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那不勒斯温热干燥,应该说属于典型的地中海气候。
望了望街上穿梭的人群,盖伦不知为何感到了从心底发出的烦躁,他正呆在清净的图书馆中,手中握着当天的报纸,盖伦并没有读当日报纸的习惯,与其说是没有读报纸的习惯不如说他是完全不关注实事新闻的类型,他稍微调了下随身听的音量,常年挂在耳上的耳机再次“嗡嗡”作响。
盖伦以背靠着书架的姿势看着手中的报纸。若有旁人稍稍注意,便会发现,此人毫无一点读纸的经验(这也是自然的),既不会再短时间内排除无用的广告,也不会找到重要的文章段落,所以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将手中的报纸翻来折去,最后,报纸已经不堪折叠变的皱巴巴的了。
盖伦并不在意这样的事,他正将目光焦距于期中一版的头条(头条还要翻折无数次,可见这位的读报水平。)——
“学校师生发生的全体中毒事件——”
(第四起了,看来还真是有人想拿未年人做试验么?)
盖伦面无表情的读完了全文报道,千篇一律的依旧是那样的排版以及未调查出元凶的回应,以及提醒各大学校注意防范之类的。他将读完的报纸放回夹定栏中,然后带着大摇大摆之势走出了综合阅览室。
盛夏。
马路两旁的行道树,其枝叶到还算是茂密,在这七月份的艳阳下闪着好像显得格外的绿,它们遮挡了太阳光的投射,某处出现了些细小的缝隙,便使几束光线乘虚而入,地面便出现了翠绿色的光斑。
沿街的小胡同却不太幸运了,路面堆满了还未来得及分类的垃圾,它们侵略了本来就不宽的道路,使行人找不到落脚之处,加上夏日升高温度的蒸煮发出阵阵恶臭,使人极为无奈。
这就是自己生活的城市:那不勒斯,那波利是坎帕基亚大区的首府,人口120多万,是意大利南部最重要的城市,也是仅次于罗马和米兰的意大利第三大城市。那波利坐落在风景如画的那波利湾的北侧,市区建于平坦的海滨和通往威苏威火山方向的低矮山坡上,长约10公里。这里自然条件优越,地理位置重要,环境优美,气候宜人;这里交通发达,火车、汽车、轮船、飞机四通八达;那波利港是世界上最古老和地中海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就在每个学校即将迎来暑假以及学末测试的时候,位于那不勒斯东部的C高校发生了全体师生中毒事件,起初警方对于该校学生餐厅进行了全面盘查,却排除了该事件是学校餐厅所造成的一切嫌疑,确定为外人的恶意行为。然而嫌疑人的确定也并不是想象的容易,黑帮,恶意分子,甚至毫无相关的人都有可能涉及到……接着,悲剧再次降临在了市中心的T校,仍旧毫无任何头绪的案件开始受人关注,小型的恐慌也差一点一触即发……
这样的一个盛夏,无风而起,烦闷莫名聚涌于心头。中毒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无果的报道也接二连三的千篇一律。
……
(托了这几起中毒事件的福啊。)
盖伦这样想着也并无道理,因为这样的恐慌所带来的便是没有期限的放假日,他便可以悠闲的整日呆在图书馆里了。盖伦顶着他头枯黄色的头发修饰的恰到好处,窝坐于一个由书柜组成的角落中,摩天大楼一般的书柜正围绕在自己的身旁,心中些许满足,望着那一格一格挤满的旧书籍,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宝物。
(明明是夏日却毫无夏日一丝的风采,我还真是愧对于身为少年的自己啊。)
竟管夏日无风还带着些许干燥的烦闷,但也正是夏日才会在心里涌起些许期待,盖伦将耳机取了下来挂在了脖子上,耳根发出隐隐疼痛使他不由揉了几下。他望了周身,堆满了的旧书籍,他抽抽嘴角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不过,话说回来,做这样的事情究竟是处于什么样的理由呢?)
少年把身体向下滑,最后用手臂枕着后脑勺,躺在了冰凉的复合地板上。眼眸中的光影涣散着各种老旧的书籍,《羊脂球》、《猎人笔记》、《双重人格》,《双料骗子》……
不知从何时习惯咀嚼这些年代文学,这不是使脑袋清醒的好方法,怀着尊敬的心理将头凑进这些日益发黄的纸张,油墨的香味还依旧存于上,是自己过于年轻难以理解它们么?
