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午夜的校园，当学生们安然睡去之后，呈现一派安宁的死寂。
悉悉索索的声音慢慢泛过草丛，几头白狼正在校园内值勤，听闻声响，矫健的步伐快速跑向声音的源头。
虽然结束了觅食活动，但为了防止Azrael的突袭，吴宇城还是特意安排了族员守夜。
白狼们离悉索的声音越来越近，空气里突然加重了紧张的成份，有些窒息地压住心跳。
动物的本性让白狼们提高了警觉。
脚步放缓，鼻尖轻抖，嗅觉铺散。
轰。
一束金线穿过白狼们的身体。
白狼们眼前一黑，那速度，快到连灵敏性第一的白狼族们都无法立即反应。
虽并未伤及要害，可这份痛楚也足够让白狼们昏厥。
金线的尽头，一双白皙干净的手指尖一弯，金线就尽数收回手心。
夏梓在第二天清早就被余雪叫到了行政楼的会议室，会议室里聚集了大约十人左右，夏梓心里一惊，看来又发生了大事。
LED屏上整齐排列出五只受伤的白狼照片，照片旁边有详细的伤口报告与遇袭时间。
夏梓坐到位置上，与余雪挨得很近。
“怎么？”
“昨晚值勤的族员受袭。”余雪一咬牙，看来是很不甘心。值勤的事一向由余雪负责，这次出了事，她必定得负上点责任。
吴宇城从坐位上微微直了身子，声音低而冷：“这是昨晚受袭的族员的照片。夏梓，这些伤口，你可有印象。”
被点名的夏梓有些慌乱，眼神瞟向照片，刚才没仔细看，所以她答不出一句话。
伤口很细，但位置精确，看得出，袭击者只想要造成昏迷伤，却不想致命。
“如果你是想问我在Azrael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伤，那我不敢肯定。但是有一点很明确，‘肃清者’从不留活口，只想杀人而不取性命，不太像是Azrael的作风。”
吴宇城低头沉思了会儿。
“但是，”余雪这时插话：“能造成这种伤口的武器并不一般，并且能如此迅速地伤及白狼族，除了Azrael没有人可以做到。”
众人都轻点了头。
余雪的话并没有错，袭击者必是Azrael的人。
但是，为何没有赶尽杀绝？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散会后，吴宇城破天荒地主动找到夏梓。
“能谈谈吗？”他语气偏低，略有沙哑。
夏梓木然地点头，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两个人并肩走出行政楼，朝操场的方向慢慢踱步。
夏梓眼神不时地瞟向吴宇城，心里猜测着他的来意。
“咳，”吴宇城装着干咳了一声：“蓝荀怎么样？”
什么叫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相亲的台词。
“很好呀？？！”夏梓同样没来由地冒了一句。
吴宇城皱眉，很明显，他并不是要问这个问题。夏梓当然知道，只是想小小捉弄他一下。
“我知道你有点怀疑她。我也可以告诉你，若她是Azrael的‘肃清者’，我也不能察觉到，除非她在我面前显示出‘肃杀者’的能力。”
吴宇城明白似的点点头，然后不再多语。
夏梓蹩着眉头，不满道：“难道你就没其他话要说？”
吴宇城的反应倒是像吓了一跳，他抿着嘴，一定是在烦恼要说出什么话来，才算恰当。
“那个……”他停了停：“最近，还习惯吗？”
夏梓一笑。
习惯吗？
他明白她。
当他们回到第一中学，什么都变了。这变化，来得太过突兀，来得太过猛烈，来得太过完全。
她当然不习惯，记忆还很零星，不真实感占据了身体大部分感观细胞。每当夜深，梦里重复的都是在‘平和镇’里发生的一切。
如同流浪多年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属于某处。本能地想要相信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这一切不过是另一次流浪。
夏梓淡淡的眸，深深地凝望着吴宇城。
我想告诉你，虽然，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完全接受……但，能在你身边，至少让我心安。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每天生活在狼群中，习惯的话，还真有点难。”夏梓说的轻巧，却暗暗带着认真感。
