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摄影小哥的要求,比起当事人,倒是整个餐馆,甚至于在外面的那群排队的旁观者们显得更加兴奋。看两人没反应,他们甚至在一股奇怪的狂热下,有节奏的起哄起来:
“公主抱!公主抱!公主抱!公主抱!公主抱!”
【公、公、公主抱!】
面对沸腾的民心,又没有主动让凌烟抱自己的勇气,又不想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的雪迎,只好陷入了一种类似中电的休克状态。而凌烟,则像个炸毛的狮子般,对于摄影小哥这拿鸡毛当令箭的做法产生了巨大的谴责。
【……开什么玩笑!以为老子我是你们餐馆的餐前甜点吗!你让公主抱就公主抱!我不要面子的吗!!!】
看即使全场起哄两人也没有反应,那摄影小哥十分干脆的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打八折!”
凌烟以堪比闪电侠的速度将雪迎拦腰抱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凌烟抱起来了的雪迎仿佛实现了梦想一样,虽感觉如做梦般轻飘飘的,心中的狂喜却又清晰的鸣叫着此乃现实。她想抬头看看凌烟的脸,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将自己已经烧开的脑袋埋进了双臂中。
在群众的起哄声下,摄影小哥十分满意的频频点头道:“噢噢噢!可以可以!来,男朋友笑一个嘛!”
虽然脑袋已经晕眩无比,凌烟还是尽可能的干笑了出来。
“哎呀,笑的再开心一点嘛!”
“…………你倒是快照啊!”
虽说摄影小哥还想再“欺负”一下羞涩的两人,可看凌烟那脸色苍白的模样,也只好作罢了的拍下了照片。
“好!1!2!3!茄子!!!”
咔嚓!
………………
坐在广场中央的长椅上,雪迎好似喝醉了一样,依旧还沉浸在飘飘然的气氛中无法自拔。旁边,凌烟却好似宿醉一样的捂着脑袋,整个胃好像刮起了风暴般翻江倒海。
“唔…………”
注意到了凌烟状态不妙的雪迎轻轻地拍了拍凌烟的背道:“怎么了?”
“……没什么,吃多了而已。”
“诶?!那要不要我带你去买点胃药什么的?”
“不用了。我打个的回去就好了。手上三十多应该够了……”
就在雪迎小心的想把凌烟扶起来时,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忍无可忍的怒吼,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你TM烦不烦!老子说了老子不买花你TM听不懂吗!”
凌烟和雪迎闻声望去,看见一个衣装褴褛,满头油污的小男孩正抓着刚才怒吼的青年的裤子,左手上捧着一大把做工粗糙的假花。青年护着身后的女友,面色难看的斥责着小男孩。可那小男孩却还是木讷的说道:
“哥哥,买个花吧给姐姐吧?就十块,很便宜的。”
“我TM跟你说了老子不买花!!!”
青年用力的将小男孩推到了地上。可那小男孩却爬了起来,不依不挠的抓住了青年的腿道:“哥哥,买个花吧给姐姐吧!”
讲不通道理的青年干脆不理睬他,转身就想要走。可那男孩却还是死死地拽着青年的裤子,即使那小身板都快被拖到地上了,却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凌烟远远地望着这一幕,脑内相关的新闻迅速浮现了出来。
【……“卖花童”(1)吗?】
凌烟转身想走,可旁边雪迎却同情的看着那被拖着走的小男孩,连双手都不自觉的微微提了起来。
“你TM滚呐!”
那男人终于被逼到了极限的干脆朝小男孩狠狠的踹了过去。被踹飞了的小男孩捂着胸口,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可即使小男孩气都没喘过来,却还是慌慌忙忙的把散落在地上的假花捡了起来,想要朝那对情侣追过去。可那对情侣却早已经趁着他刚刚晕眩的那下子,打的离开了。
“……呜,呜哇哇哇哇哇!!!”
小男孩坐在地上,与其说是不甘心,不如说是因为恐惧的大哭起来。看到小男孩的哭脸,雪迎再也忍不住的想朝他走去。然而她却被旁边的凌烟狠狠抓住了肩膀。
“凌烟?”
“你想干什么?那小男孩是你认识的人吗?”
“和认不认识没关系吧!你没有听过关于‘卖花童’的新闻吗?”
“不认识是吧,不认识就走吧。”
凌烟拉着雪迎想走,可这次雪迎却尤其倔强的杵在了原地。不想强行拉着雪迎走,也没有力气强行拉着雪迎走的凌烟,不耐烦的想继续跟她动嘴皮子,可那小男孩却貌似察觉到了这边的骚动,偷偷走到了两人跟前。
“哥哥,买个花给姐姐吧?”
同样的台词,同样的空洞的表情和眼神。不同的唯有乞求的人。
雪迎挣开了凌烟的手,温柔的朝小男孩蹲下来问道:“恩,姐姐买一束。多少钱?”
小男孩望着雪迎温柔的笑脸,又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凌烟,低下头委屈的说道:“……五十。”
雪迎惊讶的问道:“五、五十?不是十块吗?”
