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麦抽穗的季节，帝都的齿轮钟楼却开始逆向旋转。克莱因站在铸铁观星台上，看着青铜指针在麦香中划出螺旋状刻痕。他左眼的瞳孔已经化为齿轮状的金色——那是液态月光侵蚀的印记，亦是初代帝王们强行灌注的星图记忆。
"第七行省的灌溉渠里出现了会走动的麦穗。"尤里西斯的声音从机械升降梯里传来。老星象师捧着水晶瓮，瓮中游动着半透明的蓝鳍机械鱼，那是用蒸汽犁排出的冷却液培育的新物种。"农夫们说麦穗在月夜会吟唱四百年前的民谣。"
克莱因的齿轮瞳孔突然收缩，他看见云层后浮现出青铜色的极光。当极光掠过试验田时，那些用初代帝王冰晶骸骨改良的麦种突然疯长，麦秆上浮现出人脸的轮廓。最靠近观星台的那株麦子，分明长着奥兰多冷笑的嘴脸。
"不是复苏，是记忆具象化。"帝王扯下披风罩住扭动的麦株，丝绸瞬间被染成冰蓝色，"初代们把灵魂备份在地热核心的星轨里，只要蒸汽犁还在运转..."他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试验田中央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
十二台蒸汽犁同时发出哀鸣，齿轮间喷出的不再是蒸汽，而是粘稠的液态记忆。克莱因抓住悬在沟壑边缘的青铜管道，看见深渊底部闪烁着青灰色的金属城市。那些齿轮搭建的尖塔上，飘荡着初代帝王们的半透明旗帜。
"地底帝国..."尤里西斯的水晶瓮跌落深渊，机械鱼在坠落中解体成发光的方程式，"先帝烧毁的不是地热核心，而是连接地上地下的升降井！"
克莱因的披风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拽向深渊。在即将坠落的瞬间，他拔出佩剑刺入岩壁，剑刃与岩石摩擦迸发的火星，竟在空中燃起四百年前的战火幻影。幻影里，初代帝王们正将熔化的月光石浇灌进反抗者的喉咙，把活人改造成齿轮奴工。
"陛下！抓住！"新晋工部尚书安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位曾是暴民领袖的姑娘甩出精钢锻造的麦穗链，链节上的倒刺精准卡进岩缝。当克莱因借力跃回地面时，发现她的机械义眼正闪烁着与液态月光相同的光芒。
深渊底部突然升起冰晶升降梯，十二名青灰色皮肤的齿轮使节踏步而出。他们的胸腔镶嵌着微型蒸汽犁，指节间缠绕的麦穗铁链上串着人类指骨。"地上王，地下皇帝邀请您参加收割仪式。"使节们的声音带着齿轮摩擦的和声，"用八千具血肉之躯，换取永不停歇的地热。"
克莱因的齿轮瞳孔突然投射出星图，将对方笼罩在光幕中。他看见每个使节体内都蜷缩着婴儿大小的初代帝王胚胎，脐带连接着密密麻麻的青铜血管。"告诉你们的铸铁皇帝——"帝王扯断自己一截头发，发丝在液态月光中扭曲成发条形状，"新纪元只收割希望，不收割人命。"
使节们胸腔的蒸汽犁突然超频运转，喷出的不再是蒸汽，而是黑麦形状的暗器。安娜旋身甩动麦穗链，击落的暗器竟在石板路上生根发芽，瞬间长成带倒刺的荆棘铁树。尤里西斯趁机抛出改良占星仪，水晶碎片在战场上空形成小型的黄道封印。
克莱因跃上失控的蒸汽犁，将佩剑插入过载的锅炉。当月光石粉末与液态记忆混合爆炸时，他看见自己的血液在气浪中凝成发光的星轨方程。深渊底部传来建筑崩塌的巨响，青灰城市尖塔上的旗帜接连倒下，化作滋养麦田的磷火。
三个月后，克莱因站在重建的齿轮议会厅里。青铜长桌两侧坐着身披麦穗绶带的铁匠和手握蒸汽阀钥匙的农夫，安娜的机械义眼正在投影新的灌溉方案。突然，初代帝王们的虚影从月光石窗棂渗出，在穹顶拼合成巨大的齿轮冠冕。
"你以为赢了？"四百个重叠的声音震落墙灰，"我们早已在每粒麦种里植入记忆之毒..."虚影突然扭曲成麦浪形状，议会厅里的所有麦穗装饰开始急速生长，勒住与会者的脖颈。
克莱因平静地摘下齿轮义眼，露出空洞的左眼眶。他将眼球扔进蒸汽管道接口，整个帝都的地热网络瞬间过载。当金黄色的麦浆从所有人嘴角溢出时，帝王的声音与蒸汽轰鸣共振："那就让你们的毒，成为新纪元的疫苗。"
议会厅地砖轰然碎裂，十二台蒸汽犁破土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