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有一件事物能让你变得强大，请记住，它亦可以让你变得无限弱小……
位于国土偏西北侧的‘机器城’，早在上个世纪就因其超出人们常识的发展速度享誉国际。整个机器城，就如同它的名字那样，充斥着各种各样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产物。
不论是住房区、商业区、工厂乃至于街道，随处可见的，都是名为‘机器人’的‘人类’。
之所以将它们称为‘人类’，是因为，在这些机器人身体内，存在着由‘机器城’独家研发的智能芯片系统，能让机器如同人类一般思考，拥有情感体验……
（作者：老套了……）
可是如今，在昔日辉煌的‘机械城’内，支离破碎的城市，街道上除了废弃着几个依稀能辨别出形状的机器人外，别无他物。
“所以，”余雪察看了一下邻近的其他街道：“你觉得，这种地方会有餐厅让你吃午饭吗？”脸别向正饥肠辘辘的夏梓。
夏梓鼓起腮帮：“什么呀！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人，是人呀！不吃饭你让我光合作用。”
余雪倒是用邪魅的表情回答着‘可以呀！我无所谓’这样毫无人性的话。
“我说，虽然你们不能算是人类，但真的可以不吃东西。”原来，它们才是靠光合作用的生物…….植物？？
余雪一副‘你说呢？白痴’的表情：“我们当然要吃东西来补充能量，可人类的食物不太合适。我们大多捕食驯鹿和麝牛，但亦会捕杀北极兔、旅鼠、驼鹿、鱼类、海象和……。”
“打住！”夏梓非常果断地打断了正滔滔不绝的余雪：“不需要太深入，我怕我会……”随即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余雪斜了夏梓一眼，没打算纠缠。
“人类…人类…人类…”
破烂不堪的街道中，传出了类似‘机械’的声音。
再仔细看去，从破败的金属质建筑物中，一群类似‘人’的物种以极为扭曲的姿势从废墟里爬出。它们拥有人类的外表，赤裸着身体，却没有显著的性别器官。这群怪物一边大喊着：“人类，人类”一边朝夏梓他们扑过来。
“保护殿下。”余雪呵斥一声，一闪而过的白光从她四周散射而出，她的双臂在一片冰寒刺骨的光芒里化为羽翼。
呜哇！
夏梓抱紧怀中的小白狼，眼睛盯着余雪一眨不眨。
其实余雪此刻的造型，夏梓可以很精辟地总结为——鸟人？！
余雪双翼一展，无数片羽毛带着凌厉的剑气刺向怪物们。
但是，只听‘哐哐哐’，所有羽毛在刺入怪物身体的一刻都被弹开了。
“它们不是人类。”余雪意识到。
夏梓急得跳脚：“你才发现？？”拜托，正常人能长那样吗？
怪物们步步紧逼，夏梓也想帮忙，不过，貌似此时的她主要任务是保护吴宇城。
“殿下啊！拜托醒醒好吧！！”夏梓看着怀里睡得安稳的小白狼，都要抓狂了。
余雪不断发动着攻击，但一次一次失效，她的羽毛纵使如利器般坚韧，却仍伤不了那些怪物分毫。
冷汗从余雪的额头细密地渗出。
“等等。”
天！得救了——夏梓正准备向上帝说‘谢谢’。
从废墟深处，熟悉的男音传来。
夏梓听得出来，那是黎亮的声音。
Thank god！！
男子的步伐一步步近了，从一个人开始逐渐增加，最后，如果夏梓和余雪眼神没出问题的话，围绕着他们的，大概有十几个人，并且——都长得和黎亮一模一样。
余雪站回到夏梓身边，咽了咽口水：“夏小姐，可以解释一下吗？”
夏梓当然也和她一样惊慌，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蹦跶不出。
十分钟后，夏梓、余雪和‘吴宇城’（因为是小狼狼的样子，所以加个引号！）被无数个黎亮（一点也不夸张，无数个！！）带进了一个掩藏在地下的巨大工厂。
光线在进入工厂的一刻被无边的漆黑吞噬，随之剩下的只有工厂顶端几盏忽明忽暗的灯光。
昏黄的光线下，工厂四壁散出股股恶臭。
夏梓敏锐地辨别出，这些臭味来自尸体腐烂后的人类。
越往深处走，那股恶臭就越发浓烈。