小男孩猛烈的摇着头,执拗而耍赖的吼道:“……五十!五十一束!”
对小男孩这摆明了是讨价还价的做法,雪迎心里虽有点不快,可一想到了对方的身份,她便一下子气全消了的乖乖的掏出了钱包。在这种情况下,雪迎还是很乐意当冤大头的。
可当雪迎把五十块递给小男孩时,他盯着五十块,表情却变得更任性的吼道:“……买两束吧!”
“诶?啊……对不起呢,可是姐姐手上现金只带了七十快。”
虽雪迎说的是实话,可那小男孩却充耳不闻的继续吼道:“买两束吧!”
在周围行人们时不时投来的窥视下,雪迎为难的眨了眨眼睛。略作思索后,她本打算将自己的七十先全交给小男孩,再想办法和他解释并让他信服。可还没等她掏钱,她身后凌烟便先神情冷漠的走到了小男孩跟前,并高高举起了右手……
啪!!!
在众目睽睽下,凌烟戴好了兜帽,然后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将小男孩扇到了地上。
“啊!凌烟!?”
凌烟不顾雪迎略带责备的呼喊,把趴在地上,刚想嚎啕大哭的小男孩抓了起来,又狠狠的给了一巴掌。
啪!!!
不过,这一次除了巴掌,还多了凌烟冷酷的质问。
“呐,我问你,卖花是这么卖的吗?”
看小男孩愣愣的没有回答,凌烟极其干脆的又给了他一巴掌。
啪!!!
被凌烟的举动吓到了的雪迎,这次终于反应过来的上前抓住了他道:“你干什么!对方可是小孩子!”
凌烟没有理会雪迎,继续朝小男孩训道:“你们这群小子的那些破事我听多了。卖不出花回去就会被打是吧?那我问你卖花是这么卖的吗?讨价还价就算了,基本的笑都不懂吗!”
被凌烟彻底瞎懵了的小男孩,像个木偶一样的赶忙做出了笑脸。凌烟点点头,又朝他问道:“那我再问你,一束花,到底多少钱!”
小男孩眼珠子左转右转,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凌烟又举起了右手,小男孩赶紧老实答道:“五块钱!五块钱!”
“那你为什么说是五十!你不会数数吗!”
小男孩完全放弃了反抗的答道:“因……因为卖得多,就不会被打……”
不顾周围行人开始慢慢聚集,凌烟继续朝小男孩吼道:“不被打?呵呵想不被打是吧?想不被打就去好好学怎么卖花!首先,见到人要有礼貌!要先说‘您好’,再有笑容!接下来!就算没有钱洗澡、买新衣服!起码去周围找个公共厕所洗洗你的脑袋!
还有!不要去找那些年轻的哥哥姐姐!年轻的哥哥姐姐不会同情你的!去找那些年纪更大的人!他们更有钱!也更有同情心!不会把你踹开!别你老板和你说‘找情侣’你就真只找情侣!重点是把花卖出去!记住没有!”
小男孩就像被老师训斥的学生般,又是害怕又是尊敬的向凌烟点了点头。凌烟见状于是总算稍微温柔了一点的理了理小男孩的头发道:“还有,不要你卖了多少钱,就给老板多少钱。平常老板会搜你身上,那就想办法藏到外面。
最后,哥哥也不说什么找警察之类的屁话了,我知道这种事警察管不了。但若其他人不管你,甚至连父母都不疼你,那你就得自己动脑子!自己想办法生活下去!直到你长大,你能保护自己!你明白吗!”
凌烟将兜里的三十多块掏了出来,给到小男孩道:“我看你一共五朵花。一朵五块,那就是二十五。这里是三十五。记住我说了什么没有?”
小男孩站起来呆呆的接过了钱,而后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直视着凌烟坚定的说道:
“……有礼貌,洗澡,藏好钱,活下去!直到长大!”
凌烟以同样坚定的眼神,朝小男孩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对。”
小男孩紧张的把花递给了凌烟,然后,便风一般的跑远了。
凌烟看了看周围,在确认没有人把这一幕拍下来或录下来后,终于,他彻底丧失了力气的,又坐回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在目睹刚才那一幕后,内心里就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的雪迎,蹑手蹑脚的坐到了凌烟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没事吧?”
凌烟喘着粗气,没有回答。
“…………”
雪迎静静的望着捂着头,好似刚经过一场拳击的凌烟。在一股她自己都说不明的直觉下,她偷偷的伸出手,想要去安慰他。可是,雪迎手还没碰到他,失落却化为了束缚她手脚的重重锁链,将她的手定在了咫尺处。
于是,雪迎只得把手收回,落寞的望着凌烟。任由他继续安静的留在据她虽只有咫尺之遥,却只属于他自己一人的世界里。
(1)卖花童:指常于人群聚集处,以卖花为目的接近他人的孩童。多为计划生育下,农村超生后未能得到妥善照顾,被父母贩卖给人贩子的超生儿。因缺乏社会经验,再加上常被人贩子以殴打、辱骂等方式威胁,于是常以“死缠烂打”为主的方式向路人强买强卖。
至今依旧可在甚至包括一线城市的全国多处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