所有人复仇。这样的无稽之谈本来并没有什么人真的相信,直到直布罗陀事件的发生,杀戮天使归来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用这么紧张,我并没有接到类似的命令,我今天前来仅仅是出于个人的意志,不过正好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阁下。”
“……”卡尔德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那副凝练的神情大致可以算是默认了。
“阁下对于‘天空城坠落’这件事到底有何种程度的了解呢?”
“……哼,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实话告诉你,联合国内的黑幕已经多到我连了解的欲望都没有了。但是布拉迪这个男人和我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我并不相信他会成为大战的原凶。”卡尔德一边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不知该是惋惜还是无奈地余光。
看着对方的眼神,森德尔知道他没有撒谎——不,那个元帅根本不会撒谎,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正直地面对一切敌人和挑战。
“是吗……真是遗憾呢。”森德尔再次深鞠躬以示敬意,“那么今天多有得罪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希望到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像这样心平气和地对话。”
在话毕的瞬间,森德尔再次深鞠一躬,随即他的影像再次化为了碎片消散于空气之中,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只不过这一次什么都没有留下。
光学迷彩——无论是同盟国还是联合国至今为止都无法实现的技术,但是那个自称为执行者的青年却可以操纵自如。联想到在直布罗陀的战场上,杀戮天使以一人之力全歼了所有来犯的同盟国战舰,然后利用轨道炮击将缇格纳尔要塞连根拔起,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将军,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米茄还有三十公里,五分钟内即将进入同盟国军的防空火力范围。
德国航空军第一至第十大队全队已经与本航母舰队汇合,第一、第二、第三特种装甲师团暨多足坦克部队也会在十分钟内到达预定位置。另外负责协同的第二、第三、第四装甲师已经在英德古曼将军的指挥下,完成了对米茄的包抄任务。”
几分钟后,舰桥内的沉默被通讯员的声音给打破,卡尔德这才将思路拉回到了现实中,毕竟决战已经迫在眉睫。他随即定了定神,恢复到了战场指挥官的这个角色之中。
德军最高指挥官,卡尔德-冯-维兹勒本上将在沉思片刻后,打开了对全军的通讯频道,朗声说道——
“通令全军:
接下来的战斗将与贝尔福一战有本质上的区别,同盟国军的精锐将出现在我军的前方,妄图阻挡我们的脚步。我军这一次已经没有偷袭的可乘之机,也没有压倒性的空陆优势。
但是!我们是伟大的德意志军团、我们拥有同样精良的装备,拥有训练有素的战士、更重要的是我们还有无比坚定的决心!
我宣布,《雷霆行动》,现在作战开始!
让我们用行动来粉碎侵略者的野心;让我们用行动来证明德意志的强大!德意志万岁!荣光与我们同在!”
唰唰——在日德兰号空中航母的舰桥上,每一名士兵每一名将领包括卡尔德本人自己,整齐划一地向着悬挂在主屏幕上方的德国国旗敬礼。
“啊呀呀,真是很冷啊。”依靠着电磁吸附,森德尔稳稳地站在日德兰号的船体上方高飞于万米之上,空气稀薄,气温寒冷,就算是执行者也感到阵阵不适。
刚才在舰桥中他并没有消失也没有进行空间跳跃,只不过用光学迷彩让自己变得透明而跟卡尔德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正如他所言,这次潜入到德军的指挥部不是布雷特的意志,而是他自己的意愿。
不同的人们会对不同的事务感到兴趣——那么,于那些对战争感到兴趣的人而言,即将呈现在眼前的将是一场极佳的盛宴。
森德尔站在日德兰号上转身望去,在身后那片片云海之中,各式各样的战斗机、大型运输舰将云海蛮横地撕开,出现在了眼前。那庞大的气势简直是气吞山河,铺天盖地的气势就连天空也一起压倒了下去。
这是人类工业的杰作,是军人的魂魄,是战士的决意——这也是德国的全部军力,是卡尔德最初也是最后的赌注。
“最后也要以闪电战一决胜负嘛——”看着眼前无与伦比的军势,森德尔的胸中也不禁燃起了豪迈的情怀,几乎想要与德意志军团一起投身于炙热的战场。
“这场可能作为第三次世界大战转折点的日内瓦战役,让我看看曾经纵横于天下的无敌军团的军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