“诶呀,天天看这些东西还真是吃不消嘛……”
《田园交响曲》才翻开两页,却无法在继续了。
盖伦躺倒在这个不曾来人的小小角落。他并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躺倒,也不是因为怎样的烦心事而躺倒,同样也不是心情差劲而躺倒,他感觉到异常的不同,大脑在不停的思索有的没的,思维的速度似乎要超过了一切似的。
就这样下去了,没有任何原因的闭上眼睛。
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盖伦觉得疲惫不堪,仿佛是什么将来的先兆似的。阳光偷偷的串过有图案凸起的窗户玻璃,正欲叫醒这浑噩的少年,却被层层书架所阻挡。
盛夏的那不勒斯,温润而干燥,心情若起一丝的躁动就会感到炎热和烦闷。
车站不会因节假日或小小的恐慌停止运作。空气中依旧不见一丝风,温热蔓延着,缠绕着每个行人本就有些烦闷的心情。到处都可以看到来度假的旅客,悠闲着是例年都光临此地的常客,也有到处张望着不知道所措的初次旅客,人群熙熙攘攘,将这些尽收眼底后。
她站在站台上张望着什么,身后流泻着与这盛夏相符的浅栗色长发。
少女将一缕碎发抹到耳后,她白皙的肤色与周围的行人显得不太搭调。浅蓝色的百皱裙以及休闲的衬衫上衣,那是比百褶裙更加显浅的颜色,天空的湛蓝。都十分的敲到好处。
(果然啊,显得过于白了。)
她恐怕是望着自己那白皙的皮肤思索吧,的确是太白了。少女默默苦笑着掩饰起自己莫名的烦闷。烦闷于自己的肤色不属于身边过往行人的那种健康色。
(好羡慕小麦色啊,像我这样,恐怕所有人都可以认出我是不列颠来的吧。)
少女偏着头看着车站路,身边并没有旅行箱或者手提袋。她看起来异常的轻快凉爽,盛夏的气息围绕着她变的更加浓郁。仿佛是为她所创造的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偏偏不在记得的美丽。
“好——”
少女迈出轻盈的步子,自然摆起着修长的双手,她的个头不高不具引人瞩目,却使人看着不懂为何有了焦点,迁细却不虚弱的身体,温和带着开朗的表情,像是隐藏着什么一样。
盛夏的那不勒斯并未起风。
在这样的盛夏之时,少年躺在旧书堆中,没有光线也不感丝毫热度,耳机不知何时又扣到了脑袋上,整发出嗡嗡的响声。大概是一曲『Yestoday』被唱起了,然而,已经没有时间回忆昨日了,时间还在不停向前走着。
耳机的身影不怎的突然变得巨大起来,起初还么发觉到是怎么回事——
“哇——”
盖伦马上起身摘下耳机,原来是刚刚的翻身要到了随声听的调音控制键。他环视起周围来,看看是否惊动了什么,然而四周更本就没有人,他不禁松了口气,耳根仍在微微作疼,盖伦用双手再次揉起耳朵来。竟然睡着了,在图书里,盖伦庆幸这里没有人常来,他站了起来,双腿竟然发麻而难以拖动。
(神啊,我究竟在这里呆了都久啊?)
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来看——
——五点!
“错了吧,睡了七个小时……我貌似没有什么熬夜的习惯吧……”
盖伦的想象力开始活跃起来。这是他因为睡的过于迷糊而开始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有的事情。当然不是唯独在图书馆睡觉才会这样,全全只是因为某些这样那样的习性所造成了伤脑筋的,这样的习惯。
(等等,难道是书里封印着睡眠妖精,结果我来看书就将它的封印解除了么?!不,等等,如果说我是被人袭击了晕倒在了这里……难道我被黑帮盯上了么!?不对,也可能是被掉下来的书砸晕在倒底的……NO!发散性的思维不能用在这个地方!!难道说,我其实是已经失忆的人,然后迷路了就在这里睡着了么?)
盖伦用手抓乱了那头枯黄色头发,活动了下脖颈便站了起来,骨头却发出了“咔嚓”的一声——
(我,其实是个常常被人欺负的家伙,逃到这里是被那些街头混混追杀而来的吧?)