“不行了。”余雪捂住鼻子和嘴，脸因为憋气而涨得通红。
夏梓连忙拉住她：“我拜托你可别变身啊。”
终于，领队的‘黎亮’停下了。他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躬身对着门前的……虽然很不想说…呃…另一个‘黎亮’轻声低喃几句后，门开了。
不过，夏梓想，虽然有无数个黎亮，却还是依然养眼（现在是犯花痴的时候吗？？）。
铁门缓缓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用石头砌成的工作间。一位面容苍老的妇人身穿沾满污渍的工作服，手拿电钻，正对着一块铁板修修补补。
电钻触碰到金属后迸发出耀眼的火星，灼热而决绝。
‘黎亮’将夏梓一行人带到房间后便退了出去，此刻房间里，电钻工作的‘轰轰’声映衬着火星四溅的舞蹈，将光线不足的房间一点一点照亮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老妇人停下了，她迟钝地转身，将手边的白布拉开，再将铁板小心地安装好。
夏梓和余雪心底一冷，白布之下，分明躺着一个未完工的机器人，但是，就算只完全了一半，她们还是可以认出，那就是——黎亮。
疯狂粉丝？！
老妇人嗫嚅了几句，仿佛自言自语，然后，她转动着布满皱纹的脸，看向夏梓和余雪：“你们知道，怎样让这个机器人活过来吗？”
两位少女，非常识相地摇了摇头。
惹什么人都可以，就是别惹上了年纪的老女人！！
“心脏……”老人裂开嘴，掉光了牙齿的嘴里，仿佛鲜红要流出鲜红的血液。
夏梓和余雪背脊发凉。
“我需要…….心脏！”
老人看着夏梓和余雪，漆黑的眼瞳，似要将她们吞噬殆尽。
“心脏……”老人眼睛突然涌出泪水，翻江倒海地滚滚而出：“心脏……”
萧齐在黎亮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了工厂的入口。
“父亲大人说了，我们的任务只是监视，所以，别让夏梓他们发现了。”萧齐最后一次叮嘱。
“听到了，听到了。”黎亮反而不以为意。
当他们刚踏进入口，几个‘黎亮’（这么说太怪了！呜！）立刻出现准备阻拦他们前进。
黎亮和萧齐对视了一眼，不到两三下工夫，就将那些机器人放倒在地。
“和自己对打的感觉真奇怪！”黎亮一边将迎面而来的机器人摔将出去，一边皱眉说到。
萧齐狠瞪了黎亮一眼，然后回头继续战斗。
工作间里，老妇人顶着那张要喷出火的来的脸，将夏梓和余雪逼到了墙脚。
“你照顾好殿下！”余雪正准备投入战斗。
“等等。”夏梓止住她，向她递了个眼神，余雪会意，看向了夏梓怀里的小白狼。此刻，白狼已经苏醒，闪着寒光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可没察觉到什么，手里握着的电钻‘滋滋’地转动着。
“把你们的心脏给我。”
她张着血盆大口，笑容扭曲狰狞。
就是现在。
一道寒气瞬间弥漫在工作间里，吴宇城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人形，他一把夺过妇人手里的电钻，将它狠狠摔到墙上。
电钻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冲击，摔得粉碎。
老妇人看到吴宇城，绝望的眼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皱纹满布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亲爱的，我这就下来陪你。”
没有过多的抵抗，她竟然就这样接受了死亡。
当老妇人死后，有着与黎亮同样样貌的机器人们像是失去将士的士兵那样，毫无斗志。所以，吴宇城三人很轻松地离开了工厂。
就这么结束了？？
余雪不敢相信：“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婆婆可以延长死亡时间？”