吴宇城猛地僵了脸。
“…..要在宿舍住不惯……搬来和我住也可以……晚上会安静点。”
吴宇城话说得吱唔，像是细想了很多遍，却不又敢提及一样。
这回轮到夏梓僵硬了全身，她同样地吱唔着，事前想了许多他会说的答话，例如‘抱歉’或是‘那再多等些日子就好’，全然没想到，回答竟是这样的。
她不敢抬眼看他，嘴唇轻咬。
气氛怪异到极点。
直到。
“殿下！”
操场上涌来一潮人群，纷纷与他们敬爱的殿下大人打着招呼。来人过多，潮水般冲散了两人。
想问的问题，想要的回答，通通淹没。
高二（6）班的教室背靠一座青山，树影婆娑，绿树顺着影子攀爬上教室的窗户，投影下一片阴凉。
蓝荀就趴在这一片树影中，眼神略有些发怔。
教室里空无一人，这节课是体育，蓝荀因为身体的原因被独独留下。
空荡荡的，却有树叶摩擦的声音，显得吵闹。
听到门被谁轻扣了三下，蓝荀睁开眼，疲惫感更强了些。
夏梓手里提着两厅可乐，嘻嘻地笑。
“打扰了！”夏梓的笑，如同她身后万丈光芒的太阳，但蓝荀却在其中，看到如同黑子般模糊的暗点。
蓝荀直起身，冲夏梓一笑。
夏梓打开可乐，递了一罐给蓝荀。蓝荀接过，犹豫了一下，猛地喝了一口。
“这可不是啤酒，喝了也醉不了。”夏梓取笑。
蓝荀瞪了她一眼：“渴了不行么？”
夏梓转头将自己的可乐举起，轻轻点了点头。
伴着可乐入口后喉咙的咕噜声，时间过了大约三分钟。
“你有问题问我？”最终还是蓝荀打破了沉默。
“嗯，”夏梓似有若无地说着：“为什么…..想要结束生命呢？”
你不知道，有些人，为了活下去，付出了多少。
出乎意料地，蓝荀倒是轻轻一笑：“如果我说……不得不这么做呢？”
如果我说，不得不去死，你会站在我这边么。
夏梓眼睫微眨，疑惑爬上脸颊。
“夏梓，你我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我不会让人阻止你，也请你不要阻止我。”
“……”
看到夏梓无话可说的表情，蓝荀笑得苦涩了些：“别惊讶，我知道你们的事，知道这个学校的事，也知道白狼族或者Azrael的事。”
夏梓眼神一凛，手掌微握成拳：“所以，那个袭击者是你。”
蓝荀将头埋入蜷曲起来的双膝间，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带着点压抑的哽咽。
“是我。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
话只说到一半，教室里忽然涌入若干人，带头的余雪脸色发怒：“总算让我逮着你了。”
看到如此场景，蓝荀倒是颇为淡定，她轻点裙脚，站起来。
夏梓想去拉住她，却见她轻回头，冲自己露出一抹笑容。
几个白狼族人用手铐将蓝晓拷上。
“带到地下基地去。”
几个月前修建的地下基地，如今被用来关押可能对白狼族有害的人。
“余雪。”夏梓想要阻止。
余雪冷冷地看她，露出白狼族人特有的冰凉与寒肃：“是你提出这次诱捕方案的，现在要反悔？”
心底一顿，的确是自己提议由自己出面想办法套出蓝荀的话。但是，哪有人这么轻易地就把真相说出来的。
“夏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也不能阻止我。我这可是在将功补过。”余雪皱眉，她是想要弥补几个族人被袭事件中自己的失职。
话说到了这里，夏梓左右为难。
她心里是极不愿蓝荀被抓走的，但同时也明白余雪这么做的原因。
蓝荀被带走时，消瘦苍白的身影，在夏梓眼中留下了一点刺痛。
时间接近傍晚，任务开始。
会议室里，吴宇城坐镇，苏桐负责指挥。
“袭击事件过去后的15个小时内，我们的情报人员就调查到了蓝荀口中的哥哥是谁。其实大家也不陌生，他就是Azrael内的情报人员——萧齐。
萧齐与萧正凯同为孤儿，幼年时两兄弟被送进孤独院，在那里认识了同为孤儿的蓝荀，然后开始担任起哥哥的角色照顾她。”
【“对了，”夏梓听到自己的声音轻的仿佛要消散在风里：“萧齐和黎亮，是为什么要加入Azrael的呢？”
萧齐嘴角挂笑：“人的欲望啊！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执念而已。”
