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小学时我的语文老师曾经给我们班布置过一篇作文,标题为:《十八岁的自己》。那天我回到家后盯着自己的作文本,从黄昏盯到入夜,结果却连自己到了十八岁能不能终于学会骑单车,都不敢确定。
后来,我曾思考过那时的我到底是真的无法想象长大后的自己,还是无意识地明白其实不去想像,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不论答案如何,我最后总之是按着作文辅导书的模板,写了个虽并不惊艳,但好歹不会被老师批评的答案。
那一年的我,距离十八岁还有十年。
而距离我终于得到答案,则还有十一年。
《笑面物语》-烟烬篇
在我八岁的时候,小学还是个在大部分人的观点中,除了个别几个学生会因为“调皮”惹出点小事情外,其他时候基本太平无事的地方。大部分的小学生们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些小孩子们在那些大人们看来没有主见,没有欲望,也没有尊严。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该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孝敬父母,尊重老师”便是他们童年时代的全部目的。而若孩子对此产生异议,那就说明这个孩子“学坏了”。说明他的父母必须得再多多管教。而当时比较受欢迎的两种管教方式,一种是砸掉家里的电视,另一种则是抽上两下。
按照这个标准,我小学时就应该还算挺乖的一个孩子。毕竟我家里的电视从没被砸过,身上也从没有过青紫印。不过,我也称不上优秀。毕竟我那时既没什么特长,也没什么特点。甚至连眼镜度数,都只是全班第三名。
总之,当时的我是一个甚至在老师们以打学生的小报告为主要乐趣的家长会上,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长得不帅不丑,身材不瘦不胖,身高不高不矮,而且因为还戴了个黑框眼镜,反而让存在感又进一步的降低了。
不过,这些也仅限在“大人”的圈子里。当时的我在我的同辈们眼中,却莫名其妙的存在感极强。甚至是被称为在“黑白两道”都吃的开的大人物。
原因,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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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我昨天数学没写。”
凌烟看着朝他挤眉弄眼的男同学挠了挠后脑勺,然后便回身翻了翻书包,找出了数学练习册。
“喏,抄完了记得帮我交上去。别人要抄给他就行了。”说完,凌烟还附送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男同学见状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凌烟的笑容简直慈祥博爱得堪比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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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拒绝别人抄我的作业。
当然,只是不拒绝让别人抄作业,倒还不至于让我变得这么充满人望。首先,我那时从不缺作业。其次,我在每一道怀疑可能是写错的题目旁边,都会专门点一个很小的的红点作为标记。对于那些需要靠改答案来避免被抓包的同学来说,这个设计简直贴心无比。
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理由其实是我不仅从不要求回报,甚至每次别人来找我抄作业都笑脸盈盈,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出于对我那雪中送炭的“高尚”行为的尊敬,大家曾想过叫我“烟哥”。可是由于这个称号谐音“**”,所以也就没有保留下来。(虽然还是会有一些人有事没事地拿这个称呼开我的玩笑)
后来,大家开始慢慢叫我“老周”。
虽然“老周”这个称呼对于小学生时的我而言明显太显老了,但是对于给我起了这个外号的那些孩子们来说,这个称呼既念着顺口,又能满足他们想要通过模仿大人间的称呼方式,来使自己显得成熟的心理需求。总之,我小学时的外号,就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我在小学时的身份就这样被精细地分为了两个部分。一,是老师们眼中没有存在感的“周同学”。二,是用自己的作业普渡众生的“老周”。
不过,这些都只是给外人看的一面吧?那真正的我,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
虽然大多数的故事里,讲到这儿作者总是会穿插那么一句什么“这些事仿佛是在昨天发生。”不过这其实只限于那些记忆力惊人的人,或者对自己的小学时代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人,亦或者只是单纯觉得加上那么一句能增加他回忆的可信度的人罢了。
总之,我,对自己小学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没有印象。非要逼我说的话,我只知道应该没我现在这么刻薄吧。可是,也说不上是个善良的人。毕竟,在别人找我要作业时,我有“挠后脑勺”。
这算是个我的坏习惯了,总感觉我这人一心虚就喜欢挠后脑勺或者后脖颈。而且即使我都察觉到了,我居然都没改过来这个坏习惯……到底是为什么呢?要是有个学心理学的愿意给我科普一下,我还真是想了解了解。
总之,这也就是说我也其实没有那么热衷于给别人抄作业。不过,那时的我意外的是个在人际关系处理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一个人。其实我在错题旁边画红点,还真就是为了方便那群偷懒的小学生们抄作业。
不得不说,虽然这段时间感觉媒体总是说现在小学生变得越来越怎样怎样,但平心而论,其实那个时候的小学比现在乱多了。古惑仔的流行,导致了各种小学生们出于模仿而创立的小型帮派。而且老师们的体罚频率也比现在高得多,对于成绩优异的学生的偏心更是超级明显。而且那时候校园欺凌还没人管,不如说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校园欺凌”这个说法。
总之,要在小学里得到既不被别的学生们欺负,又不被老师们找麻烦的安定日子,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也没有那么简单。其实,也就是适者生存。正如斯宾塞老先生所言,最适者并不一定是最强者,而是指那些能接受必然发生之事,并也能顺应不可避免之事,从而与不断变化的环境和谐相处的人。
所以,给别人抄作业,和每天不缺作业,也算是我的生存手段了。
不过,真是可惜呢。我的小学时代虽然是我目前的人生中“社会地位”最高的时期,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有趣的。日子也就是一日又一日的重复。上课,下课,然后回家……
所以,我的童年,其实真的十分没有意思。起码,我个人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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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凌烟回到了自己空无一人的家。他首先乖乖地将书包放回了房间,然后便小跑步的跑向了厨房。进了厨房后,他首先将角落的小椅子移到灶台放电饭锅的位置,然后踩着它伸手将铁碗取了出来。接着他又打开了位于冰箱旁靠下的柜子里的米箱,装好了米。装好米后,他又将小椅子移到水槽边,踩着椅子开始淘起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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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虽然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能自己做饭做菜是件挺有成就感的事,可也确实是件很麻烦的事。
小的时候,我貌似还给这个椅子取了个名字,叫“小板”什么的。毕竟身高不够,没有它的话我切菜都是问题,所以估计是在依赖它的过程中,无意识将它人格化了吧。
不过给个椅子取名字,还真是……闲得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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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了快一个半小时后,终于做好菜的凌烟从碗柜里拿出了两个饭碗来。再首先给第一个碗盛好饭后,他拿着饭走出了厨房,可是却并没有将它放到饭桌上。转之,他拿着饭走到了位于房门右侧的房间门前,打开房门拿着饭走了进去。
打开房门,房间内因为没有窗户,显得十分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角落,一座精致的神台上的电动红烛灯。神台周围的架子上,放着好几尊凌烟说不上名字的神像。而在神台中间,则放着一个中等大小的黑色相框。相框里,是一张散发着温婉气息,笑脸可人的女人的黑白正脸照。
凌烟首先将供奉在照片前的冷饭换成了手中的热饭。接着他将冷饭先放到了一边,然后从神台右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根香,将其用打火机点好后插入了照片前的香炉内。最后,他拿起了冷饭,呆呆地望着照片里的女人,轻声的说了一句:
“……明天见。妈妈。”
说完,凌烟拿着冷饭,慢慢走出了房间,并轻轻关好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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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了吧?
这是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