“因为这些机器人。”吴宇城开口，目光追逐着那些四散开来的机器人：“延长死亡时间的方法就是制造出更多的死亡，这位老婆婆，用心脏作为制造机器人的芯片，夺走了太多人的生命了。所以，才延长了生命。”
“这么说来，跟Azrael没关系喽？”夏梓问，心里有点虚。她当然知道这里的事情，在来之前，萧齐已经跟她大概介绍过了。不过真实见到，还是会惊讶。
“这个……”当吴宇城停顿的时候，夏梓竟有种他正看向自己，询问着自己‘你知道，对吗？’的感觉：“算了，反正也弄不清楚。人已经死了，就这样吧！”
喂喂！你们白狼族就没点职业道德。
看着吴宇城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和表情表达了自己‘我不想管闲事’的偷懒之词后，夏梓和余雪正式投降了。
反正，调查下去也没多大意义，他们的任务是让那个老人家死掉，任务达成了，也就算了吧！
不过，要是此刻的他们能预见到回去之后苏桐火冒三丈的反应，一定会乖乖展开调查的。
目送着夏梓一行人走后，黎亮和萧齐才正式进入到工作间。那位老妇人躺在地上，身形扭曲，早已断气。
黎亮走上前，俯身，双手抚上老人未闭上的双眼。
萧齐就站在黎亮的身后，嘴里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的‘机器城’，从前却也只不过是一个发展水平较高的二三线城市。然而，自从一个家庭浩浩荡荡地搬进机器城后，这里的变化便翻天覆地地开始了。
“我的父亲，是我们家族公认的机器天才。”黎亮说着，表情隐没在昏暗的灯光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他凭着自己的双手，一手打造了‘机器’城，然而……”
太过繁盛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成为过去，‘机器城’在经历了外人不敢想像的飞速发展后，由于环境污染，能源消耗等问题，渐渐进入了发展瓶颈。
黎亮的父亲为了让城市能更好地发展，为了让自己的事业日益鼎盛，终于跟Azrael做了一个交易。
他同意将城市的地下工厂卖给Azrael，让他们研发武器和展开试验，代价就是，Azrael必须向他提供更高一步的技术帮助。
对于安德烈来说，他一向掌握着超越时代的顶尖技术，于是，这项交易也就顺利展开了。
黎亮的父亲，除了有着过人的天赋之外，相貌也异常地出众。他有着一位非常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儿子。
如果不去计较‘机器城’地下工厂里那些令人发指的实验的话，黎亮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应该是人人艳羡的。
“但是，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我父亲去世的那一年。在我13岁时，父亲突然心脏病不治身亡，而我的母亲……”黎亮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妇人：“就此，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世上最痛苦不过的事情，就是心爱之人的死亡。
黎亮的母亲无法接受自己丈夫的死讯，她向安德烈寻求帮助，希望用一切方法挽救回自己丈夫的生命。
“求求你，求求你，我愿用我所拥有的一切去换来我丈夫的生还。你们不是白狼族，掌管人的生死吗？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丈夫起死回生吗？”
年轻时候的黎亮的母亲，楚楚动人的眉目，让安德烈也着迷不已。看着面前娇小可爱的女人向自己哭诉着，安德烈嘴角抹笑：“当然，我有办法。”
就在女人为了这个消息激动不已之时，安德烈瞳孔闪过一阵寒气：“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那个女人说着，只要我的丈夫重生，我能付出所有。