“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兄弟俩拼了性命要加入Azrael，是为了什么？”】
事情如同每一个人所能想到的一样，萧齐和萧正凯为了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加入了Azrael，成为‘情报员’以换取钱财为妹妹提供更好的生活与医疗条件。
夏梓一直都没想到，萧齐是为了这样的原因而加入Azrael的。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萧正凯也总是用一副‘脾气大的老板’的面具将自己隐藏起来。
“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可以用蓝荀为诱饵，迫使萧齐前来救自己的妹妹。到那时，我们可以将他制服，从他口里套出更多关于Azrael的情报。”
计划很简单，只是诱敌深入而已。
蓝荀被几位白狼族人架着，绑在操场的正中央。苏桐他们在操场的看台搭了一个临时的指挥台，各种监视仪器与无线电设备铺列开。
夏梓坐在吴宇城的身边，吴宇城微蹩着眉，盯着操场的眼神深沉而悠远。
余雪负责攻击，与约三十名的白狼族人分散在操场上。
等待，如今只能让时间去上演一切。
天空，缓缓地越来越暗。
操场上的人都屏了呼吸。
蓝荀的裙摆在风里柔软地飘起，衬着她清丽美好的面庞，完全不能想像，她是谁的俘虏。
操场四角的探照灯突然闪亮，直白的光线从四个方向齐齐射到蓝荀的身上。巨大的舞台，这一场幕布，被照亮。
探照灯的光强得刺眼，忽闪忽灭，方向变幻不定。操场上的白狼族人闪躲不及，眼睛适应不了，行动纷纷迟缓起来。
“狼形。”
余雪一声高喊。
白狼夜间觅食，当他们变为狼形时，强烈敏感的视觉立刻适应了探照灯的强光。
十几个白狼先一步跑到蓝荀面前。
此刻萧齐已经来到了蓝荀面前，当他轻易地解决掉蓝荀身边的几个守卫后，却立即被前来的白狼重重包围。
“萧齐，放弃抵抗”
苏桐拿着扩音器，说得有板有眼。
夏梓差点没从坐位上跌倒——喂！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更简单的事还在后面，萧齐举起双手，已经做好了投降的姿势。
夏梓差点喷血。
发什么神经啊！这是萧齐吗？拜托，模仿也要模仿得像一点。
夏梓气不过，抢过苏桐的话筒，对操场正中央大喊：“黎亮你给我搞什么鬼！！以为穿着萧齐的衣服老娘就不认识你啊！你那个无耻无良的笑容，给我装什么正经。”
操场正中央的人都是一愣。
先前战斗的紧张气氛被夏梓这么一吼，全都烟消云散。
站在蓝荀身边的‘萧齐’也怒了，双手在嘴边扩成圆，大喊回来：“夏小梓！干嘛呢你！彻底叛变了是吧！揭穿我干嘛呀，想立功，忍着点呗。”
苏桐和余雪抚额，都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欲望了。
“是你自己搞成这样让人火大好吧！”夏梓不示弱。
“谁搞成什么样啊！你没觉得我穿着这样很帅气么？”
他们俩在操场上狂喊的声音，估计整个学校都听见了。
与此同时，萧齐正带着一队人马潜进行政楼，由于学校里的注意力都在操场上，所以阻碍瞬时减少。
几天前，Azrael就收到了蓝荀被白狼族救走的消息。安德烈和萧齐立刻拟定了计划，他们断定蓝荀一定会在学校里闹些事，然后白狼族的会发现，会用她来当诱饵。
所以，两人决定利用这次事件，潜入到学校内部，将白狼族现在的情况弄个清楚。
与萧正凯不同，萧齐对于这个妹妹的喜欢并没有太多宠溺的色彩，当初也是因为萧正凯的执意坚持才干了这么件蠢事。
总之，反正自己有把握把妹妹救出来，利用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正当他们快要接近会议室时，操场上黎亮与夏梓无厘头的争吵还真是浇了他一大盆冷水。
明明都已经是身在两个阵营了，这两人也有空吵架。
萧齐摇了摇头，似是要把脑袋里那两人的声音甩出脑海。
专注了神情，和另一名‘情报员’开始对会议室的密码门解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