“哎呀!”
盖伦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思维转的太快了啊……”
少年目光呆滞的凝视着眼前无穷无尽的书籍,关掉随声听。盖伦俯身清理着被他搬到地上的书籍,好像恢复平常的样子。将三本连封面都不见的后书一并放上了顶层,少年的手臂看起来相当有力,没有多余的赘肉,以及健康的肤色。
从窗外进来的阳光还停留在书架某处,放好了一本新进书籍后,盖伦趁机将身子移了过去,光照的异常耀眼,明明是快要下落的太阳却在即将离开之际还努力的放射光芒,使它们跑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太阳光……?)
本体放射的是无数光束,它们跑去各个地方,正是因为这样,太阳的光线给人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因为,这耀眼的家伙,正是由无数的渺小个体所凝聚而成的伟大。
“真不错啊——”
少年微微笑了,光仿佛越发耀眼起来,在油墨气味肆意的图书室中还掺杂了其它气味,温暖,金黄,同丰收的麦穗一样——少年将最后一本放回了书柜,望着这些巨大的书柜,少年不自由的歪了下脑袋。
(来看得人真少……)
放着书籍的书柜是红棕色的,上面布满了蹉跎的伤痕。盖伦走出大楼一样的书柜群,他想他必须离开这里了——
“走咯。”
少年向坐在柜台前很熟悉的管理员打着招呼,管理员是个奔五十的中年人,看到盖伦时,脸上不知为何留露了一种不可思议,然后向他竖起了令人猜不偷的大拇指。见此,盖伦一下纳闷了,他摸了摸脸颊,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粘在了上面——什么都没有。管理员的大叔噗哧笑了,额上的皱纹被扯的老长。
“……”
“……”
少年杵着不动,疑惑的神情呆呆望着管理员大叔——
——这时,他似乎若有所闻了——
“唉~~”
少年向中年的管理员耸耸双肩,又是一副大摇大摆之势走向门口。这位管理之所以露出不可思意的脸色,是因为他惊讶于少年在图书馆停留时间之久,这令他不禁大吃一惊,至于那个竖起的大拇指恐怕是在说“哇,看书看了七个小时,够有能耐的了!!”之类的话,他若是看到盖伦倒在一堆堆书中酣睡,指不定是……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
少年心想,自己更本没有什么必要作出改变,他走出了宽阔的图书馆大门。太阳还不见有欲颓之意,自从放假以来就天天开始无所适从,尽管每日光临了图书馆的文艺书籍阅览处,盖伦认为那的的确确是自己为了打发时间的证明。每一天都是这样懒洋洋的,没有信仰也没有目的,这样真的可以么?
少年再一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中。
七月下旬的那不勒斯,温热而干燥,可说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盖伦浑浑噩噩过着因事故带来的放假日,他感到了比上课还要烦闷东西正朝着自己袭来,没有信仰没有目的,就这样下去,真的可以么?真的可以说是在生活么?盖伦还过着他自认为理所当然的每一天。在学校虽无意与同学打成一片,但还是不知不觉的与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少年的容貌看起来很干净,枯黄色的头发经简单修饰后,使人不由的觉得他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上身穿着随处可见的印着叛逆图文的宽松橙色T恤,下身也同样是随处可见的棕色七分敞口裤。这样的装束外来看来与夏日的气息十分紧扣,而在少年自己看来,他只不过是搭配了一件“看上去得体穿起来不热”的套装罢了。
自小,就开始独自生活。身为旅行家的母亲在一次去东方旅行中失去了音讯,同为旅行家的父亲也在去墨西哥的途中死于海难,忠于自由的两位旅行者终于献身在了这茫茫旅途中了……不过,那也只是身为一个旅行者的骄傲。自从两位热衷旅行的人不顾家的各奔东西之时,盖伦也就不再对自己的父母抱有太大的信任了,他很清楚,这种人的归宿不可能只停留在一幢矮矮的房子里。
