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握着缴获的青铜大钟残片站在废墟上,星盘指针在晨光中诡异地颤动。他忽然想起昨夜暴雨中那些漂浮在溪流里的菌丝球,这些本该在三天后才能成熟的生命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淤泥中舒展菌丝。当第一缕阳光刺破灰雾时,他发现这些菌丝竟在吞噬着某种金属碎屑——那些是领主卫队溃逃时遗落的锁子甲残片。
"霍克,把所有生锈的农具都收集起来。"他突然转身对老农下令,"还有威廉打铁炉里的碎铁渣。"老铁匠正用烧红的烙铁在木板上烙着麦穗图案,听到这句话时手一抖,铁屑在空气中划出火星般的弧线。克莱因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一块正在融化的铁渣,发现其中竟夹杂着奇异的蓝色结晶——与鼠曲草根部的菌丝成分如出一辙。
当第一车改造过的农具被推出铁匠铺时,整个灰石村都沸腾了。那些本该在秋季才能收获的作物,如今在菌丝改良过的土壤中提前抽穗。克莱因站在试验田边,看着十几个孩子正用他设计的算盘计算播种周期,每个算珠的滑动都精准得如同教堂彩窗上的星辰。神父雷蒙德抄着手站在不远处,黑色教袍下摆沾着牛粪,这是他连续三天在田埂上转悠的结果。
"圣母在上,这些该死的数字正在蚕食信仰。"老神父喃喃自语,突然注意到某个男孩正在用星盘测量太阳高度。那是寡妇玛莎的儿子小卢卡斯,他的眼睛因营养不良而凹陷,却闪烁着与克莱因相似的冷静光芒。雷蒙德猛地扯下腰间的十字架,金属撞击声惊飞了田间的云雀。
"把那个异教徒带到忏悔室!"他的吼声惊飞了乌鸦,却引来了更密集的星盘转动声。二十几个村民同时举起自制的天文仪器,那些用松木和铜片拼凑的仪器,正指向同一个方位——霜雾山脉深处那座被雷电劈毁的古堡废墟。克莱因突然想起昨夜星盘指针的异常颤动,那里或许藏着真正的答案。
当第一支商队抵达灰石村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十二匹驮马满载着来自普罗旺斯的葡萄酒和佛兰德的呢绒,领队的商人甚至带来了威尼斯的水晶天平。克莱因用菌丝改良过的羊毛织成的披风,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商队主事人直接开出三倍市价。更令人震惊的是,当村民们用算盘清算货物时,那些复杂的计算过程竟比修道院的抄写员还快上三倍。
"这不可能......"雷蒙德神父在圣坛前跌倒,羊皮纸上的祷文被他的汗渍晕染开来。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克莱因在修道院地窖里翻找古籍时,那些蓝光闪烁的菌丝网络。此刻教堂钟楼顶层正进行着秘密仪式,六个黑袍人用淬毒的银匕首划开婴儿的额头,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描绘着恶魔崇拜的魔法阵上。
"领主大人,灰石村的人开始用恶魔的法术交易了。"当第二支商队带着火药和印刷机抵达时,管家在伯爵城堡的密室里颤抖着汇报。伯爵捏碎了手中的葡萄酒杯,紫色酒液浸透了记载着《自由宪章》的羊皮卷。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被暴雨冲垮的磨坊,当时那个自称学者的年轻人,正用匕首剖开鼠曲草的根茎。
"传令下去,三天后带三百精锐去灰石村......"伯爵的咆哮声被雷声淹没,他突然瞥见窗外飞过的黑色乌鸦群。那些乌鸦的翅膀上,似乎沾染着与古堡废墟相同的靛蓝色菌丝痕迹。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密室窗帘时,他颤抖着翻开家族秘传的《禁书目录》,在"炼金术"章节发现了一行用红蜡封印的批注——"当菌丝吞噬金属,旧神将降下天火"。
克莱因站在新落成的水力锻炉旁,看着铁水在菌丝改良过的坩埚中呈现出奇异的青金色。他忽然意识到,这些菌丝网络并非偶然形成的腐殖质,而是某种古老文明的基因图谱。当锻造炉发出第一声龙吟时,他听见了地底传来的隆隆震动——霜雾山脉深处的古堡废墟,正在菌丝的侵蚀下缓缓苏醒。
商队主事人用羽毛笔在账本上划出重重一道红线,"灰石村的葡萄酒价格必须控制在三枚银币以内。"他看着满仓的靛青色葡萄酒,突然想起某个雨夜在酒馆听到的传言:那个自称学者的年轻人,曾用星盘预测过三次暴雨和一次山洪。此刻村口钟楼上的青铜大钟正无声地震颤,克莱因站在钟摆下方,星盘指针与钟摆的轨迹在空气中交织成神秘的螺旋。
当第一滴熔岩从古堡废墟裂缝中渗出时,克莱因已经带着村民撤离到三里外的山坳。他看着身后拖曳着浓烟的村庄,突然明白那些菌丝为何会呈现靛蓝色——它们正在吞噬地底的金属矿脉,将硫磺与铁元素转化为能量。远处传来领主卫队的马蹄声,但此刻他心中只有纯粹的兴奋——真正的变革,从来都是从打破禁忌开始的。
"把所有铜锅和铁犁都集中到广场!"他在暮色中高喊,星盘的光芒在他瞳孔中跳跃。当第一波熔岩流吞噬古堡时,灰石村的锻造炉里,正在铸造一种全新的农具——那些用菌丝强化过的青铜犁铧,刀刃上镶嵌着从古堡废墟中提取的神秘晶体。夜空中,乌鸦群组成的黑色漩涡正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闪烁着靛蓝光芒的萤火虫,它们仿佛在为这片土地即将迎来的新时代,举行无声的庆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