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大清早，夏梓就被苏桐拖到‘学生活动室’，苏桐一边死拽着眨眼朦胧的夏梓，一边没好气地责骂：“夏同学，我给你的资料你要整理到什么时候啊！懒我不怪你，可你至少得懒得让我心服口服呀！”
夏梓揉着眼，更加没好气：“懒还要心服口服啊！你们殿下成天睡觉，懒得不知道比我利害多少辈，怎么没见你清早把他从梦乡里叫醒啊！”
苏桐狠瞪夏梓一眼：“我拜托，你和殿下能比吗？”
夏梓嘟嘴：“什么啊！你是在歧视女性还是在歧视人类啊！说……”
这一声‘说’尾音拖得老长，直到学生活动室的门被苏桐一把拉开，这‘说’字还荡在走廊里。
清晨的活动室，初生的太阳隐隐泛着红光，散在桌面上。
一头金发，流泻至地。
蓝荀正对着电脑，计算着身边的一沓文件，见到夏梓和苏桐，连头也不抬一下，反而只是笑笑：“两位学姐早上好啊！”
夏梓像是看到上帝一样眼神发亮（见到帅哥她也这反应，但这不代表上帝是帅哥）：“蓝荀妹妹，你待姐姐太好喽！”
正如夏梓所感谢的那样，蓝荀正帮她完成着早在上个星期就应该完成的文件。
“正好，我再补个眠。”夏梓一伸懒腰，正准备趴在身旁的桌子上继续睡。
“起来。”苏桐提着夏梓的耳朵，转而对蓝荀说：“你别帮她做事，自己的工作还很多，现在得休息一下。”
蓝荀依然没抬头：“我自小受外国高水准的教育，你们的那些工作，早就做完了。”
苏桐心里有些不满蓝荀的蔑视，但想到几天前的事情，却不忍心说什么责备的话。
“况且，”蓝荀敲打键盘的手速度极快，‘啪啪’的声音之间连空隙也不留：“哥哥正发高烧，要好好休息，我想多做点事，帮他分担一下。”
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
蓝荀我，也该学着长大了。
正闭着眼补眠的夏梓忽地睁开眼，阳光射进眼里，暖得发红。
自从回到学校，萧齐就发了高烧，40度一直不退。黎亮整日整夜地守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但仍不见好转。
萧齐睡不着，一闭眼就要做恶梦，梦里全是萧正凯被剁得粉碎的尸体。黎亮又不准他服安眠药，怕伤了身体，于是他便整日整夜地醒着。
黎亮守着他，两人时常一天说不上十句话。
“体育祭！”
学会活动室里，当众人听到苏桐破天荒没来由的提议，吓得差点没直接翻了白眼，两腿一蹬到另一个世界里去找殿下！
“对！就是体育祭。作为白狼，我们是狼体型较大的一种，身长近2米，重70公斤，有巨大的头和细而柔美的身体。
所以，夜以继日的锻炼必不可少。
体育祭，可以帮助族员们训练出更为矫健俊美的外形。”
这番话讲得冠冕堂皇，让人实在找不到反驳的句子。
众人一咬牙，在现在局势未定，危机四伏的情势下，同意了苏桐的提议。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会议结束后，夏梓在活动室里，调侃地说道。
苏桐朝她狠瞪了一下：“不是我的提议，是殿下的！”
余雪正喝着水，直差没从嘴里喷出来。
夏梓也没想到，如此不顾后果的提议来自于吴宇城。不过话说回来，他以前的提议从来没顾过后果。
余雪擦着从嘴角溢出的水，呛得不轻：“为什么？”
苏桐歪着脑袋，自己也没弄明白似的：“说是想让大家放松一下神经。哎哟，你问我我也不懂啊！”
“那是，只有人才需要放松神经，你们伟大的白狼族哪需要啊！”夏梓张口大声说。
一本书结实地砸到夏梓的头上，明显是告诫她让她闭嘴。
吃痛的夏梓只好闭嘴，虽脸上不乐，却也不敢报怨。
如此，体育祭在三天后，正式举行。
适逢风和日丽的五月初，阳光淡淡，雨点少少，虽不能说万里无云，但天朗气清总是有的。体育祭的第一项——开幕式。
几个校长（众所周知，他们是白狼族）有模要样地坐在主席台上，气定神闲地检阅着各班的同学。
学校共分为三个年级，每个年级至少有25个班，人数庞大，却步伐统一整齐。
学校要求每个班都要念出口号，于是就有了：
“打倒Azrael，振兴白狼族！”
“体育万岁，殿下万岁！”
“殿下殿下，必胜必胜！”