盖伦出生及生活的城市,是意大利南部第一大城市那不勒斯,而他却并非生有本地的那不勒斯血统(并不是说他不是意大利血统,只是说他不是那不勒斯的血统),没有了任何的亲人,至少是在这个那不勒斯而言。失去父母后,无法求助任何人,在没有亲人的生活里过活,这样的少年渐渐走向了属于自己的独立。
靠着学校推荐一直读书,这是唯一的选择,常日思考着赚取更多外快,亦或用些不太正当的手段获取生活来源,这即使分锻炼也是个不错的乐趣,在他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生活且生存罢了。
目前好像并未起与什么人起过正面冲突,刚才的是妄想空拍也可以从这个方面来证实。目前当然是单身,没有参加过任何社交活动的他却非常善于与人交谈,他认为这全归功与一个为他解决各种问题的东西——自己的脑袋。
“唔——”
盖伦像老头一样吐出一口气,街道上的人群不见减少,他感到下巴上的汗液正一滴滴流进自己的T恤杉中。
(热,热,热……)
他避开横冲直撞的人流走进了堆满垃圾的沿街小巷,被垃圾堆满的小道上散发着被夏日烘烤的恶臭,他不由用手无助鼻口来,在垃圾的海洋中一躲一闪,生怕被什么袭击到。
这就是他生存的地方。
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市,200x年因一座离市区200米处的垃圾处理场爆满,周围群众肺癌患病率高出外围两三倍,因而激起群众游行示威一周,表示抗议。清洁工人在两周时间内停止收运垃圾,人们都把垃圾丢到大街上,造成25万吨无处堆放的垃圾气味令人窒息!市民们投火焚烧,到处烟雾弥漫,不少学校和商场被迫关门,学校休课,最后被迫出动军人来清除垃圾。民众起诉那不勒斯市的“垃圾危机”为渎职罪。自199x年以来,意政府先后更换了8位负责垃圾处理问题的政府官员,近年来又有3名副市长因垃圾处理不力先后被撤职。新的总理在上任后召开的首次内阁全体会议上承诺,新政府首要任务之一就是解决那不勒斯垃圾的处理问题。
到还是个大问题,盖伦双手拉开以保持平衡,熟练着挪动身子,脚下的垃圾袋仍然是多到可怖的程度。
※ ※※※※
这里是服务意大利那不勒斯地区,位于卡波迪基诺区的那不勒斯机场。风依旧未吹起。
女郎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安检口,她将同血液一般的火红长发随意的盘在脑后,白色的工作杉长袖被挽在了修长的胳膊处,透出白皙的肌肤,工作杉那多余的下摆则被其打了个活结于迁细的腰身上。
“好,就这样,努力晒出健康的肤色!!”
像是被什么鼓舞一般,女郎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如同是在挫败后从新站起来一样,一副大义荡心中之势既存于身的模样。看起来大概最多二十出头的女郎身后跟着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大概也是二十出头样子,不满与抱怨却写满了本着精悍的脸。
“喂喂,给老夫自己拿行李!!”
男人指着脚边的一堆大大小小的行李包,不来烦的说道。
“阿窟,你应该秉持好一名绅士的礼仪哦。”
“老夫不认为拿箱子就是彰显出绅士的礼仪。”被女郎称为阿窟的男人正用奇怪的字眼称呼自己,使人不由想抹去对他“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印象。这也是难怪的……
“拜托了!”
女郎突然站直鞠了个躬。
“等等!!老夫不会在受这样的戏弄了!!”阿窟将声音提得很高,抓狂起来。
“……”
“……”
人潮涌动的安检口,人工冷气很廉价的扑面而来。
被唤作阿窟的男人右肩上挂着褐色大皮包,左手是一个巨大的滚轴式旅行箱,这样的制作明明就能够省力,而唤作阿窟的男人却用那生着粗壮的手臂将它提了起来,而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后果————就在男人拿女人没办法的时候,他决定还是肩负起这个挑担负重的无理要求,就这样他掉入了女人设下的陷阱……
“哦,阿窟,那个箱子不能在地上拖!”
“……”
就这样,女郎依旧昂首阔步的向前走,而明明不是管家身份的男人却扮演了悲情管家的角色。
“老夫下次不会对你这家伙说任何的话了!!”
“哦~刚刚你对我这家伙说了什么?”
“老夫我说……”
阿窟一时语塞了,原本润滑的舌头像是被牙齿咬到了一般。
“要快点哦,到了旅馆后你就自由了!!”
“老夫从一开始就是自由的!!”
