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尔索一路飞奔,穿过废弃的房屋,跑过坑坑洼洼的小路,终于来到位于广场前方的一条街区。正在这时,只顾向前跑的他脚下被某样物体绊了,摔了一个狗啃泥。
“痛痛痛……”提尔索揉着头顶坐起来,这时候他感觉,按在地上的那只手湿湿的,粘粘的。好像沾上了什么。他抬手一看,发现自己满手都是鲜红的血液。的确是血,空气中还散发腥臭味道。
“啊呀!”他吓了一跳赶忙挪动屁股后退几米,再仔细一看,他刚才坐在的血泊中横躺着两具尸体,被乱刀砍得遍体鳞伤,提尔索还是认了出来,那是他让波迪引开的两名守卫。
“汪唔——”就在提尔索惊魂未定之时,他听到了一声凄惨的犬吠——波迪!
他蹒跚地爬起来,继续朝前跑,来到广场上。
终于,提尔索看到了,与刺眼的阳光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宛如地狱的景象——被破坏烧毁的房屋,只剩下残垣断壁,四周火光冲天,地面被炸得焦黑,坑洼不平的石砖上大片大片地流淌着未干涸的血,尸体,各种各样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靠在墙上,他们有的睁大失神的双眼,神色惊恐,有的已经面目全非,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身上还插着断剑。这些尸体都是提尔索再熟悉不过的同伴,其中有每天给他派任务的伊诺老伯,喜欢传八卦但却为人亲切的苏太太。有刚生下小孩的母亲,温格阿姨,和他一起玩耍的科罗……还有,还有……终于提尔索在这些尸体中发现了一个最亲切的身影——那头雪白的短发也被鲜血染红,随着呼啸的狂风摇曳——那是提尔索的父亲,提德。现在他和其他人一样,悄无声息地躺在翻到的马车旁,那匹父亲最喜欢的好马也横卧在地。
“不要,不要啊,老爸,老爸!”提尔索在也无法忍耐了,他撕心裂肺地哭嚎着,跑到父亲身旁。跪下抱起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紧紧地搂在怀里。泪水顺着他的睁大的眼眶不停滑落,滑过鼻翼,和鼻涕一起淌下,流过嘴唇,淌进咬紧的牙关中,咸咸的热热的。但提尔索已经没有了感觉,他能做的只有哭喊,一个劲的哭喊。不知疲倦。
天空慢慢暗了下来,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
“太吵了!”正在这时,一只脚踏住一具尸体,脚的主人用低沉而又凶狠的语气说道。
提尔索抬起头。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熊皮人一手提着一只柴犬——波迪出现在他面前。但说话的不是熊皮人,而是那个在他身旁高瘦的面具人。
仔细一看,四周一圈全部被数不清的强盗堵死,提尔索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了。
那面具人摘下了自己面具露出一张残破不堪的脸——残面。他狞笑着,那半张脸愈发恐怖狰狞。
提尔索瞪大眼睛,他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瓦卡村的经历,他认得这张脸,没错,站在面前的这两个家伙就是导致瓦卡村全灭的元凶,而现在……
“小鬼,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残面语气戏谑,对面前的一切表现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但他还没说完。宛如化身复仇修罗的提尔索吼叫着冲了上来,他扑倒残面,骑跨在他身上,两只拳头牟足了劲儿,一拳又一拳地往那狰狞的脸上砸去,提尔索就像疯了,完全无视危险,不要命地暴揍着残面,现在驱使他行动的是愤怒,无尽的愤怒。他举起父亲赠与的木剑,使出全力朝残面刺去——剑是用来指向敌人的,杀死敌人的!
残面先是被这猛烈的气势吓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种没有套路攻击加之小孩的力道,对于杀人无数的残面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他狠狠地往提尔索的肚子上猛踹一脚。提尔索飞了出去,滚落在地上,熊皮人阿万将手中波迪的尸体往地上一摔,接着一脚踩住提尔索的背。让他想起都起不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啊?居然敢打本大爷!老哥!给我出这口恶气啊!”残面喘息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脸血水,怒气冲冲的叫道。
“好嘞!”阿万举起那把巨斧陡然落下!
提尔索挣扎着吼叫着。依旧无法动弹。
就在这危机关头,一道闪电状的金色闪光贯穿整个包围圈,那是某人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影,而他掠过之处的大地碎裂,敌人尸卧血泊,他抬起手中的剑,冲到了阿万跟前,此刻就像是慢镜头一样,阿万的斧刃与此人的剑刃摆出上下两道寒光,但剑比斧头的速度更快——
“哇呀!”殷红四溅,阿万发出了一声难以名状的怪异哀嚎,他举起斧头的整个手臂从二头肌的位置被齐刷刷砍下,斧头打着光圈落下,坎在地面的上,那条失去主人的手臂软绵绵的耷拉在上面。阿万的整个肩膀血流如注。他向后倒去,像一棵被拦腰斩断的大树般轰然倒地。
提尔索目睹了整个经过,他抬起头注视着那个屹立在身旁的侧影——那头金灿灿的乱发随风飘扬,赤裸的上身肌肉紧绷,更显结实干练,那青蓝的瞳孔散发出阵阵寒意。像是一头进入厮杀状态的饿狼一般。
“大哥哥!”提尔索欣喜。
“什么人?!报上名来!”众强盗见状,怒喝着将包围圈缩小。他们抄起家伙。蠢蠢欲动着。
“对一群快要死掉的人没必要报上自己的名字!”青年冷冰冰地回答道。
“找死!”位于后方包围圈中的某人被激怒了,他举起大刀想从背后偷袭,但熟知青年翻转剑刃,利落地一剑刺向其胸口。此人当场毙命。
“若在平时我能不杀则不杀,但看现在这情况,我要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青年恶狠狠地低吼道。他一手将提尔索扔到背上,一手持剑。
“可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太嚣张了!”