“高一X班，全心全意，支持殿下！”
……
等等友爱而和平，善良而美好的句子。（我在睁眼说什么瞎话！）
由于吴宇城，苏桐、余雪都在高二（6）班，所以，当高二（6）班浩浩荡荡，整齐划一地穿过主席台时，连在台上坐阵当摆设的校长们，也起立鼓掌欢呼。
夏梓瞟了眼吴宇城，心想——这差别待遇得，仅仅用明显两个字是不够的……
隆重而简短的开幕仪式后，正式进入了比赛阶段。
苏桐将秩序册交给夏梓，叮嘱道：“好好监督每一个选手参赛，学生会那边我还有得心，这里就交给你了。”
夏梓忿忿地接过，不是滋味。
本想好好睡一觉把这天混过去的！啧，摊上个麻烦事。
看得出夏梓不满，苏桐将秩序册往她头上一扣：“要嫌麻烦，就让萧齐帮你。”
夏梓寻着人群找去，萧齐和黎亮坐在看台上最后一排，黎亮怕萧齐被阳光晒着，非要他戴了一顶帽子。所以，从帽缘上投下的阴影遮住了萧齐的脸，看不到表情。
“算了！要我找萧齐，黎亮还不杀了我。”夏梓绝望了，这么有力的帮手，已经名草有主了呀！
苏桐一脸幸灾乐祸。
因此，就算是动物，也是会伺机报复然后小小得意的！！
比赛一：100米短途赛跑。
高二组E组参赛选手，高二（6）班，吴宇城。
……
夏梓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吴宇城就淡淡地穿过她，走向起跑线。
本来以为，他只会插着腰坐在阴凉的地方看热闹。
一组有五人，分别站在各自的赛道上。
发令员举枪，枪响，白烟起。
白狼本就形体矫健，跑步速度奇快，这短短一百米的距离，根本不在话下。
除吴宇城外的四人，脚向后一蹬，身体如箭般弹出。
见吴宇城站在原地，伸伸腰，打打哈欠，不慌不忙，众人心里都为殿下捏了把汗。夏梓更是忍不住着急。
然后，情况这样逆转了。
跑在前面的四位白狼，听到殿下在身后小声地一咳，看似轻巧无意的一声，却吓得四人两腿打颤。
怎么能超过殿下。
于是，四人止步，站在终点站不远处，恭候殿下。
吴宇城轻描淡写地一笑，抬步缓缓走向终点。
看台上竟爆发出连绵的掌声，还有人大呼：“殿下！加油！殿下！速度无人能比。”
当然无人能比！无人能比的慢。
刚才还吓得心紧的夏梓，正式发怒了。
“我说吴宇城，”直呼了大名：“给我用跑的！！”
夏梓吼声之大，响彻操场。
吴宇城微皱眉，转头看夏梓，然后脚步——更缓了。
呃……
夏梓气得无语。
比赛二：最佳射手。
高二组A组比赛选手：高二（6）班，余雪。
……
五个赛道，以50米为距，高有一个木桶。每个选手手握一张弓，共有30去箭，在限时5分钟里，谁投进桶里的箭多，谁便可获胜。
五个人，深呼吸，集中注意力。
然后——开始。
除余雪的动作稍慢，其余四人均是迅速上弓，毫不猜疑地一射，正中。
4分钟又30秒过去了，余雪的桶里只有零星的几支箭。而其余选手，桶早满了。
余雪深呼吸，羽翼一展，无数洁白的羽毛化了箭矢，齐齐射出。箭头凌厉，硬生生将木桶扎成了刺猬。
众人一冷，也不敢说什么，默默地视而不见。
比赛三：三万米长跑
高二组C组比赛选手：高二（6）班，黎亮。
……
“小夏！”黎亮招手让夏梓过去：“帮我照顾一下小齐。这瓶是他隔会儿要吃的药。这是咳嗽时止咳用的 ，这瓶是……”
听着黎亮的滔滔不绝，萧齐手一拍，打到他的脸上：“啰嗦！快去。”
黎亮一咬牙，哭哭涕涕地跑到了赛道。
夏梓当然乐见黎亮吃鳖的情景，嘻嘻地笑着。
萧齐扫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立刻封了夏梓的口。
长跑对于习惯长途捕猎的白狼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说是迟那时快，三圈过后，除黎亮一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以外，其余的四位均是神色淡定，眉眼带笑。
黎亮心里明白，这比赛，输是输定了，于是也不再挣扎。
他继续缓缓跑了一圈，平静了自己的呼吸心跳。汗水从他的金色发线里飘逸而出，撞入空中，折射了太阳的五彩斑斓。
于是，看台上的少女们，包括一部分少男们，激动了，欢呼了，雀跃了。