“诶~~阿窟不要生气嘛~”嘴上是这样说的,但女郎却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在抱着货物的男人面前手舞足蹈的挑衅男人的极限。
“……”
“总之,我们还是要办正事的吧。”
“嗯嗯,提早完工就可以玩了,毕竟有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太信任你了~结果马上就被你耍了!”
“嘻嘻。”
男人的语气中并无责怪女郎的意思,搭档般的两人走远。温热的那不勒斯,处处透着夏日的气息,海滩被海水拍打,酒店与旅馆亮起了彻夜的亮光以及市郊怎么看都看不完的垃圾(美景?夏日?)。
“哦哦,对了要陪我去看看这里的夜景哦,毕竟是世界三大美景之一哦!! ”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想想自己来是要做什么好么?”
(注:世界三大夜景是香港部分媒体宣传的香港、函馆和那不勒斯三处夜景的合称。当中香港的维多利亚港夜景被称为三大夜景之最。)
※ ※※※※
盖伦信步而行,随声听及耳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吃了?),身上既无背包也未提着手袋,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更不可能像是表演魔术般当场塞进胃袋……盖伦同其他行人一样时而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时而抽出来习惯摆动,他走路的姿势与常人无异,脚步中却带着些许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观察其表情,到也没看出什么倔强亦或叛逆。
身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习以为常。
太阳已经偏离了原来的位置了……
这时,他注视到了一个人,“格格不入”,“迥乎不同”这样类似的词语恐怕都可以用上。女孩子……盖伦注意到了这个少女,她身穿着浅蓝色……套装?(只是太类似了,其实更本就是休闲衬衫和百褶裙罢了!)恐怕是那个与那不勒斯常人不同的更加白皙的肤色所致。她的模样,迁细的肩膀及腰部的线条都……映入眼帘来。
盖伦有点呆滞。
少女坐在沿街巷两旁每隔几米就会出现的木质长椅上,双手握着一张已经皱巴巴的纸条,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握在手中所导致的。她自然的地低着脑袋,望着手中紧握着的纸条发着呆,自然下垂的浅栗色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点微微的透明,这令从不远处走来盖伦看得入神,而不由放慢了脚步。
(找人么?还是迷路了?或者?)
盖伦心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变扭起来,最后他的双腿不自然的停住了。背后微微发热,他觉得自己好像紧张了起来,仿佛一个初次搭讪的菜鸟一样。少女貌似没有注意到走近的他,依旧是一副发愣的模样。
(好漂亮。)
盖伦的双脚像是生根了似的,他注视着少女,觉得不可思议。少女的样子使周身充满了凉意,在这个盛夏时节里是多么的适宜。
目光找不到被长发遮住的耳朵,却顺势欣赏了侧脸,可以看到小巧的嘴唇以及并无变化的表情,而在这些映入盖伦脑海的一霎间,盖伦仿佛看到了少女的各种情感,然又盯睛一看,实质又什么也没发生。
(过分的有回头率啊,腰身超赞的呀!超赞!)
就在盖伦还在鉴赏着少女容貌之时,这样的声音冷不防将少年拖出幻境。
“请问我脸上有粘上什么吗?”
声音的主人正是来自少女,盖伦微微发热的后背一下子变得冷汗直流,双腿变得异常僵硬,他的确是被吓到了,正规马路上的车流声直传来了些许杂音,而不去注意这些,少女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阻挠的钻进了盖伦的耳蜗。
“哦哦,那个,我在鉴赏回头率……哦,我是说,你在这样的地方做什么,又脏又乱的……迷路了么?还是……”
盖伦明显底气不足,乱了手脚。
“你说什么?”
少女并没有将头偏向盖伦。却给他一种异常可怕的气场。
(绝对不能惹素不相识的女人!)
“我说……你为何呆在这里呢,又脏又乱的,难道是迷路了?”
“不不不不,是最前面那句,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词语。”
“我我我我我说的这是怎么有人能在这里呆这么久,真的很厉害……”能够呆在满是垃圾的小巷当然是很厉害。
当然不能坦白自己在鉴赏这位少女或分析回头率,不然下场就会相当的难以想象。盖伦坚信是这样。
“读音很奇怪啊,我刚刚用余光看了下,你那时的眼神好像有点下流啊!!”少女那怀疑似的余光扫向这边。
“呃,那不勒斯人都这样,眼睛被太阳晒多了……”
这样的谎话亏他说的出了,不过只要对方能够信以为真,那就是成功的谎话,而且那不勒斯人的眼睛也不是被太阳晒出来的。
“我完全理解不能啊,还有,请不要转移话题,你最开始说了什么,读音完全不对。”
“我刚刚说的是阿尔巴尼亚语……”
“哈?”