“杀呀!把他剁成肉泥!”
强盗们你一言我一句,全部拥了上来!
面对人海战。青年毫无惧色,“抓紧!”他对提尔索说了一句,便冲入敌群,一人一剑,剑剑杀招,招招致命,步伐多变灵活,加上他无人能敌的速度,所到之处的敌手纷纷见血,在对抗面前敌人的同时就连背上的提尔索也能保护周全。一眨眼的功夫,本来围成群的强盗已经被杀得乱了阵型,零零散散只剩几人。
残面见状,不禁脊背发凉。
他瞪大眼睛咽了咽唾液。
“好厉害,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提尔索看看四周,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
眼看最后的几人也倒下了,那好似恶魔的青年踏着缓步走了过来。他干脆地振去剑上血水。朝残面逼近。
“你你你你你……别再过来了啊,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啊!”残面叫嚣道,其实他知道这只是在拖延时间,无用的打气方式。
青年将提尔索放下,并伸出手,示意他退后。
接着,说时迟那时快,青年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残面跟前正欲落剑。但就是此刻,他的紧绷的反射神经感应到危险,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得向后跳去,落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青年抬起头,果然,直觉是对的,在残面身前出现了一个手持细长宝剑与青年年纪相仿的男子,灰色头发,灰蓝色眸子——康斯卡。
如果刚才青年就这么直接将剑刺出,那一定会露出全身破绽而被康斯卡突袭。
“切,果然厉害!”康斯卡将剑一甩,邪笑道。
青年眯缝起眼睛:“是谁?!”他厉声质问。
康斯卡微微低头,灰蓝的眼睛阴影遮挡却依旧闪着寒光:“很没礼貌啊,杀了我那么多手下,却不报上名号,还问我是谁?够猖狂,小子!”
“……”
“让我猜猜,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康斯卡的目光落在青年的手腕上,那里被镣铐磨出的血痕。“真没想到,是错骨术对吧。”
青年依旧用冷冷地目光注视着康斯卡,他不再主动攻击,因为他看得出来对方的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若轻易出手会吃亏——先摸清对方底细,不急出手。他思忖着。
“熟练地运用错骨术,应该是受过训练,连气都没喘就将我的手下们全灭并且毫发未伤,再加上刚才的金色残影,呵呵,你就是刀锋中的金色闪电,少云吧!”康卡斯冷笑道:“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
“金色闪电!”残面发出像是看到最不愿遇到的敌人出现在眼前时的哀嚎。
“少云!”提尔索大吃一惊——他就是少云吗?爸爸口中那个仅次于黑色战神的刀锋。少云?!看着青年的背影,他想起了父亲讲过的故事。
被称作少云的青年眼神变得更锋利了:“没错,是我。”他说着攥紧了剑柄,“来吧!”
正在这时,火红的天空中炸开一团烟火,银色的火花在空中形成了一头狼狮张口咆哮的威武图案。
“那是?”正在提尔索好奇怎么会有烟花的时候,对面的康斯卡收起了剑,“走!”他淡然地说了一句。转身消失在了浓烟和火光中。
“等等我,殿下!”残面赶紧跟了上去。
少云虽想追上去,但刚踏出一只脚,却犹豫了,他听见从身后的烟雾中传出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并听见有人朗声喊着:“快快快,跟上,给我肃清这里!”
“是军队,少云哥哥,我们有救了!”提尔索跑到少云身旁说。
少云的目光投向身后,此时,一批身披威武战甲,胸前印有皇兽纹样的士兵从烟雾中跑了出来。
“我得走了。”少云说着将剑纳入鞘中。
“哎?”提尔索一惊,还没等他开口,便有人大喝一声道:“你走得了吗?!”
说话的是军队的领头,一个年近30的中年人类,他骑在白色悍马上,身披白色披风,银亮亮的铠甲,棕色的头发与络腮胡连成一片,宛若一头雄狮,威风凛凛。他就是罗茨,帝国军队中征战无一败北的猛狮将军
少云用不屑的余光打量着身后用弓箭长枪对准自己的士兵们,缓缓地说道:“与其要抓我,好不如把这个孩子的同伴们好好安葬,我不希望再增加尸体的数量。”
“你……”罗茨将军努力抑制住怒火,他嘴唇上的两片胡须都在随着他的呼吸打颤。他再看看少云身旁的提尔索。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再见。”少云背过身去,在战斗时把后背留给敌人是大忌,但他知道对方不会攻击,因为没必要战斗。
少云的身影没入烟雾,一点点远去,最终消失了。
“站住!”罗茨勒了勒缰绳,想要去追。但想了想后还是停了下来。
滴答,滴答
几滴雨线将地面打湿,接着潮湿随着雨点落下的数量迅速扩散。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薄雾。
夏季的骤雨来袭。
提尔索望着少云消失的方向,感受雨水打在身上,淌过脸庞的感觉,心中五味杂陈。
在晴空下相遇;在落雨中分离。
但提尔索相信,分别,只是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