安德烈将视线转移到了仅有十三岁的黎亮身上，稚气未脱的孩童，却已拥有了与父亲几乎一样，帅气惊人的容貌。
“我们Azrael最近正在招募‘诱饵’，只要你肯把儿子卖给我，成为我们的一员，我便告诉你拯救你丈夫的方法。”
女人精致的面庞瞬时惊住，苍白的嘴唇，竟没有一丝犹疑地回答：“好，只要你能让我丈夫复活，一切的一切，我便都卖给你。”
也许，女人从未想到过，死亡是无法逆转的绝境。任谁，也无法改变。
“所以，我就这样被卖到了Azrael，成为了‘诱饵’。”黎亮苦笑地看着萧齐：“诶！其实就是来出卖色相的，工作轻松，报酬丰厚，也没什么不好。”
萧齐心底一沉。
没什么不好……吗？
要知道在Azrael内部，任何一次任务都需要‘诱饵’出动，对于一个秘密组织而言，没有什么比将自己隐藏在世人目光下更重要的事了。
被赋予了不老容貌的各位‘诱饵’们，要接受枪械、格斗、语言、礼仪……各项培训，他们必须具有在任何可能暴露组织身份情况下的应付能力，不论遇上再危险的情境，他们都要保证‘肃杀者’与‘情报员’的安全。
他们是最后撤离现场的人，也是组织最能舍弃的人。
没什么不好……
萧齐在心底轻笑。
安德烈遵守承诺将制造类似人类的机器人的方法交给了黎亮的母亲，黎亮的母亲就用这种需要以别人的‘心脏’来为机器人提供动力的方法，制造出了一个又一个拥有黎亮父亲样貌的‘机器人’。
（这里解释一下，因为黎亮和他爸长得太像，所以大家就将‘机器人’认成了‘黎亮）
只不过，机器人，又怎么可能与真人相比。
黎亮的母亲，疯狂地试验着，却再也没能将自己的丈夫挽回。
这座城市，被它最引以为傲的机器工业，一步步毁掉。
城里的人，几乎全部，死在了黎亮母亲的手里。他们变为一具又一具冰冷的机器，行走在曾经鲜活的城市中。
黎亮和萧齐离开‘机器城’时，遵从组织的命令，一把火烧了整座城市。凭借Azrael的势力，想要掩盖一座城市的存在易如反掌。
至此，‘机器城’就从历史被活生生地抹去了。
当苏桐开始认真查询关于‘机器城’的资料时，竟然丝毫找不到一丁点线索。苏桐从堆积成山的资料中抬起头，正好撞见吴宇城冰冷的目光。
“殿下！”苏桐吃了一惊。
“怎么样了？”吴宇城开口询问。
“什么也没有。那座城市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不敢想像，Azrael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抹去了‘机器城’所有的一切。”
吴宇城轻撇嘴角：“资料可以销毁，但人却没有办法消灭。”
“殿下是说，黎亮吗？”
吴宇城正想回答，但，思考再三，冰冷的表情略带着懒散：“姐姐，还是别调查了吧！”
殿下都这么说了，苏桐也只好放弃了。
（所以说，你们白狼族的职业道德！！）
“那么接下来，就专心准备学校的期末考吧！”苏桐轻松地说着，将桌上的资料全数扔进垃圾筒。
“姐姐，我有个请求。”吴宇城的脸，寒气环绕之下，森然静肃。
苏桐抬头看他，吴宇城的瞳孔里，闪着冷光。
他，果然只适合生存在极寒之地。全身裹挟的寒气，任什么力量也无法将其抹去。
“殿下请说。”
吴宇城望着窗外，冬天已经要过去了，却仍没落下一片雪花。
“我想带夏梓去一个地方。”
妈妈，妈妈。
那混乱的记忆中，只剩下一个女人与冰冷的机器。女人鲜红欲滴的唇，吻上一具熟悉而模糊的尸体，不，并不是一具尸体。
铁质的机器，拥有相识的容貌，却不是自己熟悉的身影。
母亲的唇，吻上了那个机器，吻得那样小心，吻得那样绝望。
也许，世间最为痛苦的事并不是自己心爱之人的死亡。
而是，当自己心爱之人已逝，留下来的那个人，却无法接受现实……
萧齐曾经说过：人的欲望啊！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执念而已。
如今，黎亮想起来，嘴角苦涩得让人难以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