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娜的咖啡厅里,老式唱片机里的蓝调与窗外的鹅毛小雪于这个聚集为了略显寂然的安宁。而蝶衣正喝着咖啡,又似在享受,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起码,对于凌烟来说,她是在等待着什么。
“哟。”凌烟坐到了位子上后打招呼道。
“你意外的来的很快嘛。我还以为还得再等一会儿。”
“先给我解释吧。别和我打马虎眼说什么大道理。鸡汤什么的我已经在网上喝吐了。”
虽说凌烟是这么说,但蝶衣貌似一开始就没有想和他打马虎眼的意思。只见她将肩挎包里面的文件夹拿了出来递给了凌烟。凌烟看了眼文件夹里面的内容,纵然如他冷静的性格,也竟然表现出了一丝诧异。
“……这是?”
“这是我们这次的‘男主角’的情史。不得不说,他的大学生活还真是桃花满开啊。”
文件夹里面,一张张纸上写满了关于郑宁的各种情报。其中,最为瞩目的莫过于“情感经历”这一块。在这一块里面,最显眼的并非那高达十余人的女性数量,而是最后一排里面的那排字。
“……堕胎?”
“恩,这大概是他高三高考完之后的事了。貌似是他毕业之后和学妹搞关系,最后擦枪走火弄出来的。虽然这事在他老家传的比较广,不过在这所大学里面就可以说是鲜为人知了。”
凌烟虽然已经做好郑宁是人渣的心理准备了,但没想到居然会真的有这么渣。
“这件事……我们的委托人知道吗?”凌烟板着脸问道。
“天知道,但如果明明知道还要把自己侄女托付给这种人,那确实是十分绝情呢。”
“那么,第二个问题:之所以我们这次会接手这个委托,对方还提出必须要让侄女和那男的结婚。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历史重演了的几率是?”
蝶衣将脸别到一边,脸上困扰与同情纠缠在眼神之中。
“……原来如此呢。”
凌烟将文件夹放下后疲惫的靠在了沙发上。
“对不起呢,瞒着你们。”
凌烟并没有感到生气的说道:“……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可能是这么回事,那你为什么还要接下这个委托?”
“如果不接下,总不能就让它自然发展吧?而且,报酬确实很丰厚啊。”
凌烟面对蝶衣无奈的微笑,难以作出任何回答。仿若自己此时已经站在了天平的中点,纵然再迈出一步都会破坏平衡。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告诉雪迎吗?”蝶衣眼神中略带负罪感的朝凌烟发问。而凌烟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能告诉就见鬼了。”
“如果说你想要故意让这次委托失败也没关系哦。”
听到蝶衣这突如其来的,像是在做着让步般的说辞。凌烟就连假装自己感到犹豫的心情都没有: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只是想要了解人物心理和性格罢了,剩下的事情我才没有兴趣。
这只是一个工作而已。既然是工作,那么完成委托才是重点。人伦道德什么的才不是我该探讨的东西。”
听到凌烟毫不迷茫的回答,蝶衣反倒像陷入谜团一样的问道:“……你还真是不像个爱情小说家啊。”
凌烟对这个问题略带嘲笑的问道:“嚯?那在你看来,爱情小说家应该是怎么样的?”
“起码应该会在面对这种问题上更多愁善感一点吧。你现在这副冷静而又现实的态度,给我感觉更像是个写荒诞小说的人。”
“……我可不讨厌荒诞小说哦。那种小说让我能从夸张的描写之中感受到现实的无常。”
凌烟再次转移话题。不过这一次蝶衣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反而继续逼问道:“虽说我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但你也相信一下你身边的人吧?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包装成这种让人避而远之的样子?”
“……感到避而远之的是你们,可不是我。”
带着锐利的眼神,与不知从何处所学来的嗤笑,凌烟不屑的继续说道:“不如说真是奇怪呢,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而已,就居然会被人说是在拒绝别人呢?
