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操场上，夏梓和黎亮吵得嗓子都生疼。由于他们的对话既无聊又无趣还长得不得了，所以，吴宇城直接闭眼睡觉，苏桐和余雪都找了个地儿坐下，双手一摆。
众人宣：我们，等！
连蓝荀都觉得这场面太让人无语，直接坐到操场草坪上——发呆！
两人说得累了，拍着喘息不断的胸缓了口气，继而转各自转身对等待已久的众人宣布：“可以了。”
“哇！好…耶…”顿时爆发了一阵欢呼，白狼族的各位配合着鼓掌，时间持续了最少一分钟整。
苏桐步屡带风般走到操场中央，与黎亮面对面地站着，她身上灼然散发出一股威严，黎亮不禁一愣。
“你来做什么？”
黎亮回头轻瞟蓝荀，蓝荀此刻脸色微白，略略带有疲态。
“理由简单得很，她是小齐的妹妹。”
苏桐只觉好笑，手一挥，余雪带领一群白狼已围了上来，余雪身体白光一闪，羽翼尽展。
“如果你说实话，也许我还能放你一马。要不然，就等着全身穿孔吧！”
黎亮当然不会惧怕这种威胁，隐藏在耳廓里的无线电耳机已经传来萧齐他们打开密码进入会议室的消息。
黎亮一扯嘴角，单手一抬，护住身后的蓝荀：“有本事试一试。”
苏桐和余雪自然察觉到黎亮的反应平静得让人心疑，本来他只身一人前来就足够诡异了，现在看来，更加让人不安。
余雪咬咬下唇，想在不伤及蓝荀的情况下令黎亮行动不能。
“等等。”
苏桐在她耳边小声阻止：“怕有诈。”
“喂喂！”
就在这时，操场里，甚至整座校园内广播响起，传出萧齐冷静的声线：“我方已经占据了白狼族的总会议室，希望狼族首领立即释放人质。”
操场上在探照灯的聚光下，凭空在天空中降下一个硕大的屏幕，屏幕里显出萧齐以及其他几位Azrael成员。
“联络员，接通无线电。”
留在临时指挥所里的几位白狼族立刻开始连接与会议室通话的设备，很快，吴宇城就拿到了接通器。
“萧齐，你把我们想得太傻了吧！”吴宇城冷冷地说，邪邪地弯上嘴角。
萧齐正色，凝视吴宇城没说话，眼神却满是敌意。
“你知道几天前发生在我校的夜间受袭事件么？”吴宇城语气稍提，像是嘲弄：“这是您妹妹的杰作。不过，你知道原因吗？”
吴宇城的声线冷得令人发颤，连夏梓也微微惧怕。
黎亮只觉手臂一痛，等察觉过来，双手已让蓝荀反绑，动弹不得。
屏幕中的萧齐大吃一惊，厉色道：“蓝荀！”
蓝荀手中金线滑出，从黎亮颈边一擦，细细的血流溢出：“哥哥！我早和殿下做了交易，抱歉。”
在场的，除了吴宇城一脸从容的淡定，其余人均是大惊。
这不是原先的计划，或者说，根本没有人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萧齐眉头紧皱，低沉道：“为什么。”
蓝荀拉着黎亮向前走了几步，围在他们身旁的白狼们反而自觉地退让出一条路来。蓝荀走近屏幕，直直地盯着屏幕里的萧齐：
“哥哥，我不需要你们养我，不需要你们加入Azrael，我自己也可以。你看，我已经成为‘肃清者’了，我可以让自己获得更好的生活。”
一阵死寂的沉默。
在场的人仿佛还能听到那晚，蓝荀虚弱地说着：“殿下……请杀了我。”
“萧正凯哥哥已经落得那样的下场了，他把我们都忘了！所以，萧齐哥哥，放手吧！让我一个人来。”
“通过杀人吗？”萧齐冷声道：“你知道‘肃清者’必须取人性命才能生存，你本身又没有受到‘死亡宣判’，为什么……”他嘴唇颤抖，说不下去了。
“是父亲大人的建议！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傻，但父亲大人已经同意了，只要你点头，他可以马上放了你，哥哥就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了。”
蓝荀自然是不会杀人的，白狼族的各位心里都清楚，她若要取人性命，早在上次袭击的时候就做了。
她只不过想帮助萧齐脱离Azrael，然后再一死了之。
那一次的袭击，不过是她与吴宇城的一个约定，想引起Azrael的注意。
自己妹妹的性格，萧齐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透过屏幕，瞅见蓝荀异常坚定的眼神。
“萧齐哥哥，我们都是孤儿，从小无父母也无人照顾。你们待我像是亲人，我又怎么能够害你们为我付出至此。”
“笑话。”萧齐冷笑：“你当安德烈是什么人，这种交易，哪是他会做的。”