跑道上的剩余四位，就算是最后的赢家，都无法与黎亮带来的光芒相比。
焦点转移。
这场比赛，最后让人摸不着头绪地变为黎亮的个人秀。
众人无语。
萧齐抚额，嘴角抹上极淡的苦笑，又略带着微不可察的温暖：“这家伙，只有这个本事。”
……
终于，比赛只剩下最后一项。
夏梓突然涌上股冥冥的触霉感，果然。
比赛七：四人接力赛。
高二组F组比赛人员：高二（6）班，夏梓，苏桐，黎亮，吴宇城。
……
苏桐整整忙了一天，又是帮助体育组的准备比赛用具，又是在广播站里帮忙广播，然后又要组织学生会的同学维持现场秩序。
现在，累得全身瘫软的她，哪有心情来比赛接力跑。
苏桐站在赛道上，只觉头昏昏闷闷。
其他人当然也料想到了后果，战战兢兢，怕丝毫碰到了苏桐的着火点。
枪响，比赛开始。
因为是最后一场，所以场内的欢呼声犹为热烈（大概大家只是因为体育祭终于结束了所以高兴呢？！）。
第一棒是吴宇城。
“殿下，殿下，殿下……”
节奏感极强的呐喊。
吴宇城就循着这节奏，用他极不在意的姿势慢跑着……
当然，如同对待苏桐一样，其他人也没敢多点意见。
第二棒是黎亮，为了不有损了自己的形象（你开玩吧！），同时也为了做在看台上的萧齐（真的！），黎亮也同样采取了有条不紊的速度奔跑着。
所以，两棒下来，高二（6）班的落后，已经不能用‘仅仅’表示了。
终于，黎亮将接力棒交给了夏梓。
夏梓用力一握，同时不忘给了黎亮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
多亏了前两位男同学的‘卖力演出’，我们的夏梓小朋友有了足够的理由和怒气，同时也有动力来加速。
于是，如同火箭般，当然夏梓没想直奔太空，她还是喜欢有引力的地方。夏梓‘飞’了起来，以绝对气势，赶超了两组同学，晋级第二名。
就在她势如破竹之时，她的赛程已结束。
棒子一搭，夏梓绝望地看着苏桐。
苏桐疲着脸，压根就不想跑。她轻叹口气，刚转身。
棒子被接过，一双细而修长的手，稳稳拿过接力棒。
苏桐抬眼，揉和着夏梓的惊讶——萧齐。
萧齐压了压帽子，只看到薄唇轻轻吐息：“我来吧！”
“小齐。”
黎亮惊得要阻止，萧齐正发着烧，虽然经过几天的调理稍稍好了些，可剧烈的运动……
耳边一凉，冷风抚面而过，吴宇城的手挡在自己面前，话语掷地有声：“相信他。”
握住手中的接力棒，萧齐脸色凝结。
起步，起跑，动作行云流水。
“哥哥。”
小时候的萧齐，粉嘟嘟的脸，白嫩嫩的。他跑到哥哥身边，抓着他的手，想要引他的注意。
但是哥哥，只是盯着手里的女娃，闪着慈爱的脸，笑得温柔。
“小齐，要好好照顾蓝荀哦！她是你妹妹。”
萧齐不高兴地鼓腮帮：“不是，我不认识她。”
哥哥脸色微怔，随即盛了怒气。
萧齐不敢再说，两眼闪着泪，悄悄抿着嘴。
“哥哥，哥哥！”
同样的词汇，注入萧齐的耳朵。
并不需要去看，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这么唤他。
蓝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场边，隔着栏杆，全力地喊叫着，为萧齐加油。
从现在开始，一切归零。
随着呼吸的沉重与胸口的钝痛，萧齐想张嘴换口气，却怎么也不能够。
【萧齐在他身后，忽地一吼：“发什么呆。”
然后，手按上蓝荀握着金线的手指，猛地一扯，金线迅速抽出萧正凯的身体。萧正凯瞬时僵硬，直直地倒地，没了动静。】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
对不对。
耳里灌入了更为清晰的声音，是欢呼声，是狂呼，充溢着耳膜。
赢了。
他知道。
眼睛里的视线明朗起来，有一个身影领先所有人，最先来到自己面前。然后，熟悉的，而又让人微微不适应的拥抱。
黎亮的金发，刺眼地闪着光。
再然后，一双纤小的手，握住了自己。
同样的金发，泻了一地。长，向上轻轻卷起的睫毛之下，那双眼神，澄澈清明，是蓝荀。
我们所拥有的，仅仅是这些。
然后，仅仅是这些，也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