因为大多数人对于某些事、做法持有否认的态度,所以就对那些少数人嗤之以鼻,把他们当做怪胎。社交能力强的人还真是了不起啊。”
说着,凌烟瞟了蝶衣一眼,仿佛是在看着某种司空见惯到让他感到无聊、甚至厌恶的东西的其中之一。蝶衣于是急忙解释道:“不!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也别误会,我并非是在生气。纵然一个人也能拥有着超越大多数人的价值,但那毕竟只是少数。对于剩下的那些人来说,将自己包装的和他人一样才是正途。不然,光靠一个人生存压力会大很多。
所以民主社会还是好。虽然被人排斥,起码我不用担心生存。既然还能活下去,那我就这样当个孤僻的家伙也没什么不好。”
“说的太过了哦,周同学。”
不知何时,哈娜已经走到了凌烟的身后。带着长者的责备看着眼前愤世嫉俗的他。
“不管怎么样,年轻人也不能这样说自己。
还有,虽然我也不是想多管闲事,但蝶衣她也只是想和你关系变好一些而已啊。就算没有这个意思,也不用说的这么过分吧?”
在哈娜的说服下,凌烟冷静了一些的向蝶衣道歉道:“……对不起。”
“……不,是我刚才先说了过分的话。那,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就先走了。今天谢谢你,哈娜姐~”
“没事,下次再来哦。”
在将蝶衣送到了门口后,哈娜走回到了凌烟那儿问道:“怎么样?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吃的吗?”
“不……我一会儿就走了。”
哈娜并没有作答,而是安静的走到了柜台那里,迅速而熟练的泡了杯拿铁后放到了凌烟的面前。
“……您这是?”
“阿姨我这里平常也没什么人来,今天你难得来一趟,就算我请你的了。而且我也想和谁说说话。”
说完,哈娜坐到了凌烟对面。虽说那张脸看着依旧无比阳刚,但举手投足之中凌烟还是体会到了某种只属于女性才会有的内敛和温柔。
“哈娜姐,你的咖啡馆平常都没人来吗?”
“阿拉,还真是一下子就问了我一个心痛的问题呢。嘛,毕竟店主是我这种人妖,大多数客人看到我这张脸都会被吓跑了吧。哈哈哈哈哈。”
看到哈娜这种豁达的态度,凌烟带着诚心实意的尊敬向她说道:“不,是他们太没眼光了。这拿铁,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拿铁。”
“哈哈哈哈,谢谢夸奖。大妈我很高兴啊。果然,你明明是个待人挺好的人嘛。”
凌烟并没有作答,哈娜也没有向他追问任何和他有关的事。转而,哈娜向凌烟说道:“别看蝶衣平常那样,其实她并非是那么成熟的人。只是平常总是喜欢一个人担着而已。
所以,平常若她有什么不注意的地方,也请你多担待啊~”
三言两语,与温暖的咖啡一同喝下。虽然凌烟依旧是一声不吭,可哈哪知道,一个人是否有理解你,并不需要做过多解释。
“今天,谢谢您的咖啡。”
在诚挚的道谢之后,凌烟离开了咖啡厅。在空荡荡咖啡厅里,哈娜不自觉的回忆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那时的她,还在欺骗自己,甚至于厌恶自己。
周围令她曾无比畏惧的目光,责任与担当下的巨大压力,以及深埋在内心中的秘密与期望。
哈娜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将会永远这样下去。或许,也本该这样下去。
若那个如同流星般闪过的,身着黑衣的身影从未出现过的话……
虽然那段回忆依旧不免让哈娜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但她也确实是在那之后面对了自己,并有了今天这豁达的态度,也收获了新的羁绊。如今,早已经看不到昔日影子的她,在今天和凌烟的这一段对话之中,许久的感慨到时光的飞逝。
这时,她脑内闪过了刚才凌烟在转过头来时,露出的那眼熟的嗤笑。
【…………怎么可能。】
将披肩稍微捂紧了一些后,哈娜换了首稍微温和点的曲子。
回忆纵然不会永远留存,但些许停留之中,那一丝的痕迹依然是五味杂陈。
因而人们得以明白,这世上任何东西都从未消失,而只是在转变之中被渐渐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