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雪迎这个几乎接近于无中生有的提问,朱奶奶并没有回答,而是转之用着冷漠到如同在威胁般的眼神看向了她,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雪迎避开了朱奶奶的眼神,赶忙做出假笑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因为感觉您和他还挺像的。对不起,冒犯到您了……”
看到雪迎那熟练的假笑,朱奶奶掰开了雪迎搂着自己的手,言辞更为严厉地问道:“你不要在这里打发我。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周凌烟的奶奶!”
看朱奶奶生气了的样子,雪迎虽然依然摆着假笑,但身体已经僵在了原地。她微低着头,将两手微微藏到了身后,模样就像是做错了事后,惊慌失措的小孩子般。
“我……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雪迎半天就憋出这些话来,朱奶奶先是愣了一下,就像是眼前发生了什么不合理的事情。于是她选择等在原地,以为雪迎还会说些其他的。可结果,在发现雪迎只是在不断地重复着道歉,且依然不敢直视着她后,朱奶奶才终于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语气放缓了点地问道:“你……是真的在问我问题?”
“……啊?”
雪迎抬起头,嘴角颤抖而又满脸冷汗地眨了眨眼睛,一副完全搞不懂朱奶奶问题的模样。
看雪迎是真的没搞懂自己意思,朱奶奶皱了皱眉,接着她从篮子里拿出来了个苹果递给了雪迎,语气有些抱歉说道:“你拿着。对不起啊,我吓到你了吧?”
“……诶?”雪迎双手接过苹果。然后她盯着苹果看了很久,接着微笑着答道:“没有……是我问的问题太没有礼貌了……您没有错的。”
“你……”看雪迎这样害怕,朱奶奶用袖子拍了拍旁边,一处因崩塌而使得高度变得正好能让人坐下的矮墙,然后向雪迎挥手说道:“你过来坐这儿。”
雪迎又一次愣了愣,接着乖乖听从朱奶奶的指令地端坐在了断墙上,低着头不敢吱声。而见她一副劳改犯坐姿,朱奶奶坐到了她的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不要这么害怕,刚才是老太婆我多疑了。对不起了丫头。你吃个苹果,压压惊。”
虽然朱奶奶这么说,但雪迎依然用双手捧着苹果,压着声音说道:“……朱奶奶。”
“嗯?”
“您觉得,我是不是个胆小的人啊?”
“…………嗯?”
朱奶奶眯着眼睛,总觉得这个问题听着充满了“既视感”。
雪迎并未察觉到朱奶奶神情地继续说道:“和您说实话,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好多事缠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我已经理不清楚了……不管是恋爱还是学校还是……其他的事。
我真的觉得,我好没用……”
看到雪迎哽咽起来,朱奶奶紧皱着眉头,一脸无语的表情。可虽然摆着这样一张脸,她却主动拍了拍雪迎的背,主动安慰起她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啊。”
“唔……呜……”
听到朱奶奶这么说,雪迎就像是心头被打了一鞭子般,眼泪开始不住的往下掉起来。
见雪迎反而更难过了,朱奶奶眉头都皱成了疙瘩了的又从篮子里掏了个苹果出来,递给雪迎道:“哎哟,女孩子哭了不好看了啊。来来来,我老……额咳咳。奶奶这里还有苹果,乖啊。”
“谢谢您……呜……”雪迎用袖子擦了擦泪水,红着鼻子接过了苹果后,就像是受了委屈一样地继续说道:“可是,我上一个苹果还没吃诶……“
“……你啊,年纪还小,不要考虑那么多。”
“呜……擤!您教训的是……”
“我怎么就教训你了?”
“对不起……”
“行了行了!你没啥对不起我的啊!别道歉了!唉,你们年轻人啊,最近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脆弱?
你要是真的难受,就说出来吧。老太婆我还是有闲时间听你讲的。”
听到这话,雪迎又一次哭起来了地说道:“朱、朱奶奶——”
“哎呀,都说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啊!别哭了别哭了……”
………………………………
就在另一边朱奶奶正安慰着雪迎的时候,后院的凌烟已经打好了水,正翻着白眼地搓着碗。
【虽然一开始还觉着“咋就成我一个人在这里搓碗的情况了?”。不过在这荒郊野岭一个人洗碗,还真是莫名其妙的能让人平静啊。
要不我以后就搬到这种地方住着算了?不过爬山……啧!不不不,总是有那种大平原上的农村吧?要不以后我去当个牧民?话说我不会就是单纯喜欢洗碗吧?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住着的时候我洗碗也会感觉莫名其妙的平静来着。
自从开始和别人合租后,感觉好久没有这样一个人洗碗了啊。】
“………………”
凌烟加快了搓碗的速度。
【不不不不不,这个和我是不是和别人住没关系的吧?话说我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稍微思考点正事吧周凌烟。总有比考虑以后要不要去当个洗碗工有意义的事吧?
比如说……
…………
“……我韩雪迎!在见到你的第一天!你帮我挡高跟鞋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啧。”
凌烟再次加快了搓碗的速度。然而这时他却发现,碗怎么搓都搓不干净。
“啧!”
不知道在和什么东西置气般,凌烟用着几乎把自己的手都搓疼了的力气使劲搓着手中的碗。可是即使如此,碗还是不管怎么洗,都还是油乎乎的。
“啧!!!”
就在凌烟几乎想干脆把碗给砸了的瞬间,他的手指便像是遭了报应般,被碗的豁口给割开了口子。
“唔……”
凌烟将手伸了回来。看着手指上的口子,凌烟脸上的愤怒,一下子便转变为了仿佛额头上出现了黑线般的,尴尬又麻烦的表情。
【自作自受……吗?麻烦死了,这之后韩雪迎回来后又要啰嗦……
…………】
凌烟将手放下,微微叹了口气。
凌烟手上割破的伤口,开始慢慢渗出血液。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一滴滴地滴入了水盆中的污水之中,与油污混成了浑浊的暗红色。而被水所反射的凌烟的面孔,亦变得污浊不清起来。
【……麻烦死了啊。
真是,麻烦死了啊。这种感觉。
明明这些年我都是一直这么一个人活过来的,上大学的钱本来也是偷偷用稿费和打工的费用还给老爸了。我也没什么亲戚,老妈……偶尔偷偷回去扫墓也得了。
本来直到死为止,我就这样当个孤独的神经病就可以了。
麻烦死了啊,为什么要喜欢我这种人啊,那个白痴。
说起来,我这段时间脑子真是抽了不止一次啊。还差点听信了个不知道是不是想骗我钱的老太婆的话。结果今天早上还叫她“雪迎”。我是在想什么啊?我这肿的要死的脸和这手指,就是报应啊!报应报应!
嗯,果然,还是别做些不像我的事了。
等她回来,就好好拒绝她,然后下半辈子,找个不用爬山的地方住下去,开家书店什么的。
一个人。】
“…………
……呵。”
凌烟笑了笑,然后搬起了水盆,将水全部倒到了一旁。
而他手指上的伤痕,血依然没有停止。