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不是寄生虫。大概就是在外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细菌感染。不过孩子还小,而且脱水挺严重的,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听到医生说出“住院”二字,趴在病床上的凌烟不由得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而一旁的父亲却显得格外冷静的向医生道谢,并将医生送出了病房。之后,他走到了凌烟的病床前坐下,眼神冷漠地向凌烟问道:“怎么回事?”
“…………”
凌烟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平常,我有教过你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吧?你连这点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到吗?知不知道,你住一次院,爸爸要花多少钱?”
面对父亲冷漠的责问,凌烟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撇着嘴唇。而看着凌烟那畏缩的模样,他的父亲也像是说腻了一样地推了推眼镜后站了起来,拿着公文包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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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白痴呢。像那种街边小贩所做的菜,地沟油这些都不说了,在那种街头环境下贩卖,怎么可能干净?贪吃是人之本性,不过连脑子都不要了的贪吃,呵,也未免太傻了。
真是个……大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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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等凌烟起床时,已经是快中午了。因昨晚其实大半时间都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醒来的他反而奇怪自己到底是在何时睡着。
虽然过了一晚,凌烟的腹泻和呕吐症状已经轻很多了,但凌烟的肠胃依旧隐隐作痛。他捂着肚子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巧在这时,门外一个女护士拿着托盘走了进来。
护士瞥了一眼凌烟后将托盘放到了一旁的床边桌上,然后替他将病房的窗帘与窗户打了开。
【……是晴天啊。】
就在凌烟望着窗外,故作深沉地在心里感慨着天气时,护士例行公事地向他问道:“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凌烟看向护士,露出了笑容答道:“睡了一晚上,现在感觉好多了。”
“如果有不舒服,就随时叫我们过来。还有你现在肠胃不好,不能吃零食那些东西,知道吗?”
“嗯。谢谢……”
没等凌烟道完谢,护士就离开了病房。凌烟于是将床桌移到了自己面前,看了看自己的中餐:米粥,海带蛋花汤以及一小杯热牛奶。凌烟眨了眨眼睛,小心地用勺子舀了一口米粥放到嘴里,果不其然,连一点味道都没有。
“……唉。”
所幸中餐分量不多,抱着自己作死自己负责的心态,凌烟乖乖地将中餐一点不剩地吃完了。在吃完之后,凌烟老实地将碗碟收好,放到了一边。可他坐在床上等了快有一个多小时,都没见有人来收。然后,又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在此期间依旧没人来管过碗碟,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医生护士来询问过他的状况。探病的人则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一个。
下午时分,凌烟躺在床上,感受着这段没有电视、书籍和作业,只有午后略显慵懒的阳光,窗外模糊不清的噪音与偶尔吹进屋内的秋风的时光。意外的是,他并不觉得无聊。他甚至感觉虽然表现方式大相径庭,但自己平常在学校里的状态,其实本质上和现在自己在这病房里的状态差不多——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目的。只是跟着指示,维持着既不会犯错,也没有什么成就的状态。然后,等待着和今天没有差别的明天。
不过,凌烟这种悠闲的状态,在下午四点半时迎来了转折——也就是他平常放学,准备回家准备做饭的时间。或许是生物钟作祟,刚刚还感觉就这么躺一辈子也没啥关系的凌烟,突然就有了种不能闲着的感觉。
可就算他心里这么想……依旧疼痛的肠胃,脱水后虚弱的身体,以及因为前一夜底下的睡眠质量,疲惫却又无法入睡的精神状态。这些种种无法忽略的身体状况,全部都在提醒着他此刻他到底有多么需要继续躺在床上装死。
可是,最后凌烟却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拿出了病房门后的拐杖,拄着它虚弱地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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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假设你能回到了过去,回到某个你知道将影响你一生的瞬间,你是否会去尝试改变它?据说,曾经有个心理学家做过和这个问题有关的调查问卷,结果,大多数人都答的是:“不会去尝试改变”。可是,在我看来,这个答案并不准确。不是“不会去尝试”,而应该是“不敢去尝试”。
在这世上活着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没有那么的热爱自己的生活,但也称不上厌恶自己的生活。不,就算是很多厌恶自己生活的人,也在私底下有那么几个不为人知的小兴趣吧?就算因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招致了不幸,却也因为这个“不幸”而在之后经历了那么一丝的“幸运”吧?相同的,就算改变那一刻的“不幸”,谁又能说这不会遭致更大的“不幸”呢?
或是害怕失去那一丝幸福,或是自知无法预知未来。结果,其实人害怕改变自己的过去,不过是因为胆怯或无知罢了。
而如今看来,我大概,更接近“胆怯”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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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在走廊里踱步,凌烟就越是不禁觉得虽然窗外是那么喧闹,可是在高层的病房区,一切却显得是这么寂静。没有人的哀嚎声,也没有亲人间的说笑声,也没有医生护士的工作声。只有拐杖踏在地上的声音在不断回响于一道道紧闭的门前。
这个景象,让人难以不觉寂寥。
可是,凌烟却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病房,怎能只在看到如此景象后调头回去?于是,他继续拄着拐杖,不顾后果地继续朝前行进。而后在拐过了一个拐角后,他终于看到了那么一间开着的房门。自房门后和熙的阳光透入了阴暗的走廊,仿佛洞窟中的天井。凌烟拄着拐杖努力走到了房门旁,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听到点人声。然而,房门内却还是一片寂静。
“…………唉。”
就算在寻找宝物的过程中能给自己鼓劲,但若好不容易发现了宝箱,却发现宝箱内空无一物的话,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寻找的力气。
凌烟拄着拐杖,刚回身想乖乖回病房,就被突然吓了一跳——身后,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子正站在那里,好奇地盯着他。
【……诶?欸?!】
医院,白衣,女孩子,而且她还留着到肩膀的长发。在这怎么想怎么不吉利的组合的连击下,凌烟就这样瞪大着眼睛,好像木头人一样地愣在了原地。然而,女孩却主动朝凌烟靠了过来,并好像在观察什么珍稀动物一样地低下头盯住了他的脸。
“……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