萧齐身上已知晓太多关于Azrael的情报，安德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自由。
蓝荀低眉忧虑一阵，萧齐的话句句在理，自己无人反驳。那时只顾激动，看到萧正凯被抹了记忆，之后萧齐痛苦的神情，心里便决定不再让他们单单为自己付出。
“你当真傻，安德烈只是想用你来钳制我。以前我的软肋是哥哥，后来他被消了记忆，我虽然难过，但至少安德烈不能轻易再威胁我了。现在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去。”
夏梓突然想起当时萧齐与黎亮假装投降白狼族，其实还在为Azrael做事。而如今，她与吴宇城的过去被翻开，自己是决心帮助白狼族，自然把当时的真相告诉了吴宇城。而萧齐与黎亮好不容易打入白狼族内部，就硬生生地被这次变故排挤在外。
蓝荀手微颤，金线的力度稍减，。黎亮发现空隙，正准备反击。
啪啪啪。
手枪的声音，一连几发，发发中人要害。
屏幕内，萧齐面色淡定，将跟随自己的几位Azrael成员毙命。
在场的人又是一惊。
今天这出戏，一幕接一幕的，都是意料之外。
最吃惊的还是黎亮，他大叫一声：“小齐”，后面的也再说不出什么。
收起枪，萧齐将视线移至吴宇城：“殿下，如果您愿意，能收留我们俩兄妹吗？”
屏幕里萧齐的脸被放大了很多倍，却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惊慌或犹豫。
夏梓回头去看身边的吴宇城，吴宇城只是低垂着眼，过了半晌：“那黎亮呢！他知道了这事，能留活口吗？”
余雪和苏桐听了这话，立刻准备向黎亮发起进攻。
余雪手中的羽翼锋利异常，正待发射。
黎亮冷汗渗出额头，如今，他算是孤身一人了，没有后援。
萧齐定定地盯着黎亮。
蓝荀也等着哥哥发话。
“黎亮。”他轻唤他：“能和我们一起么？”
黎亮被他沉沉的语气弄得一惊，心底柔软了一把。
萧齐在求他，若不是别无选择，他不会说得如此低声下气。
对于萧齐来说，他的亲人都掌握在安德烈手上。而对于黎亮，早已两袖空空，孑然一身。
他朗声大笑：“当然，只要殿下别嫌弃我们以前所犯的过错。”
夏梓会心一笑，如果真的可以，这样的结果谁都不会受伤。
吴宇城默默地从位置上站起，懒懒地伸了伸胳膊，转身便要走。几个白狼族跟在身后，一行人快走出指挥所。
突地停下。
“夏样，这三人就交给你了。”
单是留下这句话，随后没入夜中，不见身影。
事情逆转的变化，纵使安德烈也没想到。他接到消息，立刻与白狼族取得了联络，要求交涉。
会议室里，在夏梓和苏桐的陪同下，萧齐与安德烈，进行了最后一次上属与下属的谈话。
“好你个萧齐！你有想过这样的后果吗？”
萧齐脸色略白：“父亲大人，事前您并没有说蓝荀加入Azrael的事。我和哥哥还不够吗？你偏要把她也拉入这深渊。”
“放肆，”安德烈一拍桌子，在可视电话那端怒不可止：“深渊，当初是谁哭着求着要进Azrael，我提供你们吃穿，满足你们所有的要求，只换来这个结果。”
夏梓和苏桐互换了眼神——看到吃亏的安德烈，心底乐翻了！！爽！
“父亲大人，我们当初是为了让蓝荀过上舒适的生活才加入Azrael的，如今，已没有这种必要了。”
“玩笑话！”安德烈更觉得可气：“你要叛变，就没想过你哥哥萧正凯的后果。”
萧齐轻抿嘴唇：“哥哥一辈子，只希望蓝荀能生活得好。”
“是吗？”这次换安德烈嘴角抹笑，他笑得阴森渗人：“那么，就接受你所想要的结果吧！”
第二天，在萧齐的请求下，夏梓与吴宇城，黎亮和蓝荀陪他一同回了‘Foamflower’。
小店从外观上看去还是如同往日般，淡淡透着恬静气息。
因为萧齐工作的缘故，小店几天没有开张，如今显得异常清冷。
“蓝荀。”萧齐握住蓝荀的手：“从现在开始，好好接受你犯错后的结果。”
蓝荀还没弄懂萧齐的意思，一股浓重的血气就铺面而来。
上到小店的二楼，这里平时是萧齐与萧正凯的卧房。
蓝荀则因为被送往国外读书，常年不住在这里。
门被萧齐轻轻推开，令人作呕的味道越来越浓厚。
“呜啊！”
一阵狂吼声从房间里闯出，硕大的身影冲出房间，手里挥舞着把长刀，直直朝蓝荀和萧齐跑去。
定晴看了，竟让蓝荀吓得全身泛白。
是萧正凯——正确地来说，是全身腐烂过半的萧正凯。他如同生化危机里的僵尸那般，机械地走动，发疯地叫吼，瞳孔冲血，泛着深红。