“我我我我我我我,会多过语言,一时转换不过开!”
“……”
少女好像放过了盖伦,不在求证了。看着纸条的目光终于全部转向了盖伦,她好像微微的勾起了嘴角,是笑么?那并不是出于友好而是自然的流露的吗?这次换成盖伦被盯了,少女那紫红色的双眼正盯着盖伦不放,盖伦觉得不太自在,这大概是少女对他刚才的行为进行等价回报。
“呃,那个,你在这里干什么?”
盖伦希望打破僵局,他如今感到全身无比的僵硬。
(被女生盯着太丢脸了。)
“呐,这个。”
少女举起手中紧握的纸条——皱巴巴的纸条,泛起浅浅的黄色,使盖伦不禁联想到了那些图书馆中的岁月文学,布满了疮痍,才得以显现那是经过年复一年的时间而形成的。纸条上写着工整的字体,在岁月中无限打磨而变得不大清晰。
“这是我七岁的时候写的!”少女俏皮的说道。
“是意大利语吗?”盖伦将双手揣进口袋中,看来他终于回复了往日的自然。
“不,是英语,因为我怕长大后忘记了自己的语言。”
听罢少女所言,盖伦紧跟着其语速吐出了话语。“这样么,看来你对自己的成长完全没有自信嘛。”
“才不是,你完全不明白,我很那时离开这里去不列颠了,现在才回到这里!”
“学习么?也就是说你是那不勒斯人咯?我开始还以为你是迷路的旅客呢。”
“是的,嗯嗯,我的确是非常纯正的那不勒斯人!”
“这样啊,不过,非常不像。”
盖伦歪起脑袋来。
“这个我当然知道,毕竟在那边呆太久了,皮肤也比较白嘛。”难道没有遗传点肤色上的基因么?
“口音也很奇怪,哦,也不能说奇怪,是过于标准的意大利语,但是却完全不具有那不勒斯的气味哦。”
“很烦人的,总是被别人当成外人来看。”少女鼓起腮帮子眉头微微颦蹙着,一副泄气又烦恼的模样。
(好可爱……)
少女又将目光转向了手中的纸条,盖伦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完全没有认真看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那上面写着些什么?”
“家的地址……”
“……”
不等盖伦组织语言回答,少女便继续开口说了下去。她那看起来有难言语的苦衷掺杂在了紫红色的双眼中,令盖伦感到莫名的不安。
“我嘛,就是为了学习一种飘渺的东西离开了自己的家,如此回来才发现,家消失不见了。”
“……”
“我,如今想找回它,但好像也无从找起了,毕竟有很多年了,你看,城市也变化了嘛。”
少女的背渐渐驼了下去,她双手伏在膝盖上,头也差点埋了进去。盖伦没有说什么,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看着少女,在文字杂乱的口腔中寻找可以组成句子的契机。
原本拥有的家人消失不见了,本因属于此地的却不予认同,这的确是难以接受的事实,然而,事实却已是成立的了。盛夏仍旧无风,太阳明显斜了下来,沿街巷中遍地的垃圾依旧散发着令人不悦的异味。
“你好像很困扰这件事情呢。”盖伦好像在这烦闷当中品尝到了什么独特的滋味,他试着在少女这份烦恼当中挖掘出自己想要的乐趣。
“大概。”
少年已经确定了这点,他认为这是个找到乐趣的好机会,至少不用天天呆在就书堆里要强,“我想,我们可以一起聊聊。”
“嗯,不过,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确实难以忍受,我也是迷路才走到这的。”少女用她那好听的声音发言道。
少年听罢后点了点头,他向少女回以莫名其妙的苦笑(出于礼貌),少女却显现出惊讶的神情,难道是自己的笑容显得不自在或者别有隐晦么?不对,那完全不是,这是自己无意中的表露,那究竟是什么呢?
(呃——)
心胸猛地一动,他这才意识到,那是遇见少女来,第一次向她展露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神色。少年倒抽了一口气,带着跟在身后的少女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