萧齐拖着蓝荀向后退了几步，又朝夏梓他们喊：“你们避一避，事情结束了我们再去找你。”
这就是结果。
安德烈所说的结果。
如若背叛，那我们之间的约定便一齐毁灭。
“蓝荀，你听着，这便是我们的哥哥。一具腐烂的同时却仍保留行动能力的尸体。我要你亲手杀了他。”萧齐冷声道。
蓝荀脸色惨白地看着萧齐，嘴唇抖动，一句‘不要’终是没说出口。
是我太笨。
这结果，不过是我作茧自缚。
现在如果不杀了你，我和萧齐哥哥永远无法摆脱Azrael。
金线一出，凌厉异常。
金线如蛇行，一滑出蓝荀细白的手，便迫得萧正凯无法动弹。再一转，直直刺入心脏，再从后背穿出。
夏梓不忍看，拉了吴宇城的衣角。吴宇城回身将她抱入怀内，冰冷的气息直直扑入夏梓的鼻腔。
萧正凯一口血喷出，带着恶臭微有些发黑。他最后挣扎着看了一眼萧齐与蓝荀，含混着血气与臭气的嘴，慢慢吐出一句话：
“你们是谁？怎么这么面熟。”
蓝荀的眼泪早就流了满面，手里的金线正穿过萧正凯的身体。
萧齐在他身后，忽地一吼：“发什么呆。”
然后，手按上蓝荀握着金线的手指，猛地一扯，金线迅速抽出萧正凯的身体。萧正凯瞬时僵硬，直直地倒地，没了动静。
空气静止。
夏梓离开吴宇城的怀抱，脚跟不稳，撞上身边的黎亮。她可以明显地感到黎亮剧烈抖动的身体，夏梓竟害怕地不能去看他。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吴宇城淡淡开口。
萧齐站直身子，扶着已然浑身无力的蓝荀。
“早在一开始，当我和夏梓、黎亮组队到W市时，安德烈就很想要除掉我们。这一点，你并没有猜错。
我们三个在组织内部的能力过强，风头太盛，更重要的是我们三个总是不按他的命令做事，并且对Azrael内部极为不满，触了安德烈的逆鳞。
他命令哥哥在暗间监视我们，他料到你们白狼族会来拉拢我们，又害怕我们会真的投降。所以，当你在工训时说出关于白狼族与Azrael的真正现状时，他便命令我哥哥将我擒住，以便牵制夏梓和黎亮。
说来好笑，虽然我们身在Azrael，应该没有什么血性，偏偏这两人重情义，所以一定会来救我。
但是，哥哥知道安德烈不会放了我们三个，所以就与安德烈说好，让我们三个潜伏进你们内部，假装投降。
然而，作为知道这件事的哥哥，安德烈自不会让他有机会泄露消息。与我们三个当事人不同，我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不会把事情说出去，而哥哥，被消除了记忆，以此来防止泄密。
而如今，我和妹妹正式背叛了他，他自然只能拿哥哥来出气。”
整个过程，萧齐都说得很平静，而被他扶在怀里的蓝荀，只是流着泪，咬着嘴唇，只到嘴角溢出血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的确值得信任。不过，”吴宇城回身看着黎亮：“他呢？”
黎亮应着吴宇城的眼神，惨淡地张口：“你放心，我是被母亲卖到Azrael的，如今母亲已死，也无留恋了。”
吴宇城拉住夏梓的手，发觉夏梓手冰凉。他脸上掠过一丝难过，却在下一秒换上冷漠与无情：“这样最好，接下来，你们只管对我们卖命。放心，我们不会做出叔父这样的行为。”
听吴宇城说完，蓝荀全身松了口气，疲累与悲伤狂风般袭卷，夏梓见她就要昏倒，连心上前将她抱住。
“殿下，我们选送蓝荀回去吧！”
她知道黎亮一定有话要问萧齐，自己和吴宇城还是先走的好。
吴宇城没回应，只是转身径直走了。
夏梓抱着蓝荀，发觉她的身子更加孱弱了。夏梓跟着吴宇城，走出小店。
留在布满血腥味的房子里的，只有萧齐与黎亮。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直到萧齐一扯嘴角，泛出抹极淡极悲的笑：“谢谢。”
黎亮身子僵直，想要上前拉住萧齐，萧齐却漠然转身：“能帮我收拾收拾吗？这店，恐怕只能关门了。”
黎亮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他猛地拉过萧齐，将他紧紧拥在怀里。怀里的人，身子极柔极弱，并且，发烫至极。
黎亮心里揪得发紧。
这人，发了高烧，却为何不说。
这么多事，自己从来不曾听他说过。
“放开。”
“不要。”
“黎亮。”
“不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